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月摸著像小貓一樣蜷縮在爸爸肩上的翡翡,摸他圓圓的後腦勺,上面已經有稀疏而烏黑的頭髮漸漸長出來,斬月開始讓自己止住哭聲,望著孩子縮在腋窩下的小手臂,痛苦的說:“這兩個孩子就是我的命,我真的受不了他們一點點的意外。妲”
靳湛柏用掌心捧住了寶寶的後腦勺,輕輕柔柔的抱著,翡翡的哭聲小了一些,下巴擱在爸爸肩膀上,睜著哭的悽慘無比的大眼睛望著逐漸後退的行道,成串的眼淚滴在靳湛柏襯衣上,溼了好大一塊。
匡匡在徐媽懷中,特別乖巧,自己玩著自己可愛的小手指,還時不時往翡翡看看。
……
皇廷一品已經亂成了一鍋粥,還是一鍋糊掉的粥,三樓的一間房間擁擠成羣,吵的不可開交。
靳東臉上有被女人鋒利指甲抓出來的血痕印記,可是參與吵架的倒好像不是他,此刻他正坐在電腦前瘋狂的打遊戲,耳朵上掛著耳麥,他的房間全是人,老太太、夏雪、剩下圍堵的人都是靳家的下人,老太爺在門口站著,沒有人在身邊,他一個人看著,望著這個家,蒼老而渾濁的眼睛充滿了絕望。
誰都想不到,現在跟佟憐裳打起來的,是夏雪,是這個脾氣好到不能再好,時常話語也很少的嫺雅女人。
佟憐裳抓她的手臂,大聲咒罵:“你們以爲我沒有後臺是嗎?全家聯合起來欺負我,他靳東心裡藏著別的女人!!!太無恥了吧?我算什麼?我到底算什麼?夏雪你也是女人,你摸著良心說說,是我的錯還是靳東的錯?如果你老公惦記著前女友,你是什麼感覺?你們口口聲聲說我是靳家的人,但你們真的有把我當靳家的人嗎?這種事,你們居然還袒護靳東,還打我,你們靳家不是人!欺人太甚!看我家在北京,這樣欺負我是嗎?我告訴你,這事沒完!你們欺負我你們打我,我現在就讓我爸過來,我看你們怎麼向我爸爸交代!”
夏雪跟她拉扯著手臂,兩個女人胳膊上全都是被扭掐出來的紅印,夏雪不想這樣下去,可是甩不掉佟憐裳,她死死抓著自己,就是不放手,恨不得把夏雪的手臂扭的骨折。
“佟憐裳,我們是把你當靳家的人,但你沒把自己當靳家的人,如果你當自己是靳家的人,那麼我們都是你的親人,你把我們當親人了嗎?你連徐媽都敢打,怎麼說徐媽也是奶奶身邊的人,跟奶奶幾十年的感情,就像親姐妹一樣,徐媽怎麼說也是長輩,你連長輩都敢打,你還有教養嗎?想讓別人對你好,你先得同樣對別人好,我看你根本不是把我們當家人,你是把我們當下人,稍有不滿就敢動手,你連我也打,佟憐裳,我是你婆婆,你看看你現在的行爲,當初對你不瞭解,不知道你是這樣的女人,現在我真是後悔了八輩子,把你娶回來攪得我們家沒一天安生日子過,佟憐裳,你直接跟你爸爸說,你要離婚,我告訴你,我們家不會多說一個不字,靳東早離了你早找幸福,你這麼厲害,靳家留不住你,行吧?”
佟憐裳一怔,突然又更加兇狠起來,眼神中的那股狠勁讓夏雪對她更是心如死灰:“我就不離婚!我死都要拖著他!我離婚了讓他和那個賤貨結合是吧?你們毀了我的幸福,我也要毀了你們的幸福,我要讓靳東痛苦,我折磨他,我天天跟他吵,我看他怎麼辦!窀”
老太太原本不想把事情鬧大,當長輩的都是本著家和萬事興的想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佟憐裳這麼鬧下去也實在咂舌了,覺得有點不認得這個丫頭了,當初她還在和小五談的時候多好,雖然每一次從北京來s市排場都很大,但老太太都可以理解,名門千金,條件好,自然各方面都很講究,而且那時候來靳家做客也很優雅懂禮,就是大家閨秀的模板,誰能想到她現在變成這樣,還是說其實老太太根本就沒了解過她,她一直是這樣性格的人,只是當初在談婚論嫁結婚,一切的美好都是她僞裝出來希望被人看見的,眼前的這個女人才是真正的佟憐裳。
那時候她家小五不願意跟佟憐裳繼續,對老太太說過這麼一句話:“這女人哪能要,從北京來一次s市,帶六個愛馬仕皮箱,她不是找老公,是找男傭。”
佟老將軍和大太太的教育不會錯,錯就錯在佟憐裳是四姨太的女兒,又是佟家最小,疼的都不像樣子了,而佟憐裳出生的時候佟老將軍都六十多了,對孩子的各方面引導也沒能像前面幾個孩子那樣親力親爲,更大程度上,佟憐裳這個孩子是交給四姨太和家裡傭人帶大的,就成了今天這幅模樣。
“七小姐……”老太太換了稱呼,其實都能聽出來,不是對她尊貴身份的尊敬,而是原本是家人的一種刻意疏離:“七小姐,你先放開我雪。”
老太太走到中間,去拉扯佟憐裳死死往夏雪胳膊裡掐的雙手,那麼長而鋒利的指甲刺到人的皮膚裡面,不用想都知道一定很疼。
佟憐裳一聽到老太太對夏雪的稱呼,輕蔑的笑了:“我雪?你們兩感情這麼好的啊?不是說婆媳都處不好嗎?你們到底怎麼相處的?教教我唄?”
