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園謝客了,本來就不算熱鬧的地方,這下更清淨(jìng)了。
上官愛翻動紙張的時候,可以清晰的聽見院子裡雪化的聲音。驀然想起那一日上官遠(yuǎn)峰說的話,可是爲(wèi)什麼突然要帶她去軍營呢?
大楚尚武,女子參軍打仗也不是什麼特別稀奇的事情,可是沒有女將,眼下知道的爲(wèi)一個一個在軍營中帶兵的女子是夏侯家的嫡長女,在秦地,伏家的勢力範(fàn)圍……
上官愛微微蹙眉,感覺自己又想多了。微涼的指尖輕觸她的眉心,擡眼便看見慕容衝含笑的眼睛:“再這樣皺下去就要變成老太太了。”
女子無奈一笑,輕輕扶開他的手:“爹爹說梅園謝客了,卻不想你還是來去自如。”
“這樣多清靜,也沒人打擾我們了。”慕容衝得意的笑笑,“聽說柳楓一家子也特意從慶州趕回來了。”
“上官和柳家聯(lián)姻,這樣的大的事情,趕回來也無可厚非。”
“我倒是覺得是老三想做什麼手腳。”慕容衝別有深意的說道。
上官愛眨了眨那雙清澈的眼睛,隨即笑道:“他倒是不傻,想要順?biāo)浦鄣淖屔瞎偌液土叶喽鄟硗墒恰?
“你已經(jīng)阻了他這招棋了。不過……”男子含笑看她,“那個上官遠(yuǎn)嶺說起來也是你叔叔,這樣就賣了沒關(guān)係麼?”
“旁枝末節(jié)罷了,他跟我二叔本來就不和,池氏在二叔家的時候還幾次三番被他羞辱,這樣的人……”上官愛合上手裡的《佰草集》,看著慕容衝愜意的笑容,“要不是他也算是宗親,我都懶得用。”
“那便叫他物盡其用吧。”慕容衝說著,便看見蓮心匆匆進(jìn)來,看見他竟然也不驚訝了。
“小姐,柳公子過來了,說是送未來少夫人的一些東西。”蓮心看見她身後的慕容衝,微微行禮繼續(xù)道:“二夫人請小姐過去幫忙看看。”
“知道了。”上官愛回眸看著慕容衝,欲言又止“你……”
“我自己打發(fā)時間,你快去快回就是了。”一副男主人的樣子。
上官愛無奈一笑,也不去管他,等蓮子拿了披風(fēng)過來,他們便匆匆出門了。
慕容衝隨手拿起她放下的那本《佰草集》翻了翻,不知道在想什麼。
東院的竹苑,上官璟的住處,上官愛一行人一進(jìn)來便看見裡面熱火朝天的。
“三姐姐。”上官琪穿著一身淺碧色的長裙,碧色粉花的小夾襖襯得她格外的粉雕玉琢。
“這裡這樣亂,你怎麼也來了。”上官愛溫柔一笑,擡手捋開她額前的碎髮。
上官琪撒嬌道:“府裡這些天好熱鬧,我出來走走,倒是三姐怎麼成天悶在自己房裡。”
一句話,所有人的動作幾乎都一滯,現(xiàn)在外面的人都知道素安郡主被“禁足”了。
“今年冬天雪天多,我那些花花草草要好好看著纔是。”上官愛彷彿渾不在意,輕輕的捏她的小臉,寵溺道,“琪兒如今越發(fā)漂亮了,看來母親要好好看著你,別被人拐跑了纔是。”
“三姐……”連嗔帶嬌的樣子,叫人目不轉(zhuǎn)睛呢。
“素安郡主?”一個年輕男主的聲音驀然響起,上官愛一擡眸便看見了一個書生模樣的俊俏男子。素淨(jìng)的臉上不染纖塵,可是那雙含笑的眸子,卻叫人感到——輕浮。
幾乎是一瞬間,上官愛就認(rèn)出了這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子,柳文泛。
“柳公子?”上官愛淺淺一笑,上次紅袖的事情過後他可沒少得教訓(xùn),如今不知道是不是變乖了。
柳文泛的眸子微微一亮:“沒想到郡主認(rèn)識在下。”
“柳姐姐唯一的弟弟,常聽柳姐姐誇讚柳公子才情過人。”上官愛客氣的說道。
“是麼,是家姐謬讚了,只是……”男子攔在他們身前還想說什麼,身後許氏便從屋裡出來了,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院子裡說話的幾人。
“郡主?”許氏匆匆過來,十分開心的樣子,“外面冷,你怎麼來了。”
不是你叫我……上官愛心中的疑惑一閃而過,拉起許氏的手:“聽說這裡熱鬧,所以來看看。”說著便朝柳文範(fàn)微微點(diǎn)頭,然後不著痕跡的跟許氏邊說邊笑的進(jìn)屋了。
上官琪含笑站在那裡,看見柳文泛失魂落魄的色胚樣,心中冷笑,若無其事的說道:“柳公子,看什麼呢?”
