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楊炎答道。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有那個能力？”陳富禮質(zhì)問道。
雖然是白蓮教的天王，雖然見多識廣經(jīng)歷豐富，但此前陳富禮還是低估了親王出行的護(hù)衛(wèi)力度。
這導(dǎo)致即便他有足夠周密的計劃，並派出了最精幹的人手，卻連朱景洪的影兒都沒見到，然後就全軍覆沒了。
所以現(xiàn)在，當(dāng)聽到楊炎說還要幹一次，他就覺得這小子是瘋了，要麼就是在鑽牛角尖。
“老爺，小人有辦法！”
陳富禮只當(dāng)楊炎是意氣用事，所以冷冷說道：“這件事你不要再想了，聖女既已免了你的職，這幾天你就老老實實待在府裡！”
“老爺，這次我真有辦法，我已在燕王府找了門路，只要謀劃得當(dāng)……定能將朱家小子斬殺！”
“哼哼……”
陳富禮冷笑了兩聲，雖然他是一句話都沒說，但已經(jīng)表明了自己態(tài)度。
“老爺，那燕王府傳承三百多年，朱家人少說也有上千家，他們和大宗關(guān)係錯綜複雜，其中窮困潦倒者不計其數(shù)，剛好有一人在幾年前入了我教！”
這個情況楊炎近兩天才得知，還專門派了人去核實，今天上午纔得到了反饋。
沒錯，確實有活不下去的燕藩庶人，直接加入了白蓮教謀活路，這說起來也是非常之諷刺。
此時陳富禮雖深感詫異，但他還是保持了頭腦清醒。
“一個遠(yuǎn)支族人，連燕王府的門都進(jìn)不去，又能起到多大的用處！”陳富禮冷笑。
“老爺，無須他起多大用處，只要能帶咱們的人進(jìn)王府，殺朱就有機(jī)會！”
說到這裡，楊炎下平靜：“即使失敗，也不過折損些人手！”
能被派去刺殺朱景洪的人，那自然是白蓮教中最精幹的教徒，在楊炎這裡也只是耗材罷了。
“老爺……爹……”楊炎滿是希冀。
這一聲“爹”，確實是讓陳富禮心軟了。
但他終究保持了理智，知道眼下不能跟聖女對著幹，否則連他都會處於危險境地。
“此事不急，緩幾天……等聖女離開北平再說！”陳富禮平靜說道。
楊炎本想再說幾句，可最終他還是憋了回去，自忖多等幾日再動手也無妨。
這邊二人事情議定，另一頭的燕王府內(nèi)，鎮(zhèn)國中尉朱怡鑌已忙得腳不沾地。
其實他若願意奪清閒，朱景洪起居事宜完全煩不著他，他又豈能放棄這獻(xiàn)媚的機(jī)會。
大明唯二的親王到了，只要稍微伺候得好了些，給他提一兩級爵位易如反掌。
大事情安排好了，朱怡鑌好不容易歇口氣，便有族人領(lǐng)著小廝擡了器物過來。
“大老爺，這些東西……”
面帶不滿，朱怡鑌不耐煩說道：“存心殿東邊廊下……”
“是！”
這幾個人才走，接下來又來幾波人請示，讓朱怡鑌氣都沒歇幾口。
“津兒何在？”朱怡鑌問向身後小廝。
“回大老爺，大爺如今在東角門迎客！”
朱怡鑌沉聲道：“客人都到差不多了，讓他到這裡來招呼！”
“是！”
沒一會兒，朱伯津就從外面進(jìn)來，見到老爹後先是行了禮。
“文武官員都來得差不多了，你到存心殿內(nèi)去招呼，爲(wèi)父去銀安殿外伺候著！”
“兒子明白！”
“津兒，今日北平文武給十三爺接風(fēng)，你我父子可要應(yīng)對周全，其中關(guān)係重大……你得明白！”
“爹，兒子都明白，您放心就是了！”
“嗯！”
言罷，這父子二人分頭行動，朱伯津去招呼燕山文武，而朱怡鑌則去了銀安殿。
等他來了銀安殿才知道，朱景洪去了燕王府的宗廟，於是朱怡鑌也趕了過去。
且說燕王府宗廟內(nèi)，朱景洪正在參觀內(nèi)部排位和畫像。
燕藩的王爵傳了十代，第二位燕王是朱高熾，可惜只坐了兩年就病死了，然後就是朱瞻基承襲爵位。
在這裡情況有了變化，朱祁鎮(zhèn)因行事暴虐而被廢除，其子朱見深提前繼承了王位。
“王爺，鎮(zhèn)國中尉朱怡鑌求見！”
