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輔全見了小云子的神情，心底忽升起陣不安，可要仔細(xì)想去，卻不明白那股不安從何而來，或許今日發(fā)生的事太多了，先是莫名其妙的被索額圖說道了一通那秀女衛(wèi)玨之事，被他這般誇大地一說，簡直把那衛(wèi)玨說成了三頭六臂之人，又牽涉到了壽安宮這邊，這便心神不定起來？
不一會兒，孫輔全便跟著小云子來到了王順的住處，孫輔全耳尖，還沒走近那處，便聽到一兩聲壓抑著的嗚咽，象小狗的哀鳴，待要聽得仔細(xì)些，那哀鳴卻又消失不見，讓他幾疑自己耳花。
他側(cè)頭往小云子望去，小云子卻半彎著腰垂頭走路，似無所覺，來到院門前，小云子朝他笑道：“孫總管，您且在外邊等等，小的先去通報一聲。”
孫輔全又看清了小云子眼底閃過的驚恐，那絲不安便隱隱約約如草般地瘋長起來。
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去吧。”
小云子彎了腰向院門走去，來到院門之前，卻又在門前站了一會兒，這才往院子裡走去。
孫輔全見他這個模樣，那股不安更加地強(qiáng)烈了。
隔不了一會兒，小云子便出來道：“孫公公，您這邊走，王公公正等著您呢。”
兩人往院子裡走了去，來到廂房門前，小云子低聲道：“您且進(jìn)去，小的告退。”
孫輔全見他神情緊張，便揮手道：“你去吧。”
小云子轉(zhuǎn)了身子，加緊了腳步往院門口走，一幅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讓孫輔全眉頭不由自主皺得極緊。
他揭了簾子進(jìn)去，王順半躺在榻上，欠著身子起身：“孫總管，您今日可有空來看我了，請見諒，我這身子不好，不能起身迎你。”
說罷，擺手叫小太監(jiān)拿了椅凳過來，請孫輔全坐下。
孫輔全眼眸一掃，便看清地上有擦過的水漬痕跡，桌上的碟杯少了幾個，桌椅更是移了位置，心想不知道又是誰在他手底下遭了秧？
王順是太后手底下的人，孫輔全是皇上手底下的，皇帝與太后母子關(guān)係原本就微妙，他
們雖是同鄉(xiāng)，他也不能太過多嘴，因此，孫輔全只當(dāng)沒有看到，笑吟吟地道：“可有好些日子沒見著你了，前幾日，咱老家有人捎了信兒來，說村子裡要修橋，橋上會刻上捐贈人的名姓，以存後世，我便過來問一聲，可否要預(yù)備著您那份？”
王順有氣無力地道：“咱們都是沒根的人，日後子孫都沒有，要那些虛名幹什麼？難得你還有心，來看看我便罷了。”
孫輔全心底奇怪，心想他一向熱衷做這些賺取名利之事，怎麼這次反而沒了興趣？他仔細(xì)看了看他的臉色，卻又嚇了一跳，不過是手受傷而已，怎麼臉色變得這麼差？
孫輔全便問道：“你的傷可好了些，聽聞手受了傷了，可要緊麼？請了御醫(yī)看了麼？”
王順恨恨地道：“前些日子被一個偷進(jìn)宮裡的小賊刺傷了，可我王順命大！”
他一邊說著，鼻翼卻呼呼直喘著氣，面頰之下潮紅一片，可頸下卻隱隱有青色，目露兇光，王順的容貌原是相貌堂堂的，可此時看到孫輔全的眼裡，卻陰冷猙獰，讓他暗暗吃驚。
“這樣便好，咱們在宮裡頭，伺侯的是貴人，最緊要的，便是惜命，您說是麼？”孫輔全拿起茶杯，飲了一口。
王順半擡起眼皮，盯了他一眼：“孫總管今日來，不光是爲(wèi)了看我吧？”
孫輔全原是想來壽安宮打聽一下消息，看看這裡有什麼異樣，存的也是瞎貓碰著死老鼠的心思，聽了王順這般問，順勢道：“最近太后她老人家可安好？”
王順直盯盯地瞧他：“孫總管，您這不是替皇上問的吧？”
孫輔全忙笑道：“只是咱們私底下聊聊，主子之間的事，哪輪得到咱們插嘴？”
王順側(cè)了側(cè)身子，一旁站著的小太監(jiān)忙遞了個軟枕過去，給他支起了另一邊身子，也不知道碰到了他哪裡，他怒斥道：“你幹什麼，粗手粗腳的！”
那小太監(jiān)嚇得一哆嗦，撲通一聲跪下：“公公饒命，公公饒命。”
王順冷冷地道：“還不快出去，讓孫總管
見了笑話。”
那小太監(jiān)連滾帶爬地跑出門去，孫輔全見自己在此，王順壓抑了脾氣的，卻還讓這伺侯的人這般的驚怕，暗暗嘆息，問道：“這一位，便是你那叫小福子小祿子的徒弟？”
王順道：“不成器的東西，這位是小福子，小祿子被太后臨時叫去伺侯了，太后她老人家近幾日身子不爽，要我常替她按摩舒骨，可我的手成了這幅樣子，伺侯不了，小祿子又不成器，都教了他那麼久了，總差了那麼一點(diǎn)兒，引得太后三天兩頭來問，又賜了些上好的傷藥來，只盼著我能好……我擔(dān)心太后身體，又被這兩個徒弟氣死了，哪會好得這麼快？”
他說著說著，便喘起了粗氣，拿眼瞪著門外的小福子，小福子一縮頭，顫抖個不停。
小福子走過之時，孫輔全便瞧得清楚，他走路的姿勢微跛，露出來的手腕處有傷痕，還是鮮紅色的，又聯(lián)想到剛剛進(jìn)門時聽到的嗚咽，心底更明白出了什麼事。
這王順，不但沒將他以往的勸說放在心底，反而還變本加厲起來。
孫輔全一想及此，便再也坐不住了，對王順道：“王總管，天色也夜了，我便不做打擾，你且歇著，我先告辭。”
王順眼神煥散，有氣無力地?fù)]了揮手：“你去吧，我不送了。”又吩咐小福子，“小福子，你送孫總管一程。”
孫輔全走出門外，小福子拿了氣死風(fēng)燈過來，在前邊引路，兩人走到僻靜之處，孫輔全問道：“小福子，你身上的傷還好麼？”
小福子吃了一驚，一失手，差點(diǎn)把氣死風(fēng)燈跌下，忙道：“沒什麼事兒，有勞公公掛心。”
孫輔全嘆道：“王總管就是這樣的xing子，脾氣兒不好，你且躲著他些。”
小福子眼神閃爍，應(yīng)了一聲：“是，孫公公，奴才在他手下辦事，已經(jīng)習(xí)慣了。”
孫輔全心中那股不安又升了起來，一下子停住了腳步，直盯著小福子的眼：“小福子，王公公雖然不好，但他到底是你的師傅，你切不可怨恨於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