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熙戀番外（33）

跨進院子的門口，依妍立刻象被釘在了地面，雙手緊緊地捂住了嘴，那些掛滿院落的白布條終於還是告訴了她答案，這座院子，這間房子17年來就只有她和爸爸兩個人住，如果她還好好的站著，那麼，這些白布條－－

不會的，不會的！絕不會的！

不敢再靠近一步了，依妍真的一步都不敢再跨進去了，甚至她突然想逃走，她想要逃出村子，可她卻一點都動不了，絲毫動不了！

跟著依妍跑進院落的除了那些村民，當然還有莫熙帆，

穿著一身正式的打扮，也用著紅色鍛帕插在西服口袋裡增加喜氣的他也被眼中看見的一切完全雷懵了。

他自然還能保持理智，這一切的答案不言而喻，

可，怎麼會？

第一反應，是依妍的感受，看見這些可怕現(xiàn)實的感受。

再不管什麼涇渭分明的P話，莫熙帆立刻摟住了依妍，讓她顫抖的厲害的身體可以有地方依靠，而依妍也真的需要這份依靠，因爲她已經(jīng)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就要癱軟在地上了。

“村長，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望著跟著走進院落的村長，莫熙帆替已經(jīng)說不出一句話的依妍問出了口，周圍一片寂靜，只有風帶著那些掛滿樹上的白布條飄著，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在村長身上。

“事情發(fā)生發(fā)生的很突然，昨天，老甄酒醒透了，想著今天依妍就要回門心情特別好。看著大家在幫著準備回門酒席的菜，他突然心血**的說要出海替女婿搞些新鮮的海鮮。大家見他興致高也都不阻攔他，可誰知道這一去他就一直沒回來，直到天快黑了，村裡的幾個小夥子覺得有點不對勁，開著船出海找到了老甄的船才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出事了。小寒，你把你看見的告訴依妍和甄家女婿吧。”

人羣裡，一個年輕人聽見村長的話就站了出來，一邊點頭一邊開口說道：

“我們到的時候已經(jīng)太晚了，甄大叔倒在了甲板上，頭上有個很大的口子，血流的不少。看樣子是甄大叔網(wǎng)到了大傢伙，來不及用麻藥就直接想把它搞回池子，估計甄叔酒醉恢復不多久使不上全部的力氣，反被那大傢伙拖倒在了船上，頭不小心砸上了鐵錘就昏了，本來應該不會－－－可惜我們到太晚了才－－－”

這一切的陳述，對依妍來說已經(jīng)毫無意義，她始終只是在和自己的意識抗爭，她的眼睛始終只是望著屋子門口。

她知道爸爸現(xiàn)在就在屋子裡，她好想立刻看見爸爸，卻又不敢看見他。

渾身顫抖的更厲害了，而因爲能依靠在莫熙帆的懷裡，有著他寬廣的懷抱的輸送力氣，她至少有微弱的恢復。

低頭，望向依妍的眼神所致，莫熙帆能感應到依妍的心，將她摟的更緊些，小聲的在她耳邊鼓勵道：

“我陪著你，我們一切去見你爸爸，他應該也在等著你，依妍，勇敢點，走吧。”

在莫熙帆的帶領下，終於，依妍靠近了屋子門口，但她還是又站停了，她不敢，還是不敢！擡起頭，對著莫熙帆拼命的搖頭，示意他不要再用力帶著自己走了，她不敢，她還沒準備好！她需要時間！

望著依妍淒涼膽怯又慌亂的眼神，莫熙帆終於忍不住捧住了她的臉，用自己的大手掌輕撫過她的臉頰，擦去了她流不停的眼淚，再一次的溫柔鼓勵道：

“沒事的，你爸爸一定只是安靜的在睡著，我們?nèi)ヅ闩闼鳎俊?