“嗯！”
朱景洪只是應(yīng)了一聲，也沒說見還是不見，稟告的宦官也只能先退出去。
宗廟外，朱怡鑌只能老實等著，同時回想著祖上的歷史，以便等會兒朱景洪詢問。
他還真猜中了朱景洪的心思，沒一會兒朱景洪從裡面出來，問的第一句話就是：“燕康王是不是胖子？”
燕康王就是朱高熾，已經(jīng)兩百多年前的古人。
“哦……這……是有些發(fā)福！”
太胖終究不是什麼美事，所以朱怡鑌答得很模糊，但朱景洪已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燕宣王愛玩蛐蛐？”
“哦這……據(jù)臣所知，並無此事！”朱怡鑌一本正經(jīng)回答。
“燕成王愛熟婦？”
朱景洪總問這樣刁鑽的問題，而且對象還是人家的祖上，在當(dāng)下這時代非常不禮貌。
可他是親王，朱怡鑌雖心中不滿，此時也只能是笑臉相迎。
來到朱景洪面前，朱怡鑌鄭重行禮道：“殿下，這些皆是子虛烏有之事，定是有人惡意中傷！”
本來燕藩現(xiàn)在就混得不行，眼下還別人如此污衊，這要是在京城裡傳開了，他們這一支別說晉爵，只怕反會被削去一兩級。
所以現(xiàn)在，朱怡鑌要很認(rèn)真的解釋，儘可能爲(wèi)家族消弭風(fēng)險。
朱景洪笑了笑，親自把朱怡鑌扶起來後，說道：“伱別緊張，我只是隨便問問！”
他是因爲(wèi)好奇才過來看看，也是因爲(wèi)好奇才會詢問，卻沒想到把朱怡鑌給嚇到了。
“他們?nèi)硕嫉烬R了？”
朱怡鑌連忙答道：“都到齊了，歌舞月工戲班也都備好了！”
他的前半句話是回話，後半句則是在表功，歌舞戲班都是他父子二人所準(zhǔn)備。
“那我也該去亮相了！”朱景洪無所謂的說道。
他的這份淡定隨和，確實是讓朱怡鑌羨慕乃至嫉妒，暗想自家若有王爵也能這般高傲。
“走吧！”“王爺請！”
他二人一道往存心殿去了，而此刻王府同心殿這邊，甄琴趁諾敏正在配殿寢室內(nèi)看書，就命侍女把同心各門關(guān)上了。
此時同心殿正殿內(nèi)，甄琴身著選侍的命婦禮服，正一個人站在大殿中央。
正殿兩側(cè)的偏殿內(nèi)，掛著歷代燕王妃的畫像，甄琴一人獨處多少有些害怕。
但當(dāng)她目光落到正殿中央，看見那雕刻精湛的鳳位，便讓她忘記了恐懼。
徐徐走向鳳位，站在椅子面前愣了幾息，甄琴徐徐轉(zhuǎn)身背對著鳳椅，然後緩緩降低身體坐了上去。
“喔～～”
甄琴不直接發(fā)出驚歎，坐在這裡她感覺確實不一樣。
這可是歷代燕王妃的寶座，我也算過了王妃的癮了……甄琴如是想到。
如今側(cè)妃的位置還空著一個，待我此番陪王爺四處奔波後回京，這位置總該是我的……
“到那時，我仍是王府的大甄娘娘！”甄琴低聲說著。
現(xiàn)在她的情況很尷尬，尤其英蓮有喜後加封了選侍，導(dǎo)致襄王府有兩位“甄選侍”，甄琴的“大甄娘娘”稱呼已不太穩(wěn)固。
但只要她再進(jìn)一步，成了側(cè)妃……則優(yōu)勢依然在她。
“咯吱”一聲，正殿側(cè)邊一門被推開，嚇得甄琴從王妃位置上彈了起來。
“誰在那邊？不是說了任何人不得擅入，誰人如此大膽！”甄琴呵斥道。
“我還想問呢，誰人如此大膽，竟坐到燕王妃的位置上！”側(cè)邊傳來了諾敏的聲音。
甄琴那點兒心思，諾敏是再清楚不過。
她二人本就紅過了臉，此刻諾敏自不會給甄琴留面子。
“我說甄娘娘，你坐人家的位置，可跟列位王妃打過招呼？”
“你別胡說，我那裡坐過她們的位置！”
見甄琴不承認(rèn)，諾敏笑著走到大殿中央，向左右看了看之後說道：“這多人都看著你可不能撒謊，否則列位王妃晚上要來找你！”
甄琴心虛，便往左右看了看，剛好此時一陣風(fēng)捲進(jìn)來，將牆上畫作吹得起伏不定。
本來甄琴就害怕，此時便被嚇得魂飛九天，立刻生出了逃離此處的想法。
正當(dāng)甄琴要起身離開，諾敏面帶駭然道：“你看椅子後面，有人……”
