上官愛他們一行人快要達到靈都的前一日,阿緋的守衛發現了一羣身份不明的人一直跟著他們,不遠不近,分不清是敵是友。
彼時,正是傍晚的時候,上官愛他們決定在之前的那處驛站落腳。眼下幾個侍衛正小心翼翼的將上官遠峰擡下馬車,送到一樓的房間休息。
上官愛站在馬車邊上,看了看陰鬱的天空,眉心微微一蹙:“看來又要下雨了?!?
“只希望這次不要再有什麼刺殺了。”上官遠峻含笑道,如今手臂已經恢復了,依舊風~流倜儻的模樣。
女子聞言,回眸看了一眼驛站,之前打鬥的痕跡還在,此刻陰鬱的天色之下越發顯得狼藉了。
此時,阿緋匆匆而來,沉聲道:“主子,有一撥人一直不遠不近的跟著我們,不明身份?!?
上官遠峻不禁挑眉一笑:“還真有不怕死的?”
燕允玨走來道:“要不要抓幾個來問一問,或許池鎮還不死心?!?
女子想了一瞬,一陣陰風乍起,繚亂了她的長髮。見她轉身道:“那便抓一兩個問問吧,若是池鎮的人,也好問問,池巍是否還活著?!闭f著便進了院子,隨意吩咐下人道,“叫廚房準備晚膳,送到侯爺的房間去。”
“是?!?
上官遠峻見狀,擡手拍了拍燕允玨的肩膀,一副長輩的模樣道:“交給你了。”
青衣男子無奈一笑,看著他跟著上官愛進去了。
夜幕降臨的很快,伴著細雨,淅淅瀝瀝的,洗刷著夏日的炎熱。
上官愛坐在上官遠峰的牀邊,一口口喂著他。一旁的上官遠峻自己搬了矮幾和凳子,一邊吃著一邊看著。
“好了,你自己吃吧?!鄙瞎龠h峰如今不能久坐,腰上固定著板子,無論是坐是臥都不太舒服,“你瞧你四叔,都快把飯菜送進鼻子裡了。”
上官遠峻聞言一愣,垂眸看了一眼眼前的飯菜,又擡眸白了上官遠峰一眼,涼涼道:“大哥有女兒伺候就了不得了,閃了腰還有心情挖苦我?!?
“老夫早就說過了,你年紀也不小了,尋常人家孩子也該有愛兒大了?!?
上官遠峻噎了一口,哭笑不得:“大哥真是厲害了,我只比三兒大十二歲,哪裡就趕得及跟她一般大了。”
上官愛嘴角的笑意淺淺,那了手巾給上官遠峰擦嘴。聽見他不依不饒道:“如今老夫這個樣子,恐怕是等不了你幾年了,你收收心,找一個大家閨秀好好過日子纔是,也算了了先父一樁心事?!?
聞言,上官遠峻含笑的眸子略顯落寞道:“人都不在了,哪裡還用管什麼心意?!?
“你如此說,老夫先一步去了九泉之下,應該要如何交代?!?
“爹爹?!鄙瞎賽垓嚾缓傲艘宦?,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著他,燭火下似乎有淚光閃動,“不要這樣說,女兒會害怕的?!?
上官遠峰聞言一怔,擡眸看著她,不說話了。
“爹爹躺下吧,等明日回府了,叫黃大人給父親瞧一瞧,軍中的軍醫畢竟醫術有限?!鄙瞎賽坌⌒囊硪淼姆鲋珊茫o他蓋好毯子,外面起了風,將雨水拍打在門窗上,聽著叫人不安。
上官遠峻見狀也不說話了,默默地低頭吃飯。聽見女子的腳步聲靠近,然後垂著的目光就看到一隻雪白的小手伸過來拿了碗筷。
“愛兒,爹沒事,只不過嚇唬嚇唬你四叔?!鄙瞎龠h峰驀然說道,低沉的聲音略顯滄桑。
上官愛捧著碗輕輕應了一聲。
上官遠峻不禁擡眸悄悄地看了她一眼,卻只看到她垂著的眼簾。長長的羽睫在燭火下投下一片陰影,遮掩了一切。
“不過你四叔的婚事我是確實著急的?!鄙瞎龠h峰話鋒一轉,固執道,“你之前說他有心上人了,問出來了麼?”
上官遠峻驟然一驚,赫然擡眸看去:“大哥。”聽見上官愛淡淡道:“還沒有,女兒無能,棋藝上暫且贏不了四叔。”
“……”上官遠峻無語的看著她,“現在是一本正經討論這件事的時候麼?!?
上官愛咬著筷子擡眸看他,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見底:“閒話家常嘛,四叔在婚姻一事上確實是太過懶怠了。”
四目相對,白衣男子無語凝噎。
“就是啊?!鄙瞎龠h峰躺在牀上,望著牀頂深深一嘆,“實在不行就嚴刑逼供吧,無論是哪家的姑娘,愛兒總有辦法給你娶回來的?!?