與其說是被說服了，還不如說最終還是被莫熙帆慢慢挪動了，但當依妍終於還是跨過了那道門檻，看見了睡在牀上的爸爸，一切的赫怕和忐忑都不再存在。

爸爸，真的只是安靜的躺著，好安靜，帶著滿臉的寧靜，就象他平時睡懶覺時一樣。不再需要依靠莫熙帆，依妍自己一步步的走近爸爸，輕輕跪在了爸爸的身邊，握起了爸爸充滿老繭的大手掌，望著他因爲長年出海打漁被曬到黝黑的臉，淚滑落的不斷，聲音哽咽：

“爸，我回來了。我回來了呢！我是依妍，你醒醒啊，你醒醒看我一眼啊！爸，我回來了呢！我給你帶了禮物，我給你買了一個按摩椅，進口的，好貴的，可以按摩你身上所有的穴道。你不是說你總是肩膀痛，背痛，腰痛嗎？以前，我在家可以幫你按摩，現(xiàn)在，有了它你可以每天都被伺候著。爸，你起來了，你不起來怎麼去試按摩椅啊？爲什麼！你這算什麼？丟下我一個人睡了，那我怎麼辦？我以後怎那麼辦！爸，你醒醒，你醒過來啊！”

一聲聲的呼喚著，可是爸爸卻一點沒有動靜，讓依妍終於再無法控制情緒，伏在爸爸身上痛哭起來，隨著依妍的哭喊，跟進屋內(nèi)的，屋外的所有人都哭成了一片！

終於，幾個姨婆忍不住上前拉依妍起身，怕腐氣傷到了依妍，可依妍怎麼肯離開爸爸半步，看著這些用力拉她直到把她拉起身遠離爸爸的姨婆們，頓時出現(xiàn)一股無名的火。猛地掙脫她們的手臂，怒目瞪著她們，大聲吼道：

“幹什麼拉開我？爲什麼不許我和爸爸在一起！還有，你們那麼多人，爲什麼昨天沒有一個電話告訴我出事了？爲什麼要等我今天回來才知道這一切？你們爲什麼要讓爸爸等我那麼久？爲

什麼要讓我穿著該死的紅色來看爸爸？是因爲紅色很喜氣嗎？今天還值得穿紅色帶著喜氣嗎？這算什麼？你們讓我這算什麼？”

說完，依妍象發(fā)瘋一樣的開始撕自己的衣服，要脫掉這件可笑的新娘回門裝，根本不顧及自己旗袍裡只剩下內(nèi)衣。

本來就是，她根本沒有真的結(jié)婚，根本不需要穿什麼回門裝，不需要！

“依妍，你別這樣！依妍，你這樣，你爸爸會傷心的，他一定也不捨得離開你，發(fā)生這樣的意外誰也不想的。”

“是呀，依妍，你別太傷心了，昨天出事的時候已經(jīng)沒船了，就是告訴你你也回不來，大家商量著怕你承受不了打擊才決定先不告訴你，反正你今天也就回來了！”

“依妍，你爸爸不在了，你還有我們啊，我們漁村所有人都是你的親人，我們都會照顧你的！”

阻止著依妍發(fā)瘋，姨婆們一邊哭著，一邊都盡力勸著依妍，誰知道這些溫暖的話卻讓依妍更爲發(fā)瘋：

“不是，你們都不是！不是的！我只要爸爸，我只有他一個親人了，我只要他活過來！放開我，你們都放開我，讓我脫掉這件可笑的衣服，走開！都走開！”

一番糾纏，姨婆們知道依研已經(jīng)有些歇斯底里，都盡力在阻止她。這時候，站立在一邊的莫熙帆走上前堅定的替依妍擋開了所有人，面對著依妍，一把扯掉了身上絲綢旗袍的接縫，用力扯掉了那身紅色扔到一邊，絲毫沒介意依妍身上立刻只剩下了的內(nèi)衣褲。

