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八,天氣晴好。
燕貴妃約了各家皇孫公子,名門閨秀進(jìn)宮賞菏,去的是皇上爲(wèi)燕皇后蓋的廣寒殿。眼下正是荷花盛開的時節(jié),但是這樣的天氣白日裡去賞菏簡直是找罪受,所以這時辰便是約在了酉時一刻,是日落西山之前。
武平侯府的馬車停在宮門口的時候還不到酉時,時候尚早,可是看著宮門口停著的那些個馬車,便知道人已經(jīng)來的差不多了。
“公主。”阿璃挑了簾子,扶著上官愛下了馬車。
女子一襲淺金色繡蓮花的雲(yún)紗長衫搖曳墜地,被西陲的的陽光渲染的金燦燦的,一瞬間便引來了無數(shù)目光。
遠(yuǎn)遠(yuǎn)的,白衣男子回眸看來,一眼便捕捉到了她嘴角淺淺的笑意,一如既往。
上官愛款款走來,城門的守衛(wèi)齊齊的行禮:“大長公主。”
衆(zhòng)人這纔回過神來,紛紛跪下行禮:“參見大長公主,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女子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眼便看見了站在不遠(yuǎn)處的慕容玉,微微抿脣,頷首:“免禮了。”
“謝大長公主。”
上官愛不管他們,徑直的往慕容玉那邊走去,嘴角的笑意深了深,看來他的腳傷是好多了。
剛走到跟前,慕容玉便收了神,一雙清冷的眸子垂了下去,擡手行禮道:“公主殿下。”行的晚輩禮。
饒是上官愛這樣的心性也是不由得一愣,看著慕容玉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這就是慕容淵要的結(jié)果吧。
“王爺免禮。”女子聲音一時聽不出什麼情緒。
“謝公主。”慕容玉直起身,笑的溫文爾雅,卻略帶疏離,“我引公主一道進(jìn)去?”
上官愛微微頷首:“好。”說著便率先進(jìn)了宮門,身後漸漸的響起了竊竊私語,她無心入耳,只是一瞬間覺得今晚日這賞菏宴不甚簡單。
御湖廣袤,香河滿池。
慕容淵費(fèi)盡心思爲(wèi)了燕皇后種的一湖荷花,如今看來還真是諷刺。自古君心最是難測,想來當(dāng)年無論慕容淵是因爲(wèi)什麼做了那樣的事情,以燕皇后的心性都是不可能原諒他的吧。
過去的事情無從考證,眼下女子只是忽然覺得,但看著醉人的景色,誰又能想到這背後還有那些叫人唏噓的故事呢。
“在想什麼?”燕允玨不知何時來的,悄然的站在了她的身後。
湖面上吹來一陣晚風(fēng),夕陽西下,上官愛擡手?jǐn)n了攏耳畔的碎髮:“物是人非而已。”
物是人非。青衣男子看著微波盪漾的湖面,嘴角的笑意淺淺:“我依稀還記得上次我們在這裡賞菏的樣子,現(xiàn)在想想,彷彿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
上官愛想了想,無奈道:“我方纔進(jìn)宮的時候遇見五哥了,如今……外面似乎生分了。”
燕允玨看著她的側(cè)臉,無奈一笑:“約莫他只是有些生氣吧。”關(guān)於伏悅,“我聽說伏悅?cè)ビ窀疫^他,兩人不歡而散。”
“是麼。”上官愛找到人羣中的白衣男子,轉(zhuǎn)而道,“燕姐姐呢。”
“在那邊。”燕允玨擡眸看去。上官愛微微擡眸便看見了一襲紫衣的燕凝霜站在三五個小姐中央,身邊一襲絳紫長袍的男子,眉眼如畫。
