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落雪紛紛,屋內炭火冉冉。
“公主準備如何跟本宮算這筆賬。”池賢妃收斂了笑意,那雙溫柔的眸子卻彷彿仍然會說話一般,惹人憐愛。
上官愛這才發現,她跟池氏的眼睛還真是很像。
“如今池氏被我幽禁,也起不了什麼風浪了。她的兒女又都攥在我手中,自然是任我宰割。”上官愛嘴角的笑意淺淺,語氣卻冰涼徹骨,“你們的面目我已經知曉,所以惠妃娘娘是死是活與你也無礙了。”
“你的意思是我放過惠妃,你便放過我姐姐麼。”
“娘娘果然聰慧。”上官愛緩緩起身,一雙眸子俯視著她,竟然帶著一絲不可違逆的威嚴,“娘娘安分守己,母親便會安好無虞。至於之前的賬……”微微一頓,看了她肚子一眼,“娘娘已經付出代價了,我也不必再算。”
池雪兒看著她這一刻像極了那個高高在上的伏皇后,手心暮然一緊:“公主的賬果然是算的清楚。”
上官愛冷眸不語。
一時寂靜。
池賢妃終於說道:“好,本宮答應你,你可願意將我姐姐放出來,她還是侯府的夫人。”
“娘娘,你的代價付了,她也只是在還自己的債而已。”毫不退讓。
池賢妃看著她,輕輕一笑:“公主,你就是這樣纔會讓姐姐也恨了你。你太強了,光芒萬丈,在你的面前任何人都找不到光明前路,你知道麼。”
上官愛看著她,只覺得傷口又在隱隱作痛,卻還是淺淺笑道:“我只是在走自己的路,他們的路應該如何,是他們自己的事情。賢妃娘娘眼下也只能考慮自己而已,不是麼。”
池雪兒沒想到她心智這樣堅定,也這樣食古不化,當即輕笑一聲:“好,很好。以後飛雪宮和祈祥宮不再來往就是了。”
“多謝娘娘。”上官愛微微一福,轉身道,“那臣女就不打擾娘娘休息了,先行告退。”
池賢妃見她轉身離開,連忙道:“你可知道惠妃中毒爲何會這樣順利。”
上官愛腳步一頓,沒有回頭。
“人心就是這樣醜惡,爲了一己私慾可以犧牲自己最親的人。公主,你算得了天下又如何,算得了人心麼。這天下沒有人是可以算無遺漏的。”
一瞬間,辛姑姑有些擔憂的看著上官愛。
“算不算得了又如何。”上官愛微微擡手,看著自己纖細的指尖,“殺了便是。”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門外,梨兒見她出來,行了一禮,然後便匆匆進去了:“娘娘,娘娘您沒事吧。”
池雪兒看著上官愛走進了漫天飛雪中,沉了沉眸子,喃喃道:“她是我見過的心最冷的人。”
“娘娘……”
“本宮沒事。”池雪兒緩緩坐直了身子,鬆開了手心說道,“姐姐說的沒錯,有她在一日,姐姐的生命裡便沒有光明。”眼中閃過一絲寒意。
既然不能動惠妃,那麼上官愛,我就動一動你吧。
飛雪宮外,已經積了薄薄的積雪。
上官愛捧著手爐緩緩的走在雪地裡,看著飛雪,有些出神。
“你算得了天下又如何,算得了人心麼。”
“這天下沒有人是可以算無遺漏的。”
池賢妃的話在耳邊縈繞,上官愛覺得傷口驟然一痛,深深蹙眉,一個踉蹌手中的暖爐便滾落在了雪地裡。
“公主。”辛姑姑連忙扶住了她,另一隻胳膊卻被另外一個人扶住了。
上官愛蹙眉,擡眸看去,便對上了慕容玉溫潤的眸子,滿是擔憂:“你怎麼了?”