在所有人的驚愕中，莫熙帆脫下了自己的黑色西裝外套，扔掉了那塊紅色錦帕，把西裝披在了依妍的身上後，溫柔地幫她穿上西裝，一顆顆扣上釦子。

西裝剛好遮到依妍的大腿，雖然衣領還是很低，能看得見內(nèi)衣，但至少依妍已經(jīng)不再是一身紅色。

擡頭望著身前在幫自己穿衣服的莫熙帆，依妍再控制不住，依靠進了他的懷裡無聲地哭了起來，無助地將所有的痛徹底釋放著－－－

海邊的族羣，千年以來都相信，如果屍骨可以藏入大海，來生還能回到海邊，繼續(xù)做一個靠海生存的漁民。

此刻，海面上，一排排的船隻圍攏在一個吉祥的座標點，這個世代安葬著漁村先祖的深海。

依妍家的漁船甲板上站著全部的村裡長老，甄老爹穿戴整齊被安放在了一座楠木靈柩中，只等吉時用鉚釘封棺將棺木送入海中。

棺木中已經(jīng)放置了特別的沉重物和能驅(qū)趕魚類靠近的海底香料，能確保甄老爹在海底只是深埋不被打攪。

眼淚，早已經(jīng)該枯竭，這一夜，依妍始終守著爸爸的身邊，始終流著淚，對著爸爸說了一晚上的話，將自己以前隱瞞他的，沒來得及說的話都全部不隱瞞的說了出來。

包括和莫熙帆之間的恩怨，包括了這幾天發(fā)生的一切，包括了她已經(jīng)必須去適應的墨黑未來。

聽見依妍開口那些原該是絕密的傾訴，莫熙帆並沒有做任何的阻攔，而是讓跟來的手下們圍住了依妍的房屋，請散了那些好心要陪著依妍守夜的村民。

房間裡，只有莫熙帆一個人陪著依妍，他始終站在了斜倚在漁村特殊磚瓦堆砌的白牆上，凝視著依妍，保持距離的守護著她，直到現(xiàn)在。

此刻，依妍站立在甄老爹的棺木前，望著他始終安靜祥和的睡姿，那種真正訣別的危機感逐漸靡深在了悲情的空氣中。

所有人都在安靜的等待中，等待著那一刻的到來，隨著村長的眼神示意，甲板上的幾個姨婆都緩緩地靠近了依妍和莫熙帆身後，

太多的送別經(jīng)驗讓她們擔心，當‘那一刻’到來，依妍會再次癲狂，甚至不惜跳下深海去阻攔甄老爹的離開，所以她們都站在了一個合理的距離範圍，以便莫熙帆如果拉不住依妍，她們可以幫忙。

莫熙帆也警覺到了這些姨婆們和村長間的眼色和她們的舉動，他也知道，那一刻還是要來了，忍不住再靠近了依妍些，輕輕地挽住了她的腰，提前了保護。

“吉時到了，送依妍的爸爸上路吧。”

耳中聽見了這句宣判，依妍合上了眼睛，兩行熱淚再次滑落在了臉頰上，感受到了莫熙帆在腰間手臂的微微加力，也知道哪些圍攏自己的姨婆們的擔憂。

是呀，原來這一刻真的很難讓人承受，難怪以往每次有海葬都會有悲劇發(fā)生，不是有人哭的昏迷就是有人跳海。

在聽見村長的這句宣告聲的同一秒，依妍真的有種想陪著爸爸一起葬身深海，繼續(xù)盡孝的心。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在，原來就是這種絕望的感覺！

幾個壯漢聽見村長的話後便扶起了棺木邊的蓋板＊＊＊＊＊劃槽，漸漸將黑暗帶入了棺木。

看著爸爸逐漸在眼前消失，看著那塊蓋板終於要將自己和爸爸永訣，依妍的心徹底的碎了。但她卻沒有做任何的瘋狂舉動，甚至都沒有嚎啕大哭的要求留住爸爸。

一顆顆鉚釘在幾個壯漢同時的捶打下，棺木完全被封閉死，只要推動棺木，甄老爹就能永遠安詳?shù)奶扇肷詈Ａ恕?

終於，依妍還是靠近棺木，顫抖著手要撫摸棺木。

深深用力，莫熙帆不讓依妍靠地太近，因爲她的安靜太不正常，他很擔心她會做傻事。

微微轉(zhuǎn)頭，依妍用淚眼望向莫熙帆，眼中沒有絲毫的溫度，卻有種刺骨的寒：

“放開我，我要和爸爸說最後一句話，我要親手送爸爸上路。”

“依妍！”

“放開我，你沒有資格控制我，拿開你的髒手！滾開！”

被依妍的輕聲出口卻狠絕的厭惡語詞驚到了，莫熙帆根本不理解依妍的表現(xiàn)，只道她悲傷過度有點偏激。

“依妍，我可以放手，但你千萬別做傻事，別讓你爸爸在天之靈擔心你。”