“貴妃今日怎麼忽然想起來設(shè)宴賞菏了。”上官愛收回目光問道。
燕允玨微微一怔,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約莫是玉的腳傷大好了,想要慶祝一下吧。”說著輕輕一嘆,“不瞞你說,如今我跟他……”欲言又止。
上官愛擡眸看他,夕陽映在她的眸中,那樣溫暖:“我記得曾經(jīng)跟你說過,這條路不管多麼孤獨(dú)寂寞,他的身邊至少還有你。沒曾想,他連你也捨得了。”
燕允玨深深的看著她,溫潤的眸子裡慢慢的柔軟:“你這樣說,我便越發(fā)覺得難過了。”
“難過了哭一哭我也是不會笑話你的。”上官愛淺淺一笑,心中卻更加疑惑今晚這個宴會是爲(wèi)了什麼了,連燕允玨也不知道的目的麼。
夕陽西下,染的湖邊金燦燦的,煞是好看。御湖邊上,宮娥已經(jīng)魚貫而入,陸陸續(xù)續(xù)的點(diǎn)了宮燈。
“大公主?真是聞所未聞。”慕容瑤的聲音驀然響起,一時之間周圍的人紛紛投來了好奇的目光,熱鬧的湖畔一下子安靜的叫人尷尬。
燕凝霜站在遠(yuǎn)處,一雙美目看過來,輕聲道:“慕容瑤不挑釁是不是身上難過呀。”
慕容衝微微挑眉,看了一眼上官愛的背影,沒有說話,也沒有要走過去的意思。
晝夜交替之時,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湮滅在了女子的眼底。
“都說素安公主智慧無雙,本公主看你拍馬屁的功夫纔是天下無雙。”慕容瑤毫不掩飾的諷刺道,微微揚(yáng)著的下巴很是倨傲。
上官愛靜靜的看著她,晝夜交替之時,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湮滅在了女子的眼底。
只見她忽然上前一步,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做什麼!”慕容瑤一驚。
上官愛暮然用力,將她拉到了自己跟前,含笑的眸子映著燈火,邪魅而張揚(yáng)。聽見她在耳畔輕聲道:“你怎麼就是不知道學(xué)乖呢……”
“什麼……”慕容瑤一瞬間只覺得重心不穩(wěn),側(cè)首一臉驚訝的看著她。
上官愛嘴角的笑意越發(fā)的溫柔,手心一用力便將她甩進(jìn)了湖裡。
驚了一池的荷花……
“公主!”翡翠驚呼一聲便跟著跳下去了。
四下一瞬間安靜,聽見女子清冷而凜冽的聲音說道:“送六公主回宮更衣。”
遠(yuǎn)處的宮人見狀,連忙跳下湖救人。
“嘖嘖,我真是來的巧,你最近真喜歡把人扔進(jìn)湖裡。”
“約莫是天氣太熱,心火有些旺盛。”上官愛擡手?jǐn)n了攏耳畔的碎髮,不以爲(wèi)意道。
燕允玨看見慕容瑤被宮人撈上來,很是狼狽的模樣,不有的擔(dān)憂道:“她總是如此不知輕重,以後會闖禍的。”
上官愛聞言,沒有說話。
“貴妃娘娘到。”宮人揚(yáng)聲道,“惠妃娘娘,宸妃娘娘,淑妃娘娘,池婕妤到……”
衆(zhòng)人聞言,紛紛回過神,看向一衆(zhòng)緩緩而來的貴人娘娘,退開行禮。
只是頃刻間,上官愛便被孤立在了衆(zhòng)人中間,含笑看著他們走來。
燕貴妃帶著一衆(zhòng)妃嬪走來,雍容華貴,頗有母儀天下的風(fēng)範(fàn)。一雙美目看著上官愛,笑容深了深,然後衆(zhòng)人便見她微微一福,朝上官愛行了禮:“大長公主。”
上官愛回了一禮:“娘娘無需客氣。”
“應(yīng)該的。”燕貴妃說著看了一眼湖邊溼漉漉的慕容瑤,“六公主這是怎麼了。”
