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伊墨渾身一僵,還欲說些什麼,擡眼對上他那雙漆黑不見底的墨眸,一下就蔫了,只好解開安全帶悻悻地下了車。
她兩隻腳剛站穩(wěn),車子便“轟”地一聲呼嘯而去,車子尾氣嗆得她幾近落淚,她忿忿地跺了跺腳:有車有錢了不起??!
“伊墨。”身後冷不防響起了秦莫的聲音,佟伊墨極不情願地回過頭去,淡淡應(yīng)了聲,假裝不在意地別過腦袋望著空曠的馬路。
突然地,感覺脖子上纏繞住一股溫暖,她有些詫異地轉(zhuǎn)過目光,對上焦逸揚溫柔如水的眸光,他修長的手指正將圍脖一圈圈繞在她脖子上,脣角還噙著寵溺的笑容:“冬天晚上那麼冷,不戴這個會感冒?!?
佟伊墨彆扭地擺脫他,伸手隨便將圍脖弄好,習(xí)慣性地將一半的臉藏在裡面,露出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警惕而生冷地望著他,像一隻豎起全身刺的刺蝟。
“別這樣看著我,好嗎?伊墨,我對你是真心的。來,我們回家吧。”秦莫朝她伸出了手,微笑著向前跨了幾步。
佟伊墨定定望著他靠近,任他將自己攬入懷中,嬌弱的身軀被他的溫柔包裹住,呼吸中都滿是他身上的味道,然而僅僅一剎那間,想到他曾用這雙手抱過佟小米,想到他的脣曾吻過佟小米,想到他曾對佟小米說過那些海誓山盟……
“伊墨,你去哪?”秦莫正以爲(wèi)成功挽回了一些,她卻突然猛地推開他,獨自一人跑進茫茫黑暗之中。
他遲疑了片刻,還是提腳追了上去。
“別再跟著我了!”佟伊墨停下腳步,對著距離自己兩三米遠的秦莫大吼道。她眼眶紅紅,顯然是哭了,鼻子凍得像個蘿蔔頭,襯著她白皙的皮膚顯得異常令人疼惜。
秦莫凝視著她,腳步不聽話地走上前。
“你再過來,我就跑到馬路上撞死給你看!”佟伊墨拿死威脅,料定他絕不敢上前一步。
果真,他頓住了腳步,臉上的笑意剎那間僵在那裡,眼睜睜地看著她攔下一輛出租車,逃也似的離開,他才緩過神來,一拳重重捶在身旁的大樹上,樹幹搖晃,樹葉紛紛揚揚落下幾片在他發(fā)間,雖然很美,卻也異常淒涼。
……
等著紅燈,焦逸揚慢條斯理地點燃一支菸,目光不自覺地側(cè)過去,看著空無一人的駕駛座入了神。
佟伊墨那張精緻的臉蛋,含水的眸子,微粉的嫩脣,一點點滲入他腦海中,揮之不散。
他猛吸了口煙,驅(qū)散心底的那股莫名的衝動,刀刻般俊美的臉藏匿在黑暗中,五官線條更爲(wèi)硬朗清晰,漆黑的眸子定定落
在那枚戴在右手小拇指上的鑽戒,在黑暗之中依舊閃爍著詭異的光芒,他的脣角微不可見地揚了揚,左手忍不住輕撫著冰涼的戒指。
洛月撒嬌般的聲音還在耳邊迴旋:“逸揚,我都想好了,以後咱們要在森林裡買一件大大的屋子,這樣每天起牀還能聽到鳥叫聲,出門就有好多梅花鹿,你公司破產(chǎn)了,沒吃的了,我們還可以抓一些野雞野鴨來吃,是不是很美好?”
“有你在,去哪都好,還有,我的公司永遠不可能破產(chǎn),給我記住了?!庇浀盟?dāng)時是這麼回答的,還懲罰性地啄了口她的櫻桃小脣。
婚禮前夜,她趴在他胸口緊張得覺都睡不著,低喃道:“逸揚,明天要當(dāng)著那麼多人的面穿婚紗,喝交杯酒,還要換戒指,我好緊張啊,如果我做錯什麼了,會不會給你丟臉?”
“不會,能娶到你,是我一生最大的幸運?!庇浀卯?dāng)時有了他這句話後,她便很快安詳?shù)厝胨恕?
婚後,她還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似的,在他辛苦地彎腰抹地板時,她嬌笑著順勢爬在他背上,雙手勾著他的脖子,輕輕在他耳邊呵氣如蘭:“逸揚,以後你會不會在外面養(yǎng)小三?”
