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三更天了，整個樑宮內(nèi)外恐怕也只有我的玉芙殿還亮著燭光把。

明月高懸，刺骨的寒風呼呼的颳著，我懷中抱著一個暖爐，身披狐貍皮斗篷，端坐在玉芙殿正殿中，有些失望的看著眼前跪在地上默不作聲的潤紅。

正殿內(nèi)，我們玉芙殿的人都已經(jīng)齊全了，無論宮女太監(jiān)全都一副埋怨、失望、疼惜之情。我知道他們都是潤紅平日裡關(guān)係要好的，如今潤紅被查出是我殿內(nèi)的奸細，他們難免會不好受。

其實我心中何嘗又好受呢？潤紅跟在我的身邊也有一段時間了，雖然沒有如湛青一樣事事都在我的左右，但是每日給我梳妝打扮的可都是潤紅，我對她還是十分的信任的，真的沒有想到她竟會是皇后娘娘安排在我宮中的耳目。

我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說道：“潤紅，本宮自問帶你不薄，你爲何如此待我？”

潤紅平日裡是一個活潑的女孩，笑容常常都掛在臉上，今日卻在全殿上下所有人面前跪在地上，倔強的看著我，不發(fā)一言。

“潤紅，娘娘待你怎麼樣你是知道的？你這樣做你對得起娘娘嗎？”一旁一直旁觀的湛青問道，眼中滿是憤怒。

我知道平日裡湛青與潤紅是最要好的，常常一塊點心都要兩個人分著吃，現(xiàn)在湛青看到了自己的好姐妹背叛了自己，心中難免會憤怒。

潤紅看了湛青一眼，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看在眼裡，對著殿內(nèi)的所有人說道：“夜也已經(jīng)深了，還有幾個時辰天就要亮了，你們還得起來當差，趁著現(xiàn)在的空擋都去休息吧，留下惠如與綵衣二人服侍便好。”

衆(zhòng)人確實也有些累了，聽我這樣說了，便紛紛的退了出去，唯有湛青沒有離開，而是滿腹心事的看著我。

我看湛青的樣子很奇怪，便示意她留下。

“湛青你怎麼了？”我輕聲問道。

還未開口，湛青“撲通”一聲的就跪了下來，有些梗咽的說道：“娘娘，奴婢斗膽爲潤紅求情，求娘娘網(wǎng)開一面！”

潤紅沒有想到自己背叛了的姐妹不計前嫌，而是爲自己求情，有些感動的看著湛青，說道：“湛青，你這又是何必呢？我答應(yīng)做皇后娘娘耳目的那一刻起就已經(jīng)知道能有今天！”說著，潤紅朝著我磕了幾個響頭，然後一臉急切的說道：“是奴婢對不起娘娘，奴婢該死，奴婢願意一力承擔所有的後果！”

湛青上前激動的抱住了潤紅，大喊道：“你怎麼可以這麼傻呢？娘娘，奴婢願意跟潤紅一起頂罪！”

說著，兩個姐妹抱在一起哭成了淚人。

惠如上前說道：“你們二人也不要忙著頂罪，娘娘沒有說要誰頂罪！”

聽到惠如這樣說，湛青和潤紅便停止了哭泣，疑惑的看著惠如和我。

“娘娘？你不怪罪奴婢嗎？”潤紅癡癡的問道。

我此刻感覺肚子裡一陣絞痛，額頭上滲出了幾顆汗珠，我忍住疼痛說道：“你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宮女，皇后娘娘讓你辦事，你敢不從嗎？本宮也當過宮女，怎麼會不明白呢？”

潤紅看見我絲毫沒有責怪的她的意思，便感動的熱淚盈眶。

湛青更是高興，急忙推了幾下潤紅，說道：“你看娘娘多麼的寬宏大量，娘娘都不怪你了，你還不快些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跟娘娘說清楚！”

潤紅聽了之後，臉上流露出爲難的神情，低著頭想了很長一會，我能感受到她內(nèi)心的掙扎，許久之後，潤紅輕輕的呼出了一口氣，彷彿下了很大決心似的，開口說道：“奴婢得知自己被分配到娘娘身邊服侍的時候非常的開心，奴婢知道娘娘是個好人，會善待我們這些奴婢的。有一天，有一位宮中的姑姑來找奴婢，說讓奴婢辦一件事情，然後就給奴婢一筆銀子。奴婢的娘那時候正逢患上惡疾，奴婢之所以進宮也是因爲想多賺些錢爲娘治病，突然有人找上奴婢要給奴婢錢，奴婢當然願意了。奴婢也是後來才知道那個姑姑就是皇后娘娘身邊的人，皇后娘娘看重奴婢也是暗中打聽過奴婢的家事，知道奴婢急需要一筆錢。奴婢還聽說，宮中每一位得寵的妃子跟前都有著皇后娘娘的耳目，奴婢以爲這在宮中也屬於一種正常的事，而且還能拿兩份銀子，奴婢就欣然答應(yīng)了。剛開始，皇后娘娘只是讓奴婢彙報一些娘娘平日裡的起居飲食，奴婢也覺得沒有什麼，都如實彙報了。奴婢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對皇后娘娘十分的敬佩，覺得貴爲一宮之主的皇后娘娘，還這麼關(guān)心宮中的每一位妃子。直到後來的黑木耳事件，奴婢才發(fā)現(xiàn)了原來皇后娘娘的目的不是那麼的簡單！”