“燕母妃,是上官愛將我扔進(jìn)湖裡的,咳咳……”慕容瑤擡手理了理溼漉漉的髮絲,氣急敗壞道。
衆(zhòng)人都是垂首不語,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滯。
聽見燕貴妃冷聲道:“真是放肆。”卻是看著慕容瑤,“你一個公主連起碼的規(guī)矩也不懂麼。”
慕容瑤一愣,不可置信的看著燕貴妃。
“還是算了。”上官愛驀然說道,看著燕貴妃,淺淺一笑,“先送回去更衣吧,以免著涼了。”
燕貴妃一瞬間不明所以的看著上官愛。卻見女子含笑走來,挽住了她的胳膊,一如既往的乖巧模樣,輕聲道:“我與她不睦,皇上心裡清楚。娘娘還是對她好一些,依我看,皇上還是很寵愛六公主的。”
自上一次,她便知道了,伏曦在慕容淵心中的分量,也知道了慕容瑤如今的性子是有原因的。
慕容淵是真心實(shí)意的很寵愛她。
上官愛一揮手,宮人便連忙的拉著慕容瑤離開了。
這場賞菏的宴會,被慕容瑤鬧了一場,一衆(zhòng)人也提不起興趣了。皇上並沒有來,似乎是太醫(yī)囑咐了不能吹風(fēng)。要不是上官愛之前進(jìn)宮瞧過,還真以爲(wèi)慕容淵病的不輕。
宴會散場,並沒有發(fā)生什麼意外,連池雪兒都很是安靜。這倒是叫上官愛愈發(fā)的疑惑了起來。
“一道出宮吧。”燕允玨含笑走來道,“我瞧著你怎麼一臉心事。”
一旁的上官遠(yuǎn)峻也是看過來道:“胃口似乎也不怎麼好。”
“不知道,總覺得心裡不太舒服。”上官愛抿了抿脣角,看了一眼燕允玨的身後,正好看見慕容玉似乎喝多了,正被樸風(fēng)扶下去。
“涼王似乎喝多了。”
燕允玨聞言,回眸看了一眼,無奈一嘆:“他是心情不好,說是今晚宿在宮中了。”
上官愛聞言默了默,約莫還是因爲(wèi)跟伏悅的婚事。聽見一旁的上官遠(yuǎn)峻說道:“如今這朝堂上最得意的便是涼王殿下了吧,他還能有什麼不如意的。”說著含笑看著上官愛,道,“你似乎知道什麼,要不要給我解解惑。”
“四叔還是自己猜吧,這樣纔有易趣。”上官愛說著便理了理衣袖往外走,清風(fēng)明月,很是舒爽的夜晚。
連蟬都安靜了。
燕允玨和上官遠(yuǎn)峻一左一右的走在上官愛的身側(cè),一行人頂著月色往宮外去,一路上偶爾說說什麼,也算是舒心愜意了。
可是就在要走出宮門的時候,有人忽然衝到了上官愛的跟前。兩名男子反應(yīng)極快,燕允玨一手就將上官愛拉到了身後,上官遠(yuǎn)峻也已經(jīng)攔在了上官愛的跟前。
來人倒是一驚,連忙跪下道:“參見公主,小人是上官將軍的手下,西面?zhèn)鱽淼陌税倮锛蛹薄!?
“上官將軍?”上官遠(yuǎn)峻一愣。
“西面?”上官愛心中莫名的咯噔了一聲,這裡是宮禁,那麼此人是禁衛(wèi)軍的人。思及此,女子趕忙上前,接過那書信,道:“怎麼會送去二哥那裡。”
“今晚是將軍巡防夜禁,攔下一個送信的士兵,才知道是送進(jìn)武平侯府的,將軍說今晚宴會公主回在宮中,所以叫小人送來。”
上官愛著急的打開信,一旁的辛姑姑趕緊挑起燈過來。
下一刻,女子驚慌失措道:“不好,我爹出事了。”說著便匆匆往宮門口趕去。
燕允玨和上官遠(yuǎn)峻都是一愣,趕緊的跟了過去。
夜色下,涼風(fēng)習(xí)習(xí),那送信的禁衛(wèi)軍起身看著匆匆離開的幾人,然後轉(zhuǎn)身往後宮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