上官遠峻驚駭的看見上官愛默默地點了點頭,第一次覺得這父女倆太可怕了。
篤篤篤……忽然傳來的敲門聲,打斷了上官遠峻心中暮然生出的那一絲悵惘。
“我去開門?!鄙瞎龠h峻連忙起身去開門,一陣風捲進來,帶著濃濃的雨水氣息。
上官愛端著飯碗,一回頭便看見燕允玨走了進來,連忙問道:“二哥吃了麼。”
“還沒?!毖嘣诗k老實道。聽見上官遠峻笑道:“你還真不拿自己當外人。”
燕允玨擡手拂去肩上的雨水,淺淺一笑,聽見上官愛說道:“四叔,你幫二哥盛一碗飯,還有筷子?!?
“……”
“侯爺?!毖嘣诗k走進來給上官遠峰行了一禮,然後便搬了凳子坐到了上官愛的身邊。聽見上官遠峰說道:“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侯爺客氣了?!?
上官遠峰對於燕允玨的心思一直都是心知肚明的,眼下自己如此,慕容衝又是那種情形,他倒是更加願意將上官愛託付給他??墒恰粊碜约合惹耙呀洿饝^慕容衝,二來,上官愛的性子他很清楚,恐怕強求不得。
其實自己這個寶貝女兒未必也不知道,既然她裝糊塗,他也不好再點破了。只是覺得可惜了燕允玨這樣好的年輕人。
上官遠峻端了一碗飯過來,遞給他道:“你不是去抓人了麼,怎麼樣了。”
“不用抓,是慕容玉派來的。”
上官愛一愣,擡眸看他。
“說是來保護你的?!毖嘣诗k無奈道,“約莫是玉知道了什麼,怕你受傷?!?
上官愛想要說什麼,最終只是默了默,垂下了眼簾。聽見上官遠峻嗤笑一聲:“虛僞?!?
燕允玨本能的想反駁,可是最終也不好說什麼。
一室寂靜,只聽見雨水打在門窗上的聲音,噼噼啪啪。
雨一直在下,到了後半夜簡直是風雨交加。
上官愛躺在牀上,看著漆黑的夜色,夜不能寐。
明天再晚,傍晚的時候也能進城了。她早已飛鴿傳書給上官遠嵩,會來城門迎接,也暗自派人聯繫了西郊軍營的郭介,以及還在北郊的上官琳,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只要燕允玨節制了慕容玉的兵力,慕容澈節制了慕容霄的兵力,那麼在靈都,哪怕這兩人一起造反,她上官愛也有辦法立於不敗之地。
這幾日,她思來想去,眼下當務之急就是確認兩個人的安全。慕容淵和慕容衝的。
慕容淵安全,慕容霄便暫時不敢挑起戰火。慕容衝安全,就沒有人能束縛住她的手腳。
明日,要先進宮一趟。女子兀自想著,夜色沉沉,終究是墜入了深沉的夢裡。
這一夜,大雨傾盆,她一夜無夢。
次日,上官愛的車隊進城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雨一直在下,不大不小。
上官愛覺得自己昨晚睡得沉,可是今天在馬車上卻依舊渾渾噩噩的,有些困頓。偶爾淺睡過去,都是靠在燕允玨的肩頭。惹得上官遠峻頻頻看來,不知所想。
“主子,到了。”阿緋策馬走來說道,“二老爺和大公子都來了。”
上官遠峻聞言,連忙轉身掀了簾子看去,果真瞧見了上官遠嵩帶著一羣人站在雨中,如此瞧過去很是肅穆的模樣。
一陣冷風捲進來,上官愛緩緩睜開了眸子。燕允玨見她醒了,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便聽見她說:“你們先隨二叔回府吧,我進宮一趟?!?
“現在?”
女子一雙黑白分明眸子落在窗外,淡淡道:“現在?!?
馬車漸漸的停了下來,上官愛一身緋衣下了馬車,阿緋連忙的下馬撐了傘過來。
上官遠嵩見她下車,輕輕策馬上前,沉聲道:“大哥還好吧?!?
“嗯,二叔先帶大家回府,我要進宮一趟?!?
聞言,上官遠嵩一雙鷹眸沉了沉,沒有多問什麼:“讓你大哥陪你去吧?!?
“好。”
上官璟聞言,策馬過來將身上的蓑衣脫下來給她披上,然後拉著她上了馬,三人在雨中策馬而去。
玉府。
夜幕漸漸降臨,雨還未停歇。
慕容玉站在廊下,看著雨幕,一雙清冷的眸子深不見底。
有人匆匆而來,說道:“殿下,素安公主回來了?!?
“這樣快?”慕容玉一驚,“有沒有受傷?!?
“公主安好,只是武平侯的傷勢頗重,已經被迎回侯府了?!眮砣苏f道,“不過公主沒有回去,而是直接進宮了?!?
“現在?”
“是,眼下約莫已經進了宮門了?!?
慕容玉手心驀然一緊:愛兒,你這樣著急進宮,是爲了什麼……
景陽宮外,上官愛的衣服已經半溼了。額前的碎髮溼噠噠的貼在額頭上,一旁的上官璟不由得問道:“你這樣著急進宮是不是有什麼急事?!?
“自然是十萬火急的事情。”夜色沉沉,女子擡眸看見高風撐著傘走來,手中的燈籠在風雨中忽明忽暗。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一沉,聽見她極輕的聲音散在雨中:“我要請旨親自追捕慕容衝?!?
聽見高豐走近了說道:“公主,皇上請您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