柳文泛一回神,纔想起身邊還有一個小美人,立馬堆上笑容:“沒什麼,只是覺得郡主比想象中親切。”
“我三姐姐何止是親切,還很熱情呢。”上官琪一臉天真的說道。
熱情?柳文範(fàn)笑的別有深意。
“是啊,雖然最近外面的那些謠傳不可都信,但是……”女子雪白粉嫩的臉上露出一絲苦惱,“我也勸過三姐姐了,要她小心一點(diǎn),可是她卻覺得人生苦短,率性而爲(wèi)纔不辜負(fù)。”
“真是看不出來,郡主還是這般豪放的女子。”柳文範(fàn)若有所思的回眸看去,卻已不見佳人身姿。
上官琪美目微微一瞇,雲(yún)淡風(fēng)輕道:“不過我還真是鮮少聽見我三姐姐誇讚什麼人呢。”說完便步態(tài)輕盈的往屋裡去了。
柳文泛站在那裡,笑的意味深長。
柳明月的東西說來也不算多,可是真的一一整理好,還是費(fèi)了好些時候。到傍晚的時候,柳文泛一行人才告辭。
許氏忙了一整日卻還是開心的不得了,晚間的時候上官璟也回來了,年後他就去兵部報道了,看來爲(wèi)了柳明月他是暫時不準(zhǔn)備隨軍而行了。許氏還想留上官愛吃飯,可是她卻一心想著梅園裡的那位是不是已經(jīng)走了,便匆匆告辭了。
月色初曉,上官愛看著安靜的院子,知道他已經(jīng)走了。嘴角的笑意依舊清淺卻不復(fù)溫度,沉默的走進(jìn)屋子,環(huán)視了一圈才喚了蓮心過來。
“今日是誰說二夫人請我過去的。”
蓮心一愣,隨即道:“是福兒。”
“主子是不是覺得有什麼不妥。”阿璃也回想了一下,就是去竹苑幫著清點(diǎn)了一下東西,沒什麼呀。
上官愛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哪裡不對勁,但是今天許氏看見她明顯是有些意外的。
“沒事了,把人看好,這次婚禮不能出事了。”
“是,奴婢知道了。”蓮心看著她沉靜的面容,關(guān)心道:“小姐用膳麼?”
“嗯。”上官愛隨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
自去年上官曉的滿月酒之後,譚氏一直都很安靜,表裡如一的對她。上官琪除了到處散播那些謠言以外也沒有別的動作……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安靜的沒有多餘的波瀾。
可是,她也知道,越是安靜就越是要小心。
幾日之後,陽光明媚的上午,武平侯府已經(jīng)開始裝點(diǎn)起來了,因爲(wèi)三日後就是柳明月過門的日子。
或是因爲(wèi)上官愛早早的安排,不管是慕容玉還是慕容霄都忙碌於朝堂上的較量,她也因爲(wèi)還在“禁足”日子安靜而平和。
“三姐姐。”上官琪在午膳後來了,“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麼。”
“五小姐。”蓮子蓮心行了禮便轉(zhuǎn)身去準(zhǔn)備茶點(diǎn)。
上官愛似乎在焚香,看見她進(jìn)來便叫阿璃收拾了桌上的東西,笑道:“什麼好東西還要你親自送來。”
上官琪卻好奇的看了一眼桌子:“這是什麼?”
“素安香,已經(jīng)快用完了,不想勞煩皇后娘娘,所以自己研究一下。”上官愛隨意帶過,看了一眼她手裡的信封,“一定要猜中才給我看麼?”玩笑一般。
上官琪調(diào)皮的眨眨眼,伸手給她,聲音不大不小:“是柳公子送來的呢。”
女子拆信的手指微微一頓,還是依舊拿了出來,映入眼簾的便是……一首情詩。
“妹妹瞧過了?”上官愛不著痕跡的疊好放回信封,面上的表情根本看不出來她看到了什麼內(nèi)容。
上官琪一瞬間就以爲(wèi)自己是不是拿錯了,好在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上官愛這幅樣子,連忙調(diào)笑道:“不看也知道寫了什麼,柳公子把信交給我的時候眼裡的愛慕之情都快氾濫成災(zāi)了。”
一瞬間,房間裡的氣氛有些詭異。
蓮子蓮心剛進(jìn)門,聞言都是一驚。
柳公子?柳文泛?
“五小姐,請用茶。”蓮心放下茶杯,目光落在上官愛手裡的信箋上。
上官愛隨意的把信箋遞給身邊的阿璃:“五妹妹可別亂說,不過就是一封普通的問候信罷了。”
“是麼?”上官琪捧著杯子目光狡黠,“就算是問候,姐姐不用回信麼?”
“不必了,以後都是一家人了,總有走動的時候。”
上官愛不爲(wèi)所動的樣子,落在上官琪的眼中,恨不得撕了她那張臉,可是她知道她要忍。
“既然姐姐這樣說,琪兒也就不好多說什麼了,只是想到柳公子失落的樣子還真是於心不忍呢。”
“你啊,今年也十四了,要是有中意的人可要抓牢了,這些個瑣事怎麼能有你重要麼。”一語雙關(guān),面上寵溺的笑容叫人難辨真假。
上官琪一想到慕容霄,臉頰一紅,嬌嗔了兩句便匆匆的走了。
上官愛看著她消失的背影,眼裡的笑意一點(diǎn)點(diǎn)沉澱。
“小姐,柳公子怎麼了?”
“他?”女子冷笑,“膽大包天的給我寫情詩。”
“什……麼……”蓮子的驚呼被蓮心及時的堵在了嘴裡。
“這件事不能讓別人抓住把柄,所以不能回信……”上官愛想起信上的時間和地址,沉聲道,“叫阿緋進(jìn)來,今晚陪我走一趟。”說著看向阿璃,“這封信你燒掉,留在家裡留意上官琪。”
“主子。”阿璃面露擔(dān)憂,卻也只能從命,“奴婢知道了。”
“放心吧,沒事的。”上官愛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一斂,這個柳文泛真是不知道學(xué)乖。
外面風(fēng)雲(yún)悄然變換,沒有人想到,原本還晴空萬里的天空,到了晚上就下起了簌簌的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