夏雪忍著疼痛,對佟憐裳回話:“只要多站在對方立場上替對方考慮,都能相處的融洽。”
“呵……”
佟憐裳蔑笑。
老太太掰她的手指,急了:“你快放開啊,她是你婆婆,都給你掐出血來了你個壞丫頭!”
“壞丫頭?!”
佟憐裳還來不及找老太太理論,坐在電腦前打遊戲的靳東把耳麥摔在桌上,沒拄柺杖,一瘸一拐的走過來,推開圍著的下人,一把逮住了佟憐裳掐住夏雪手臂的那隻胳膊,狠狠一轉,佟憐裳疼的哇啦一聲就哭了:“啊我疼!靳東你想死是不是?!”
靳東擒拿著佟憐裳,迫使她鬆開了夏雪,夏雪剛抽出手臂,手臂皮膚上就都是被佟憐裳掐出來的月牙形指甲印,又深又清晰,好幾個印子已經淤血了,老太太急著抓起夏雪的手臂,心疼的用蒼老的掌心摸了又摸:“哎呦喂,這簡直不是人吶,這麼心毒哦!”老太太轉向佟憐裳:“孩子呀,你心眼怎麼這麼壞,把人掐成這樣!”
佟憐裳哭著嚎叫起來:“你們一家都不是人,我掐夏雪你們就說我心毒,那靳東扭我胳膊呢?怎麼沒見你們說他?他不心毒?”佟憐裳咬牙切齒的看向靳東:“你一個大男人打自己妻子,靳東,我要告訴所有人,我要登報昭告天下,讓你臭名昭著,讓別人都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靳東忍了很久,爲了這個家,爲了威廉,爲了他身爲丈夫和爸爸的責任與道義,他忍了多久,一個字不吭,痛苦埋在心裡,一個人消化,究竟是被激怒到什麼程度了他纔會產生想要解脫的悲愴想法。
“佟憐裳,我是真的很想跟你好好過日子,你實在太讓我失望了,離婚吧,威廉跟我。”
佟憐裳像瘋婦一般甩開自己臉頰前擋她視線的頭髮,尖叫道:“離婚?我就不離婚!我就不離!!就不離就不離!!!我看你怎樣!我就不成全你們這對狗男女!我就攪得你們靳家家無寧日!你不給我日子過,我也不給你日子過!靳東我告訴你,把我逼急了,我去扇你那個賤貨的大嘴巴子!我打她個不要臉的!她要是成家了,我就拆了她的家!我叫她也得不到幸福!誰叫她破壞我的家庭!不幸福大家就一起不幸福!我怕誰啊!”
靳東聽不得任何人侮辱斬月,斬月在他心目中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他因她的外表被深深吸引,吸引後的接觸交往讓靳東更加迷戀斬月,她是個太美好的女孩,當初每到週末他們一起揹著雙肩包逛遍北京城的歲月,是他這一輩子幸福到快要流淚的日子,如今聽人提起斬月他就難過,更不要提佟憐裳這樣污濁的侮辱他心目中的唯一。
“佟憐裳,我就是愛著琪琪,我願意爲她肝腦塗地,爲她犧牲一切,你抓著我不放,但你抓不到我的心,我的心裡只有我的琪琪,你跟她沒法比!”
“我撕爛你的嘴!”
佟憐裳發瘋了,目眥盡裂的朝靳東衝上去的時候所有人都混成一團了,房外有老太爺的大聲急吼:“拉住她!靳東有傷!”
