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擎冷笑，虎目裡滿是炎涼和冷冷的嘲弄，“院長認定那個天生壞種的人就是你父親，當天晚上就把你父親趕出了福利院……你父親那年，只是一個只有六歲，無依無靠的孩子。”
天生壞種……
葉兮心口被刺了下，喉嚨裡像是被塞了一把特別苦澀的草藥，“他們怎麼能這麼說他？”
秦擎聽著葉兮啞啞的聲音，慈和的看了眼葉兮，“心疼了？”
葉兮咬緊下脣，沒說話。
秦擎笑笑，接著道，“你父親後來回憶那一天的場景，他說，那天陽光很好，可是不暖人，陽光灑在身上，像冰。”
他說得雲淡風輕，黑眸瞇著，長成帥氣英俊的臉龐是冷硬麻木的笑，眼角有淺淺的紋路，有著成熟男人特有的性感迷人。
葉兮牙齒輕輕的打著顫，低下頭，眼眶莫名有些溼潤，嘴脣動了動，說不出一句話。
秦擎許是也在壓抑著某種情緒，車裡有好一陣子的沉默。
半響，秦擎雲淡風輕的勾脣，“你父親被趕出福利院後的第二天，我偷偷跑出去找你父親。沒有去處，我知道你父親必定還在附近。果不其然，我在福利院附近的一處居民小巷裡找到了你父親。”
“我還記得那條巷子很潮溼，很窄，凌亂骯髒得幾乎沒有人願意從那裡經過。你父親不知在哪裡找的紙箱子，做了一個並不牢固的小房子。他邀我進去，臉色很深沉，很酷的塞給我半個漢堡和半杯沒喝完的可樂，然後坐到一邊就不說話了。”
“我沒有問你父親是哪兒來的，因爲根本不用問，他離開福利院時沒有錢，這東西還能怎麼來的。我也沉默的坐在你父親身邊，一點沒跟他客氣，吃掉了漢堡和可樂。吃完，你父親開了口，讓我回去。我問他怎麼辦，他皺著眉頭不說話。”
他們兩人都不是善言的人，常常說一句話要沉默好久，纔有人主動開口，他們已經習慣這種相處模式，不會悶，相反的，很舒服自在。
“我看著他好一會兒也沒有說話。他又攆我走，可眼睛卻紅了，他沒有哭，可是聲音很啞……”
他忘不了那個畫面，儘管那時他們只有六歲。
他知道他走了以後，他就是一個人了。
說不定什麼時候他挺不過去就死在什麼地方，並且不會被人發現。
秦擎又是一陣沉默，呼吸在車裡略顯粗重，“我讓你父親回去跟院長求請，你父親心氣足，不說話只一個倔犟的表情我就知道，你父親絕不會回頭求院長。我沒有再勸你父親，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
那一刻，他們無助，彷徨，恐懼，卻無能爲力。
“我沒有勇氣陪在你父親身邊，你父親也知道不能留我下來與他作伴。他看著我走出那條巷子，我沒有回頭，但我知道你父親一定一直看著我。”
秦擎說到這裡，眉頭皺得很深，眼底是濃重得化不開的沉鬱，“不管出於什麼原因，那一刻，我有種深深背叛了你父親的負罪感。”
葉兮心臟揪緊，巨大的酸澀和心疼盈滿了她的全身，她的眼睛和鼻子，澀痛得難以忍受，她從後視鏡看著秦擎在後視鏡裡的眼睛。
那麼憂鬱，又那麼沉重。
“……秦叔，你當時也只是一個孩子，你沒有錯。”葉兮啞聲道。
秦擎頓了頓，挑眉笑開，“你要是聽完秦叔講完後續，你就不會這麼說了。”
葉兮疑惑的看著他。
秦擎抿了下嘴角，剛毅的臉上浮現淡淡的薄紅，像是不好意思，“那天我趕回福利院，在門口就被院長逮了個正著，繼你父親之後，我也被院長趕出了福利院，然後……”
秦擎悻悻的看葉兮，見葉兮臉上仍是凝重，嘴角扯出一絲笑，“我只好灰溜溜的跑去找你父親，並且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你父親很感動。於是我和你父親從此別無選擇的相依爲命，亡命天涯。”
葉兮聽完，低下頭，等了好一會兒，不見秦擎繼續。
擡起頭，葉兮好奇的看著秦擎，“秦叔，後來呢？”
秦擎斂眉，深深從後視鏡看著葉兮，嗓音粗沉，“後面的，我想你大概不太想知道。”
葉兮一愣，盯著秦擎，小聲道，“秦叔，我想知道。”
秦擎抿緊脣，臉上漸漸流露出嗜血的表情，一雙眼黑得不見底，“被趕出福利院的兩年後，我和你父親不慎被一個龐大的人口販賣團伙誘騙囚禁，像牲口一樣關在一個鐵籠子裡進去地下販賣，這個團伙的針對目標並不是有父母的孩子，而是專門針對孤兒和流浪兒，因爲將這些孩子賣給僱主，無論生死，都不會有人關心，他們不會有麻煩纏身。”
秦擎臉上露出深深的厭惡和噁心，“他們進行買賣的地下場所很大，修剪得猶如華麗的馬戲團表演舞臺。那一天，人滿爲患。來的都是些有錢有勢的瘋子或者懷有別的目的的人。”
秦擎又停了一會兒，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將這段殘酷的經歷和畫面告訴葉兮。
葉兮見他又停了下來，抿脣看著他，“秦叔，你繼續吧，我沒什麼的。”
“你確定要繼續聽下去？”秦擎擔憂的看了眼她的肚子。
葉兮臉色發白，卻微笑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您放心吧，我們沒那麼脆弱。”
秦擎猶豫了下，也知道自己講到這裡便不再講下去有失厚道。
畢竟是他把人的好奇心給引出來的。
瞇了瞇眼，秦擎繼續道，“開始前，他們把所有的孩子都分別關在一個籠子裡，一個一個送到臺上。那麼多人，那些孩子沒有不被買中的。我們真的像動物一樣，所有的孩子都惶恐的握著籠子的鐵欄，慌亂驚惶的看著那些大笑著叫價的人們。”
“一開始我們並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麼，是要買他們回去，還是其他什麼。後來，直到最後一個孩子被貼上了僱主的標籤，我們才知道，遊戲並沒有結束，而是才，真正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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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