惠如聽了輕聲問道：“那黑木耳是皇后娘娘吩咐你放在娘娘的食物裡的嗎？”

“恩！”潤紅點了點，說道：“那黑木耳確實是皇后娘娘吩咐的，但是卻是香嬪娘娘提議的。”

“香嬪娘娘姚媚柔？”我問道。

“是！香嬪娘娘是皇后娘娘的一個遠方表妹，這些事情也都是奴婢私下打聽到的。奴婢當時並不知道這黑木耳有什麼作用，只知道是一種普通的常用的食物，平日裡奴婢們也經(jīng)常吃黑木耳做的菜啊！但是皇后娘娘特意跟奴婢說，一定要讓娘娘您吃下帶有黑木耳的食物的時候，奴婢纔對這黑木耳有些懷疑。於是奴婢暗中打聽，知道了這黑木耳有活血化瘀之功效，孕婦吃多了會引發(fā)流產(chǎn)的。奴婢當然不敢給娘娘您的食物放入黑木耳了，但是又不敢違背皇后娘娘的意思，於是偷偷的將那黑木耳反覆的煮熟了好幾次又晾涼，纔敢放入娘娘的食物中。奴婢也是希望那黑木耳經(jīng)過幾次的煮熟晾涼，會失去原本的功效。”潤紅說著，低下了頭。

“你也算是用心良苦了！”我輕聲說道，看來這潤紅也是有著她的苦衷的，其實仔細想想，潤紅並沒有真正的害過我，我說道：“那麼後來太后娘娘壽辰時，惠嬪娘娘獻上了一副跟本宮繡的一摸一樣的百壽圖，也是你暗中通風報信的吧？”

“回娘娘，這件事確實是奴婢做的！當時家中傳來了消息，說奴婢的娘已經(jīng)不行了，只有人蔘才能幫助我娘續(xù)命，可是人蔘實在是太昂貴了，奴婢實在沒有錢買，只有拿了這個消息去跟皇后娘娘換了一些銀子，才保住了奴婢孃的命，奴婢的娘現(xiàn)在還是整日的昏迷不醒，死又死不了，活又活不過來，整日的吃藥續(xù)命，奴婢真的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生我養(yǎng)我的娘就這麼死去啊！”潤紅說著，已經(jīng)是泣不成聲。

我眼圈紅了紅，想起了曾經(jīng)我娘也是得重病死的，那時候我還小，還不知道什麼是死，只是記得當時我娘流著眼淚抓住了我的手，眼中滿是不捨和對這個世界的美好眷戀，我雖然小，但是那一刻卻讀懂了我孃的心。現(xiàn)在想想，如果我有機會能夠讓我娘續(xù)命，我會不惜任何代價的。

我對身旁的惠如說道：“惠如，你天亮就先給潤紅家中送去一百兩銀子，以後每個月如此，誰都有自己的娘，潤紅的娘就是我們?nèi)钏腥说哪铮　?

惠如早就已經(jīng)被潤紅的話打動了，不住的點著頭。

潤紅見我竟然不怪她，還要給她娘錢治病，驚訝的看著我，半天說不出話來。

湛青在一旁提醒道：“還不謝過娘娘！”

潤紅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連忙給我磕了好幾個響頭，感激的說道：“奴婢謝娘娘！娘娘的大恩大德，奴婢永生不忘，奴婢以後誓死效忠娘娘！”

“你只要一心一意在本宮身邊當差就可以了，死就不必了！”我笑笑說道，“啊！”我突然肚子劇烈的疼痛，我都忍不住的叫了出來。

惠如連忙走上前，關(guān)切的問道：“娘娘，怎麼了？是不是肚子又疼了，用不用傳太醫(yī)？”

我忍住劇痛，擺了擺手，說道：“不要緊，這天氣太冷了，現(xiàn)在又是半夜，不要驚動蕭太醫(yī)了。”我轉(zhuǎn)而又對潤紅說道：“你還繼續(xù)當你的耳目，繼續(xù)拿著皇后娘娘給你的賞錢！”

潤紅差異的看著我，連忙說道：“娘娘，奴婢再也不會這樣了，娘娘如此待奴婢，奴婢還出賣娘娘，那真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

我咬著牙，艱難的說道：“本宮是要皇后娘娘信任你，以爲你還是她的人，實則卻是本宮的人……”|

潤紅恍然大悟，說道：“奴婢明白了，娘娘果然有大智慧，奴婢一切都聽娘娘的安排！”還未說完，潤紅突然臉色大變，指著我的身下驚呼道：“血！血！娘娘，你流了好多的血！”

我此刻已經(jīng)疼得不行，只感覺汗珠一顆一顆的都跌在了地上。我低頭一看，眼前的景象將我自己都嚇了一跳，我原本白色的寢衣此刻已經(jīng)被我的血染成了紅色，整個一條紅色的裙子，真是觸目驚心啊！

我剛想說話，便疼得眼前一片空白，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我只感覺幾個人上前抱住了我即將暈過去的身體。

我耳邊最後聽到的聲音便是惠如的話，“綵衣快些去通知蕭太醫(yī)，就說……就說娘娘熬不過今夜了，要他快些進宮準備給娘娘引產(chǎ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