房裡打成一團,亂哄哄中,佟憐裳就像一條發瘋的母狗,三個女傭抱住了她,拉扯廝打中自然也少不了佟憐裳的拳打腳踢,夏雪和老太太拉著靳東就把他往外面拽,靳東走的很不方便,老太爺在外面,立刻給孩子讓路,好整以暇的說:“靳東,你先去你小叔家住一陣子,這邊,等爺爺和她爸爸解決了你再回來。”
老太太點頭如搗蒜:“是的是的小東東,你小叔家沒人住,奶奶給你叫兩個下人一起過去,你在那邊好好養身體,家裡的事你別擔心,奶奶和爺爺給你解決掉,這個女人不要也罷,咱們家條件好,你人又好,就算帶著個小孩又怎樣,會有好女人跟你在一起的。”
靳東垂下眼睛,從跟斬月分手以來就習慣了沉默寡言,不愛說話也不愛笑不愛表達情緒了。
夏雪拍拍兒子的背,也說:“聽奶奶的話,就去小叔家住一陣子,媽媽等下給你小叔打電.話,我先讓老黃送你過去。”
於是,老太太和夏雪扶著靳東往樓下走,走的途中夏雪喊樓下聽著樓上吵架聲不知所措也沒上來觀戰的傭人,讓她們上房裡去給靳東收拾一下衣服。
靳東房間裡的吵鬧咒罵聲一直沒停,老太太到了樓下,走的飛快,往自己房間去,可是到了房間又躊躇起來,咦,她剛纔想幹什麼來著?想不起來了。
老太太站在房間裡抓頭髮,習慣性的去喊徐媽,叫了好幾聲才突然想起來剛纔好像一直沒看見徐媽,老太太走出去,又對著餐廳那個方向大聲叫了幾聲,裡面跑出來一個女傭,手裡拿著擦碗的棉布,看來正在幹活,遠遠望著老太太,對老太太說:“老夫人,徐媽陪著五太太去醫院了,小少爺好像跌到了哪裡,一直哭。”
老太太一聽,頭皮直炸,立馬掉頭回房,急的要哭,邊走邊抱怨,抱怨的都不想活了:“真是受夠了!受的夠夠的了!小東東這邊吵成這樣,小五那邊又出了事,那麼小的娃娃,跌到哪裡可怎麼辦吶!35歲才生了小孩,孩子出生沒幾個月就出了這麼大的事,真是夠了!夠夠的了!”
老太太對著正在連線的聽筒哭著發泄,那邊傳來靳湛柏的聲音,她立馬止住哭聲,瞇了瞇眼睛,把眼淚眨掉,視線清晰後老太太問:“你帶翡翡去醫院了?”
靳湛柏說:“嗯。”
“怎麼搞的?跌到哪裡了?”
靳湛柏又說:“脫臼了,看過醫生了,不要緊。”
老太太一聽,整個人都要爆炸了,她猙獰著爬滿皺紋的臉,對著聽筒大叫:“哎呦喂!脫臼?!這麼小的孩子脫臼?!我孫子呢?翡翡呢?”
靳湛柏正在改道,看著側後視鏡然後對老太太說:“媽,我們在回家的路上,我在開車,先不說了。”
隨後,老太太對著已經嘟嘟嘟的聽筒急叫,沒追上那邊已經掛斷電.話的人。
她擔心大孫子,急的像火焚一樣,轉而就給斬月又撥去了電.話,斬月抱著翡翡在,小傢伙哭的累了後來在車上不知不覺縮在媽媽懷裡睡著了,斬月趕忙把手機從褲子口袋裡抽出來,怕吵醒翡翡,拿的很遠,耳朵配合著手機的位置,頭往前傾:“媽。”
“哎呦!哎呦!!翡翡沒事吧?要不要緊吶?怎麼這樣啊!”
“沒事,媽,翡翡在睡覺,我們馬上就到家了,等回家了再說,好嗎?”
老太太忙不迭的點頭:“哎好好好!你們趕快回來!把我孫子帶回來!”
和小五那邊聯繫完,老太太趿拉著拖鞋就往外面跑,外面客廳也是一片混亂,傭人來來往往,靳東和夏雪不知道去哪裡了,看不到人,樓上吵架的聲音也沒消失,也沒變小,佟憐裳還在樓上,老太太又想起自己老頭子,左顧右盼,也沒找到老頭子,急的心裡直髮慌,轉身又回房間,給夏雪打電.話。
幸好夏雪隨身帶著手機,跟老太太說,她和老太爺,還有靳東,他們三個在後面花房。
老太太放下話筒就出去找他們了。
……
家裡一時功夫一片凌亂,老太太也顧不上在樓上找傭人大聲哭訴說靳家不是人的佟憐裳了,她夾著胳膊,從樓裡出去,往後面花房跑,上了年紀腿腳不利索,走兩步就累的喘息,十多分鐘才走到花房那邊,透明玻璃幕牆裡面,夏雪抱著威廉,靳東和老太爺相對而坐,三個人臉色都比較陰沉,靳東背對著老太太這個方向,站著的夏雪和老太爺都看著靳東,應該談到了什麼,大家在等靳東的態度。
老太太推開門大家朝她看來,夏雪抱著威廉趕忙走過去接老太太,老太太累了腿,彎下腰捶了捶膝蓋,問老太爺:“你們在說啥呀?”