一時間，甄琴嚇得汗毛豎起，而後逃也似的衝出了大殿，暗道這地方絕對不能再來。
大殿之內(nèi)，報了仇的諾敏心情舒暢。
瞥了眼空蕩蕩鳳位，又看了燕藩歷代王妃的畫像，諾敏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她在乎的是朱景洪這個人，對位分一點兒想法都沒有，甚至還想回到草原上的部族中去，只因在王府待著實在無聊。
當(dāng)然，這一切基本沒可能，所以諾敏只能給自己找樂子，收拾甄琴顯然能讓她心情舒暢。
“今晚我先去銀安門守著，定不讓姓甄的得手！”諾敏暗暗想著。
跟甄琴在一起，諾敏雖本心是不爭不搶，如今也非得和她爭個高低。
朱景洪作爲(wèi)獵物，根本想不到這些，即便能想到他也不會在意，反正甄琴和諾敏都是美女，無論是誰都當(dāng)讓他快樂玩耍。
再說此時的朱景洪，他已來到了存心殿內(nèi)，在場三十多名文武官員盡皆起身相迎。
在他落座之前，朱景洪站在臺上說道：“諸位……你們可真是太客氣了，我是來辦皇差，豈會在意這些虛禮！”
布政使楊雲(yún)光答道：“接風(fēng)洗塵，本爲(wèi)應(yīng)有之義，殿下不必推辭！”
“若連接風(fēng)都免了，傳出去外人會說臣等拿大又如何向朝野和聖上交代？”
來到王位前，朱景洪落座之後，方示意在場衆(zhòng)人各自落座。
然而即便並非正式迎接，在場衆(zhòng)官員很有默契走到大殿中央，排班站好後紛紛向朱景洪行禮。
“免禮”
待衆(zhòng)人起身後，朱景洪便示意他們各自落座，然後這場宴會就正式開始了。
隨著朱怡鑌一聲令下，外面的樂工就開始演奏，隨後便有舞女進(jìn)殿來獻(xiàn)舞。
這下舞女都面容姣好，朱景洪雖已是吃過見過的人，此時也不免把視線轉(zhuǎn)移過去，跟著舞女們翩躚起舞。
“臣等敬十三爺，恭祝王爺萬壽無疆！”
“恭朱王爺萬事順?biāo)臁?
一二三杯酒下肚，才意味著這場宴會真的開始。
今日出席的官員，文歡基本是知府以上，武官皆是指揮僉事以上，包含了燕山接近五成的高官。
“王爺，您請！”朱怡鑌親自給的朱景洪到了酒。
接過酒杯，朱景洪平靜說道：“你不必跟在我身邊，自己找個地方坐吧！”
朱怡鑌如此的殷勤，背後的目的朱景洪大致能猜到。
藩府繼承之事，朱景洪其實不願插手，畢竟這一方面歸宗正府管，而如今睿王朱景淵便是宗正。
“王爺，臣唯恐有招待不週之處，實在不敢貪圖安逸！”朱怡鑌並不想走。
然而朱景洪根本不看他，自顧端起酒杯看向前方舞女，語氣依舊平淡道：“去吧！”
雖然只有平淡的兩個字，但卻具有莫大的威能，只把朱怡鑌冷汗都嚇了出來。
剛纔那一瞬間，朱怡鑌彷彿聽見了虎嘯聲，讓他一度以爲(wèi)眼前真有這等兇獸。
“是！”朱怡鑌應(yīng)了句，然後小心退了下去。
襄王之氣勢，果真非凡……朱怡鑌暗自感慨。
於是乎，朱怡鑌在邊緣處找了空位坐下。
他這一桌基本是燕山諸衛(wèi)的將官，朱怡鑌顯得格格不入，但他又不願意直接裂開。
“諸位，我雖奉旨來燕山巡視，你們也不必過於緊張，我只是替聖上摸摸底罷了！”
“燕山是大明北方屏障，地方安定武備充足非常重要，所以我纔來到了這裡……”
“今日北平守禦千戶所，當(dāng)真讓我又意外之喜，其千戶……”
朱景洪在主位上念著，而此時同在角落處的夏揚(yáng)，已收到同桌武官連續(xù)不斷的道喜。
在這樣的場合，朱景洪都要提一嘴夏揚(yáng)，可見後者是真得到了重視。
“來，爲(wèi)此番巡視順利，爲(wèi)燕山各衙署配合默契，乾杯！”
“王爺（殿下）請……”
酒過三巡之後，現(xiàn)場氣氛被充分調(diào)動，一時稱頌聲獻(xiàn)媚聲不絕於耳，深刻詮釋了何謂“歌舞昇平”。
能到朱景洪面前敬酒的，其實也只三司主官和巡按都御史，所以朱景洪這邊喝酒壓力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