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成祥嘿嘿笑著，將女兒放在牀沿上，又將包裹放在牀頭一個木箱子上。
“我又沒說啥嘛，你看你心虛啥？”梅金禧促狹道，又忙換上一本正經(jīng)的表情，說，“大妹子，趕緊坐下歇會，一路上累壞了吧？”
“也不怎麼累，就是太熱了。”
夏月芳也不看梅金禧的臉，垂下眼簾回答，說著就要用衣袖擦擦鬢角流下的汗。
梅金禧趕忙拿起搭在門口臉盆架上的一條毛巾，正要遞給月芳。
最後一個進門的是烏海。他剛好站在梅金禧和母親中間，一把接過來，遞給母親，又故意白了梅金禧一眼。
梅金禧笑道：“這是你大兒子吧？還蠻有個性的。”
夏月芳接過毛巾，感受到兒子的不悅，沒有答話，用毛巾擦擦臉。
毛巾上一股濃重的酸臭味兒，夏月芳不由皺皺眉。這纔看了一眼毛巾，黃不拉幾，邊角都已經(jīng)破了。
她拿著毛巾，走到臉盆架子跟前，想用水淘淘毛巾。卻見臉盆裡沒水。
梅金禧注意到夏月芳這個動作，急忙揭開桌子邊一個紅塑料桶子，舀了一勺水，倒在盆子裡。
烏海見狀，又禁不住瞪了他一眼。
烏成祥並沒在意到梅金禧對媳婦過分的熱情，他呵呵笑著說：“是啊，那是我大兒子，烏海。還有這個，”
他指指正到處亂看亂摸的烏江，“這個是我二兒子烏江。那個小妮子，是我的寶貝閨女，烏夏。”
烏夏正坐在牀沿上丟盹，聽見說自己的名字，立時一個激靈，忙問：“咋了？咋了？”
惹得一屋子人哈哈大笑。
烏成祥一看，媳婦和娃們真都累了，纔想起問：“你們……都吃了沒？”
“我們在路上吃了點乾糧，不餓。”
夏月芳擦完臉，搖搖頭，說。
“媽媽，我餓了。”烏江一聽說吃的，立時跑過來抱住媽媽的腿。
“媽媽，我也餓了……”烏夏也打了個哈欠細聲說。
只有烏海依然站在地上打量著這間不大的屋子。
整個屋子，靠後面一扇不大的窗戶，支著一張大牀。牀上被子胡亂堆著。
迎門靠牆擺著一張長方形桌子，上面擺滿了瓶瓶罐罐。桌子旁邊的地上，放著一個煤油爐子，還有一個不大的黑鐵鍋，一個塑料水桶，一個塑料盆子。
牆面早已被油煙薰得污濁不堪，房頂用報紙糊得頂棚，也黑乎乎的，看不清上面的字跡。
挨著牀的一圈牆上糊著報紙，看到那些方塊黑字，烏海心中不由一動。
“那我去食堂打點菜和饅頭。”
烏成祥見孩子們喊餓，急忙從長方形桌子裡，拿出一個飯盆，就要去打飯。
“嗨，成祥，你是不是睡糊塗了？這會兒食堂哪兒有飯啊？”
梅金禧笑著說，“我媳婦今天早上剛好烙了蔥花餅，可好吃了，我去給你們端一些來，墊吧墊吧，馬上就到吃晚飯的時候了。”
說完，也不待烏成祥答應(yīng)，就跑出門去。
不一會兒，他端著一盤子蔥花餅進來。身後還跟著倆小毛丫頭。一個大概六七歲，一個四五歲的樣子。兩個都穿著紅底白碎花的單衣，頭上扎著兩個羊角辮。
那大的一個圓臉蛋，厚嘴脣，彎彎的眉毛下，一雙杏眼，黑漆漆分外明亮。她咕嚕嚕轉(zhuǎn)動著黑眼珠，看看烏夏，又看看烏江，最後把目光停留在烏海身上。
這個小哥哥，濃眉大眼，鼻樑挺拔，臉龐堅毅，雙脣緊抿，好像不太高興。
“給，你們快吃吧，可香呢！”
梅金禧說著，先拿起一塊，遞給烏海。
烏海搖搖頭，沒有接，他又遞給烏夏。
烏夏看了一眼那黃燦燦的蔥花餅，不由嚥了口唾沫，又擡頭看看媽媽。媽媽點點頭。
烏夏拿起蔥花餅狠狠咬了一口，“真好吃，謝謝叔叔。”
梅金禧彎腰颳了一下烏夏的鼻頭，“好吃吧，就多吃點。”
又看著夏月芳說，“大妹子也趕緊吃上兩口吧。”
夏月芳笑笑說：“謝謝他叔，我真不餓。”
烏江不待別人招呼他，早已拿起一塊兒，狼吞虎嚥了。
夏月芳見梅金禧身後站著倆丫頭，正怯生生看著她，便忙從衣兜裡摸出兩塊洋糖，“這倆閨女真俊呀，叫啥名字？”
梅金禧忙自豪地說：“我的倆閨女，心疼吧？快叫阿姨。告訴阿姨，你們叫什麼名字。”
“阿姨。”
倆丫頭脆生生地喊了一聲阿姨。
大點的女孩說：“我叫梅雪。梅花的梅，雪花的雪。”
小點的女孩學(xué)著姐姐說：“我叫梅潔。梅花的梅，潔是……”
她忘了怎麼說，趕緊側(cè)臉向姐姐求助，梅雪便低聲說：“潔白的潔。”
“潔白的潔。”
梅潔說完，巴巴地看著面前這位阿姨手裡的糖。
“哎。真乖啊。”
夏月芳笑笑，一邊答應(yīng)著，一邊將手裡的糖，給姐妹倆一人手裡塞了一塊。
這還是她用豬毛換來的有限的幾顆，在路上哄烏江和烏夏的。
梅潔趕緊剝開糖紙，塞進了嘴裡，唆得眉花眼笑的。
梅雪將糖裝進衣兜裡，走到桌邊，從盤子裡拿起一塊蔥花餅，走到烏海跟前，遞給他：“你怎麼不吃？你嚐嚐，可香呢！”
烏海原本因爲不喜歡梅金禧而不願接他的餅子，這會兒早已又饞又餓，見梅雪將蔥花餅送到自己面前，又看著她那雙滴溜溜水靈靈的眼睛，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來，咬了一口。
梅雪看著樂了，眼睛彎彎的，脣角邊，還有倆酒窩。
“這個小妹妹真可愛。”
烏江嚥下最後一口餅子，看著梅雪腮上的倆酒窩，不由說道。
“喲，這小子嘴真甜。”
梅金禧伸手摸了摸烏江的腦袋，“以後，你們幾個就是好朋友了，可不許欺負我們家梅雪和梅潔哦。”
“嗯，我會保護她們的。”
烏江攥緊拳頭，在空中揮了揮，惹得烏成祥都傻呵呵地笑了。
烏海卻鼻子裡輕輕地哼了一聲，鼓動著腮幫子，滿嘴都是蔥花餅。
“幾個娃，開學(xué)可能就到一起唸書了，以後就有伴兒了。”
梅金禧瞥了一眼夏月芳，又看看烏成祥說。
“是啊，是啊，這幾個開學(xué)就都上一年級了。”
烏成祥把三個孩兒逐個兒看了一遍，眼裡滿滿的都是歡喜。
“什麼？老大還沒上學(xué)嗎？”梅金禧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