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手撫了撫她的鬢髮，手指從她的臉頰上掃過，眸光帶著憐惜和恍惚，“你方纔十歲，你知道什麼？你如今覺得愛慕於我，不過是因爲在你危險的時候我護住了你罷了，可是往後呢，等到你長大了，知道了男女之間的情事，只怕你就會明白，這不過是一種尋求保護的本能罷了，到時候，你就會後悔的。”
“我……”唐秋月有些愣住了。
是的，她是在矛盾的，她原本就不知道這是不是動心了，還是因爲他給予的溫暖和安全感而引起的錯覺，她本來就不就是爲了確認這樣的感覺的嗎？
蕭統見她愣住，忍不住嘆息著笑了起來，“傻孩子，你是七符的新婦，七符待你也很好，你也是喜歡他的，不然那日我讓你走，你又爲何一定要讓他親自說出口？
我知道你大概是爲了讓自己心底的希望全部被他打破，那樣你才甘心跟著我到這寺裡來，但是這都不該怪在七符身上的，他想也護著你，只是他如今還小，很多事都要受到阿父的掣肘，等他慢慢長大了，長到我這麼大，他會是個可靠的郎君，他也會像我一般護著你，甚至比我做的更好。”
唐秋月怔愣之後，聞言搖了搖頭，“不是的，我只是，希望他可以爲我做個決定而已。”
“那當時我也可以爲你做決定，我說的話沒有道理嗎？不，你明明知道我說的對，可是爲什麼偏要那些話從七符的嘴裡說出來，你在打破你對他最後的期盼，對嗎？”
蕭統溫柔含笑地步步緊逼，“不要和我爭辯，你應該好好地想想你自己的心？我說過的，你聰明的不想是個十歲的孩子，你會想通的。”
“你都說了我聰明的不像個十歲的孩子，那你又怎麼知道，我不是真正愛慕你，心悅於你？我已經能分辨清楚了！”
“可是你剛纔猶豫了。”蕭統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不容她逃避，“你剛纔猶豫了，因爲你的心思被我猜中了……不是嗎？”
唐秋月張張嘴，想說什麼卻啞口無言。
蕭統脣角的笑意柔軟而和煦，像是前幾日嘗過的軟糯的荷葉糕，“傻孩子，你以後長大了就會明白的……”
唐秋月垂下眼睛，嘴角卻無奈地輕扯，她已經長的夠大了，她早就是個成年人了呃，可是她還是沒有弄懂愛情這東西。
如果愛情真的是那麼堅貞，爲什麼現代那麼多男女朋友會分手，爲什麼那麼多離婚案件，爲什麼不過十年的時間，曾經那麼熟悉的人就變得徹底陌生，陌生的彷彿從來沒有認識過？
她曾經所堅持所信仰的一切也因此全部轟然倒塌，她已經完全糊塗了。
可是她還是想知道那個答案，因爲埋藏在她心底的不甘心越來越濃烈。
“那你和我說說，應該是什麼樣子的？像你和太子妃那樣？你每年有大半的時間不在健康城，你們之間的感情難道不會因爲聚少離多而變淡嗎？”
唐秋月清楚地看見他的眸光僵滯了一下，心裡也不由地有些複雜，有些忐忑地等待著他的答案，時間真的那麼神奇，可以將所有的感情都磨滅的淡薄嗎？
“我和慧如，”他頓了頓，然後突然笑了，“我和慧如的事爲何要和你說？你且先與我說說，你和七符分離了這麼些天，你和他之間的感情不會變淡嗎？”
“我和他之間有感情嗎？”唐秋月有些泄氣地反問。
蕭統笑著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果然是個小孩子，只會說這些賭氣的話。”
唐秋月一側頭，躲開他的手，“我纔沒有賭氣，我在嫁過來之前根本就只是知道當今七殿下是湘東王罷了，連封地在哪裡我都不清楚。”
“假話！”蕭統瞪了她一眼。
唐秋月跪坐在他腳下，然後趴在他的膝蓋上，輕輕地嘆了口氣，“也許你說的是對的，只不過是因爲你護了我周全，你待我也極好，所以我纔會愛慕你的罷，可是就這一日，讓我放縱一下吧
，你都要走了，往後還不知何時再會遇到呢……”
蕭統聽著她的喃喃細語，眼中晃過淺淺的光彩，沒有拒絕她的動作，擡起的手臂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輕輕地放到她的肩膀上，一下一下慢慢地輕撫著。
“別怕，靜嚴寺的守衛也不差，那一晚是因爲這地方太偏了，而且也有我的人在這裡，他們纔沒有過來，待我走了，你搬到大殿附近，不會再有危險的。”
“唔，知道了……”唐秋月枕著他的腿，含糊地應了一聲。
有種安心的感覺朝她侵襲過來，她一點防備都沒有，迷迷糊糊地便睡了過去。
蕭統等了一會兒不見她說話，手指一動，聽聞她均勻的呼吸，便知道她睡熟了，安詳的小臉沒有平日裡的或冷淡、或活潑、或戒備的模樣，乖巧得像只小貓。
她這些日子以來的焦躁他也全都看在眼裡，眼下心思一鬆，睡著了是正常的，只是她這樣的性格，能靠著他睡著，可見對他的信任已經不是一兩點了。
他一手托住她的後頸，另一手勾住她蜷在一起的腿，將她整個兒抱緊懷裡來，她嚶嚀一聲，乖巧地靠進他的頸窩，細微的呼吸像是調皮的小手一樣，在他頸邊輕輕地撓動。
蕭統無奈地輕笑一聲，然後轉動著輪椅到了牀邊，小心地將她放在牀上。
她依然沒有醒，因爲熟睡而泛起死死紅暈的臉在柔軟的被褥上蹭了蹭，呼吸微微亂了一下，立刻又變得均勻，接著整個人都蜷縮起來。
有些熟悉的動作勾起了蕭統久遠的回憶，記憶中那個少女也是同樣沒有安全感，睡覺的時候蜷成嬰兒那樣自我保護的姿勢，可是又偏偏，每次都纏著他一起睡，那對他來說，既是甜蜜，又是折磨，他卻始終甘之如飴。
他陷入了紛亂的思緒中，脣邊的笑意漸冷，眸中泛起了些微的煩躁和刻骨的思念，手指輕輕地點上她的眉眼，囈語一般地低聲喃喃，“到底，是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