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剛吃過飯，秦金蓮就裹著厚厚的棉大衣，守在鎮口的公路邊翹首以盼。
哪怕凍得臉頰鼻子通紅，直打著哆唆，卻依舊喜笑顏開的同每一個路過的人解釋：
“老大今天帶大孫子回來，我在這迎迎。”
從8點一直等到快10點，視野中終於出現熟悉的小汽車，秦金蓮忙不迭的跑上前。
人多一輛車坐不下，沈明珠和裴颺各開一輛，裴颺的車在前面。
看到秦金蓮往這邊跑，他緩緩將車停下，招呼秦金蓮上車。
秦金蓮彎著腰往車裡看了一圈，沒瞧見大孫孫沈子龍滿臉失望，連大孫女大丫喚她都沒顧得上應。
“蛋蛋呢？”
“他們還在後面。”
聞言，秦金蓮轉憂爲喜，揮手示意裴颺先回家，她則站在寒風裡繼續等。
沈朝北心疼她，下了車陪著她一起。
對老大沈朝北雖然沒有對大孫孫那麼期盼，但畢竟也是一年多沒見了，秦金蓮很是高興，拉著一頓噓寒問暖。
母子倆嘮了沒一會，就瞧見了沈明珠的車。
秦金蓮激動得不行，“是蛋蛋他們嗎？”
“是呢。”
“好，好！”
寒冷刺骨的風，讓秦金蓮本就佈滿皺紋的臉龐更多了溝壑紋路，顯得尤爲的蒼老憔悴。
此時更是因爲即將見到孫子而淚水漣漣，看得沈朝北心裡萬般不是滋味。
一邊是生養他的親孃，一邊是相濡以沫的媳婦，他實在左右爲難。
“媽和大哥在前面。”
車裡，率先看到母子倆的沈明珠提醒副駕位上杜娟。
杜娟擡頭朝前方看了眼，轉頭同兒子說道：“蛋蛋，一會下車喊奶奶。”
沈子龍今年剛滿五歲，正是調皮搗蛋的年紀，對於杜娟的提醒渾不在意，全身心的沉浸於拼魔方的樂趣之中。
杜娟很是無奈。
這些年她和沈朝北忙於工作，沈子龍都是女兒和保姆在照顧，平時也只跟女兒親近，根本不聽她的話。
“蛋蛋，媽媽跟你說話呢，聽見了嗎？”
見沈子龍依舊不應聲，沈明珠透過後視鏡給兒子遞了個眼色。
裴子珩會意，擡手拿走沈子龍手裡的魔方。
沈子龍正要鬧，對上裴子珩漆黑清冽的眼神後，人一下子就老實了。
“下了車記得喊人，不然這個……”
裴子珩晃了晃手裡的魔方，“就不給你玩了。”
沈子龍傲嬌哼道：“不給拉倒，我讓我爸給我買！我爸有的是錢，誰稀罕！”
裴子珩二話不說，擡手直接將魔方丟出車窗。
沈子龍沒料到裴子珩真的不給他玩，嘴巴一撇就要哭，被裴子珩一句話嚇停：“你敢哭，我把你也扔下去。”
他眼淚汪汪，終於看向前面的杜娟。
“媽媽……”
杜娟本來對裴子珩嚇哭兒子頗有微辭，可看到兒子往自己靠，她忽然就明白了裴子珩的用意，心裡感激之餘，又對沈明珠生出欽佩和羨慕。
沈明珠嫁去裴家時，裴子珩已經四歲了，還是當後媽的，卻依然將裴子珩培養得這麼懂事優秀。
她還是親媽呢，兒子從小就跟著她，母子關係卻遠不如沈明珠這對後媽繼子。
得了杜娟買魔方的許諾，等下了車，沈子龍倒是乖乖喊了秦金蓮。
從車門打開的那一刻，秦金蓮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等到沈子龍從車上下來，衝她喊了一聲奶奶，眼淚當即如瀑布一般涌出她眼眶。
“蛋蛋，我的大孫孫喲……”
她叫喊著撲上前想抱沈子龍，把沈子龍嚇得直往杜娟懷裡躲。
“有什麼話回家再說吧，外頭冷。”聽見話，秦金蓮這才正眼去看杜娟。
繼五年前“奪子風波”後，這是婆媳倆的第一次見面。
這五年間，杜娟回來過奉城幾次，但每次都是直接回的孃家，買的東西也是託人帶過來，根本不見她們的面。
眼前的大兒媳婦，跟剛嫁進沈家時簡直判若兩人。
利落的盤發，精緻的妝容，長及膝蓋的灰貂大衣，腳上踩著長筒皮靴，從頭到腳貴氣又時髦。
這要是走在大街上，面對面她都認不出來。
“娟，回來了啊。”秦金蓮討好的招呼道。
杜娟輕輕頷首，“嗯，媽。”
“欸！”
秦金蓮喜極而泣。
車上的沈明珠看著這一幕，心裡只想到一句話：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
一進門，每個人都被塞了一碗燙乎乎的紅糖開水蛋。
除了紅糖和雞蛋外，湯裡還放了紅棗、醪糟和薑片。
在寒冬臘月天裡，吃上這樣一碗紅糖開水蛋，暖胃又驅寒。
“蛋蛋，別愣著了，趕緊喝呀，喝了糖水蛋身上就暖和了。”
看沈子龍坐著發呆，秦金蓮笑瞇瞇的催促道。
大丫替自家弟弟解釋：“蛋蛋不愛吃薑。”
“那我重新給他煮一碗去……”
沈朝北攔住秦金蓮，“媽，不用忙活，蛋蛋吃不了兩口。”
“這個點也不早了，燒飯吧，中午早點吃。”
沈建國眼神慈愛的望著沈子龍，嘴上對著秦金蓮說道。
“行，那我去燒飯。”
說完，笑瞇瞇的對著沈子龍說了句“奶奶給你做小雞燉蘑菇”，這才喜滋滋去了廚房。
裴颺放下碗，“我去給媽打下手。”
沈朝北一聽，三兩口呼嚕完碗裡的湯湯水水，也抹著嘴巴跟去了廚房。
見沈向南坐得紋絲不動，沈建國發話道：“老二，你也去幫忙，早點把飯燒好，別餓著了蛋蛋。”
“哦。”
一桌的孩子，兩老口唯獨把侄子當成眼珠子似的寵，賈月梅忍不住摸了摸鼓脹圓滾的肚子。
杜娟坐在她旁邊，見她動作便隨口關心：“孩子鬧你了？”
“是的呢。”
賈月梅順著她的話往下說：“男娃嘛，是比女娃要鬧騰不少。”
杜娟笑笑，假裝沒聽出對方的炫耀。
而沈建國則在聽見這話後，把注意力轉到了她身上。
態度十分和藹，“月梅，你要是不舒坦就去樓上躺會，等飯燒好了我給你送上去。”
“不用，鬧一會就不鬧了。”
……
有女婿和兩個兒子的幫忙，秦金蓮很快就燒好了午飯。
全家人圍坐在大圓桌前，將十二人座的圓桌擠得滿滿當當。
看著濟濟一堂的熱鬧場面，秦金蓮笑得合不攏嘴。
等午飯一吃完，連碗筷都顧不上收拾她就要帶沈子龍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