女子擡手緊緊地握住了他的衣袖,蹙眉道:“沒事,就是傷口有點痛。”微微垂眸,一襲青袍停在了她的面前。
“二哥也來了……”上官愛動了動眉心,沒有看見慕容玉眼中的傷一閃而過。
只是衣角,你就能認出他了。果然,我在你心中連允玨也比不上了。
“賢妃說了什麼,你動了氣。”燕允玨說著,俯身撿起了她掉落的手爐。
上官愛搖搖頭,緩緩站起身道:“這個女人不簡單,你們要小心纔是。”
燕允玨擡手拂去手爐上的雪,遞給了辛姑姑,女子接過來,上官愛便完全倚在了慕容玉的手臂上。
驟然嗅到她身上的藥香,慕容玉一時心動,一時心痛。
燕允玨看著他們相互依偎的這一幕,心中居然生出一絲不悅,不禁道:“我送你回去吧。”可是話一說出口,他就有些後悔了。
他從未想過,有一日會跟慕容玉爭。或許凝霜說的沒錯,照這樣下去,他們之間早晚會水火不容的。
“嗯。”上官愛點了點頭,只想著還要跟慕容玉“保持距離”,畢竟當初自己是跪在慕容淵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證過的。
想到慕容淵,她又不由得想起了昨晚伏曦的話,又是一陣心緒不穩。
慕容玉收斂了一切情緒,將上官愛交給了燕允玨,柔聲道:“一道出宮吧。”說著便跟樸風率先走在了前面。
燕允玨小心翼翼的扶著上官愛走在後面,阿璃沉默的撐著傘跟在身側。辛姑姑拿著那手爐,若有所思的看著上官愛和燕允玨的背影,樂見其成。
一行人,一路無言,卻不想在宮門口遇見了許久不見的伏悅。
女子身邊只跟著一個小丫頭,此刻一襲白衣似雪,靜靜地往雪地裡一站,還真是天人合一了。
“悅兒見過王爺,見過公主。”伏悅看見上官愛,眼中居然一喜,“公主真是走到哪裡都是一道風景呀。”
“伏小姐,別來無恙。”上官愛微微倚著燕允玨,嘴角的笑意又如往常。
“公主寬宏大量,悅兒一切安好,只是在獄中的時候十分思念公主,今日遇見,還真是緣分。”伏悅緩步向上官愛走來,慕容玉眉心一動,上前一步攔住了她的去路。
伏悅見狀,輕輕一笑:“素聞王爺和燕公子感情甚篤,怎麼,這是下了決心要二夫共侍一女麼。”
“你……”慕容玉沒有想到她居然光天化日的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怒氣攻心,竟然揚手要打。
伏悅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笑盈盈的看著上官愛。
“真是個瘋子……”慕容玉驟然放下手,不削一顧。
上官愛隔著飛雪,靜靜地看著伏悅,淡淡道:“伏小姐剛出來就不安分,怎麼,還是覺得天牢裡住的舒服麼。”
“我既然已經出來了,難不成你還想再讓我進去麼。”
上官愛看著她,緩緩鬆開了燕允玨的手,一步步走過去,燕允玨看著她的身影,一言不發。
“愛兒……”慕容玉見她身形有些搖晃,不禁想要扶住她,卻被她避開了。
上官愛站在伏悅的面前,近在咫尺,嘴角的笑意淺淺,融化了脣邊的飛雪:“我既然能將你放出來,就能再將你送進去。”說著微微上前,在她的耳畔低聲道,“不知道,伏凌砍頭好不好看,我沒有親眼見著,不如伏小姐給我形容形容。”
“上官愛!”伏悅忽然失了常性,淒厲一聲,用力的將上官愛推倒在地,驚了一地的飛雪。
慕容玉一驚,連忙上前拉住了伏悅的胳膊,怒道:“你做什麼,當時真是瘋了麼!”
“我殺了你!”伏悅紅了眼睛,衝著上官愛掙扎道。
“主子。”阿璃他們匆匆過來,看見燕允玨已經快了一步,將上官愛從地上抱起了,關切道:“有沒有傷著?”
上官愛面色蒼白,蹙眉捂著肚子道:“傷口疼,送我回府。”
聞言,衆人都是一驚。
燕允玨不敢耽擱,看見燕府的馬車便,匆匆的抱著上官愛往那邊去了。女子倚在他的懷中,深深的看了一眼慕容玉。
對方微微一怔,便聽見她說:“伏悅不思悔悟,公然襲擊素安公主,來人!給本王拿下!”
上官愛隔著大雪,看見宮門口有侍衛衝過去拿下了伏悅,心頭稍稍一鬆,沉沉的靠在了燕允玨的胸前。下一刻,卻聽見他輕聲問道:“你對她說了什麼讓她如此失常。”
女子微微的垂著眸,指尖一緊,便皺了他胸前的衣襟,聽見她喃喃道:“怎麼辦……二哥,如今我應該怎麼辦。”細不可聞,卻如此清晰的刺痛著燕允玨的心。
她在宮中,究竟又發生了什麼。
御書房。
慕容淵站在案前,看著一封奏章,若有所思。
那是燕豐的奏章,還附上了一份慕容玉親擬的物資明細。燕豐以入冬以來涼州雨水過多,涼州倉庫年久失修爲由,調動了大半的糧草和過冬的炭火暫且儲存在上官遠峰的北郊軍營。
他雖然覺得這件事來的突兀,可是卻看不出什麼蹊蹺。暗中也已經叫北郊騎兵營統帥楚天闊送來了相應的物資明細,完全對的上。
慕容淵的指尖輕輕的點著桌案,上官遠峰一直是跟燕豐保持著合適的距離,這涼州的軍資炭火也算是往裡送,應當是不會有什麼蹊蹺的……難道還是多心了?
正思忖著,高豐進來道:“皇上,涼王殿下求見。”
慕容淵的眉心不可察覺的一動:“什麼事。”
“素安公主剛纔隨王爺他們一道出宮,在宮門口遇見了伏小姐。”高豐垂著頭,微微一頓,“伏小姐在衆目睽睽之下推到了公主,還揚言要殺了公主。王爺已經把人押來了,請皇上發落。”
聽見慕容淵怒道:“這個伏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