“和你結(jié)婚,就不會?!彼嗡[,繼續(xù)擦著地板。
“那如果不和我結(jié)婚呢?”她詫異地眨了眨眸子,輕聲問道。
“那麼小三就是你。”這一句溫暖的話,換得她一整天都春心蕩漾的。
洛月從小和姐姐洛天秋一起長大,她們倆長得很相像,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即便是到了20多歲,洛月仍像個孩子般,喜歡和花花草草說話,喜歡聽鳥兒唱歌,在大馬路上就非要他背,不背就哭,每次他都寵溺地刮刮她的鼻子道:“真是把你寵上天了。”
“那你捨得把我從天堂丟到地獄嗎?”她總是這樣問道,亮晶晶的眸內(nèi)滿是天真。
那雙眼睛,他在佟伊墨的身上也看見了,只不過那不再是她。
幾乎每隔幾晚,他就會夢見那個地獄般的日子。
焦逸揚怕水。童年時和父母去旅遊,遇上大海浪,父母被捲入海浪之中喪生,而他被海水嗆得幾近喪命,幸好有人將他救起才險些挽回一命。自那以後,他一直和奶奶生活,失去了父母的他變得堅強獨立,所有的悲傷都憋到深夜,獨自埋在被子裡發(fā)泄。
他怕水,所以當(dāng)那一場大風(fēng)浪再次來襲時,只能眼睜睜看著洛月被捲入海浪之中,他拼了命跑進浪裡,卻無奈被浪花一次次打入水中,什麼也找不到。
從那以後,再也沒有她的消息,每個人都說她死了,但誰也找
不到屍體。
對於洛月的等待,一等就是5年。
5年後的某天,他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家中,詫異地瞥見了窩在沙發(fā)上的女人。
熟悉的眉眼和姿態(tài)……洛月!他幾乎是顫抖著身體撲上前去,將她擁入懷中,哭得稀里嘩啦。
他們盡情放縱了一晚,直到第二天醒來時,他才發(fā)現(xiàn)犯下了天大的錯誤。
那個女人當(dāng)然不是洛月,而是洛月的姐姐洛天秋。
洛天秋咬脣讓他負責(zé),說洛月在天之靈也不希望看到他這副墮落的模樣,他沉默了一星期,終於答應(yīng)與她在一起。
任誰都知道,他只不過是拿洛天秋當(dāng)作洛月的替身罷了。
……
“回來啦?”打開家門,一眼便看見坐在沙發(fā)上的奶奶,正津津有味地看著電視。
“嗯,您怎麼還沒睡?”焦逸揚扯下領(lǐng)帶,脫下西裝掛在衣架上,順口問道。
“這不在等你嗎?”老人看了他一眼,嗔道。
“有什麼事,不能明天再說?都這麼晚了,您趕緊歇著去吧。”焦逸揚笑道,笑容卻絲毫不及眼底。
“我聽說,你在林子裡買了套房子?”老人拿起遙控器,將電視及聲音調(diào)低,再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潤潤喉道。
焦逸揚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但很快恢復(fù)正常:“是啊,森林裡空氣好?!?
“你別以爲(wèi)我是個老人就好騙。說吧,是給那個洛天秋買的房子吧?”老人瞇起眼睛,像只狡猾的狐貍。
焦逸揚低頭不語,臉色沒有多大變化,看不出是心虛還是毫不在意。
焦奶奶望了眼英俊的孫子,一股氣生生嚥了下去,她啜了口茶:“我把你從小拉扯到大,你那點小心思我會不知道?但又何必呢?你拿人家當(dāng)洛月的替身,什麼時候你才能真正從那段感情,哦不,婚姻走出來?你已經(jīng)30歲了,孩子,不能再磨蹭了。”
“嗯?!苯挂輷P淡淡應(yīng)著,這種話他聽得不下千百遍,耳朵都要磨出繭來了。
“奶奶養(yǎng)你這麼大,不就希望看到你幸福一生嗎?你身邊應(yīng)該不乏優(yōu)秀女人吧?一個都看不上眼?”
“不是她們不優(yōu)秀,而是都沒有小月優(yōu)秀?!苯挂輷P不緊不慢的聲音成功激怒了老人。
“洛月已經(jīng)死了!你這孩子,生意場上挺精明的,怎麼感情方面的事兒就是一根筋呢?你總不能被洛月牽絆一輩子吧?你要是實在想念她,跟著她一塊死好了,省的我操那麼多心?!崩先说闪怂谎?,不等他發(fā)話,慢悠悠地起身走進臥室,重重闔上了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