話音落下，莫熙帆果然放開了手，卻沒有離開依妍3步內(nèi)，他始終不放心，依舊要近身保護她。

輕撫爸爸的棺木，依妍伏在了冰冷的棺木上，臉貼著蓋板讓自己的臉上出現(xiàn)了爸爸最喜歡看見的微笑，一字一句的說出了最後的告別：

“爸爸，還是要和你分開了，你去找媽媽吧，好好陪著她就好，我會好好照顧我自己，不會讓你們擔心。爸爸，我對天發(fā)誓，我一定會親手替你報仇，不惜一切代價讓那個惡人血債血償！爸，依妍送你！”

說完了要說的一切，站起身，雙手抵在棺木上，依妍用盡了所有的力氣開始推棺木。棺木邊的漁村少壯，還有村長和幾個長老，都走到了棺木邊，一起來送甄老爹最後一路。當棺木掉落大海的一剎那，所有的漁船都按響了汽笛爲甄老爹送行，哭泣聲再次充滿在這片深海上，久久不散－－－

“依妍？你說的是什麼？”

“這艘船還有半小時會到碼頭，我會直接上你的車，我現(xiàn)在情緒很差，能說的我都說了，其他的等我看見你，我會慢慢告訴你。”

沉默，在聽完依妍的交代後，但颶風知道，依妍再任性胡鬧也不會開這種玩笑，所以，一切等見到她便會有分曉。於是，颶風對著電話給出了肯定的答覆後，掛了電話便吩咐手下準備車，注視了一眼已經(jīng)睡下的婼晨，猶豫後還是決定親自去碼頭接依妍。因爲他很清楚，如果莫熙帆依舊在依妍身邊，如果這一切都是依妍的一廂情願，那麼他必須到場。

在渡船頂層的VIP包房裡，聽著依妍向颶風說出一切並提出要他來碼頭接，莫熙帆終於還是再不能安靜。就是再能體諒依妍的悲傷情緒，但她對自己太過敵對的情緒還有海面上的那些誓約究竟是爲了什麼，莫熙帆還是決定要和以依妍談談。遣退了房間裡的手下，莫熙帆的臉色也很不好。

“爲什麼找颶風？你應該記得，你答應過蒽叔，在他回來前－－－”

“我爸爸6歲就跟著爺爺出海，10歲就能單獨操作漁船，因爲生了一個很不爭氣的我，爸爸不象其他家的叔叔伯伯，可以將打漁的事情交給孩子後享清福，爸爸他一輩子都在海面上浮浮沉沉。竟然會在海上被一條所謂的大魚拖倒，還因此賠上了性命？這一切還巧合的就發(fā)生在我回門前一天？莫熙帆，你乾爹花的心思是夠多，卻還不足夠多！”

冰冷著臉色，依妍知道莫熙帆一直在忍著自己的敵意，可她很不屑，這個男人是蕭崢嶸的乾兒子，也就是自己的仇人，這輩子的仇人！

聽著依妍的分析，莫熙帆的心底也是震驚的，他不是沒有懷疑過那個所謂的意外，依妍想到的一切他早就也想過，還想著辦完葬禮他要好好暗中查一下，他卻沒有想到依妍會那麼快的已經(jīng)定論。

“依妍”

“我暫時還沒有證據(jù)，所以我還能和你平心靜氣的對面說話，等我確定了那一切的事實，我們再見面一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突然理解你乾爹對我說過的那些話，也理解他對颶風的趕盡殺絕心態(tài)，因爲我現(xiàn)在也一樣，一樣的不能接受害死我爸爸的人渣還能好好的活著。”

站起身，用眼角望著依舊望著自己卻沒有開口說什麼的莫熙帆，從鼻息裡鄙夷：

“上天還真是對我不薄，讓我可以有蒽叔這個靠山，可以讓蕭崢嶸至少有些忌憚，還花點心思玩‘意外’，否則，今天被葬在海里的應該不只是我爸爸一個，應該還有我，還有漁村所有無辜的人吧！莫熙帆，我勸你現(xiàn)在就讓你的手下把我扔進海里去，否則總有一天，我會親手把他扔進大海餵魚，如果你敢阻攔，我一樣會親手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