夏雪騰出一隻手扶著老太太,回她:“爸問靳東離不離婚。”
老太太站起來,走過去對靳東問話:“小東東,你的意思呢?”
靳東獨坐神情顯得蕭索落寞,他垂著眼皮,看起來毫無精神,老太太就氣了起來,往他肩膀上捶:“你看看你找的好媳婦,把我們家折騰的雞犬不寧,她家人下午才走,現在又鬧成這樣,你這孩子真是的,當初眼睛長到哪裡去了,挑了這麼個百年難遇的女人。”
夏雪忍不住幫兒子說話:“媽,你就別怪靳東了,他也不想的。”
“我哪有怪他!”老太太瞪了夏雪一眼,又低頭看著自己孫子,苦口婆心的說:“小東東,你是奶奶的大孫子,奶奶心疼你啊,看你找了個這樣的女人,以後還有什麼好日子過呢,自從你五叔找了你五嬸那樣沒有家庭背景的女人後我就看開了,做人家媳婦的,最緊要的還是善良、賢惠,我不求像佟憐裳這種家世,但得有你五嬸這樣的好性格,你看你五叔混蛋吧,去年忙自己的事忙的根本不管自己的老婆,這小路哪裡會沒有脾氣?她不還是因爲孩子所以……”
“媽。”
靳東詫異的擡起頭,老太太接下來最重要的話卻被夏雪打斷了,關於靳湛柏和斬月在他出車禍這一年裡發生了什麼,夏雪隻字未提,但老太太不知道爲什麼不能提,所以還想拿著斬月當模板跟靳東教育一番,告訴他該找什麼樣的女人過日子,夏雪心裡非常緊張,生怕老太太給捅出來什麼,把靳東刺激了那就得不償失了。
“小叔公司出事以後就一直在紐約,是後來才知道你小嬸懷孕的。”
夏雪笑的很無奈,輕描淡寫的把這事一筆帶過,靳東眼神中流露出許多茫然,他看著夏雪,突然就意識到事情或許有他看不見的那一面。
“東東啊,奶奶就這意思,離婚也好,你這麼善良的孩子還怕找不到好女人?以後找女人,照著你小嬸那模子找,女人可以不那麼漂亮,但一定要通情達理,會體貼你會心疼你,千萬別找脾氣壞的,你伺候不起啊,這種女人到三四十歲就是潑婦,送給你你都別要哦。”
威廉已經快九個月了,現在正在學牙的階段,偶爾真的能蹦出幾個含糊不清的字,現在小傢伙困了,趴在夏雪肩膀上睡覺,脖子上幸好繫了口水巾,一串帶著嬰兒奶香味的亮晶晶的口水從寶寶粉嫩的小嘴巴旁邊流下來,滴在口水巾上。
夏雪輕輕拍著威廉的背,這邊看著靳東替靳東操心,說白了,離婚在這個社會已經不算什麼大事,誰離了誰都能活,不行就分,現代人看待感情很無所謂,反正男人女人多的是,每個人都在經歷形形色色的異性,單憑這樣看來,夏雪真的支持兒子和佟憐裳離婚,但她懷裡的這個小寶寶她捨不得,父母離婚,孩子是最可憐的,以後不管跟著哪一方,都會有後爸後媽,而一旦親生父母各自再組建家庭,小孩子就會覺得自己是個拖累,會自卑,夏雪擔心威廉成長過程中性格有所偏失,怕父母失敗的婚姻影響他性格的形成。
剛纔在樓上吵的不可開交的時候,她是非常支持兒子離婚的,現在,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老太太拖了條凳子跑到老太爺身邊坐下,拿老太爺的茶杯喝了半杯,望著靳東,將利弊分析給他聽:“小東東啊,你現在得做好準備,這佟憐裳肯定會跟她爸爸說,指不定也許她家人明天又過來了,那四姨太可不是省油的燈,你這老岳母厲害著呢,能指著你鼻子罵還罵的你還不了嘴,小東東,這事你一定得拿好主意,要離就離,不要拖泥帶水,你前女友的事在佟憐裳心裡鐵定是個心病了,以後要還在一起,指不定爲這事還要怎麼鬧騰,你這麼老實,連吵架都不會,怎麼跟那種女人過日子啊,還是趁早離。”
————接下來的每一章都要揭開秘密了,然後,幾個人,各安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