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這邊沒事,她的寶寶已經(jīng)生出來了。喏,你們看?!敝魅握f著話,指了指後面護士臂彎裡抱著的小包子。
“那,另外一個呢?”沈妍問這話的時候,出口的聲音帶著顫音,沒有人知道,她問這話的時候,是用了怎樣的力氣才問出來的。
然後所有人的眼神,齊刷刷地看向主任。那些眼神中,有灼熱,有害怕,有期待,還有緊張……太過複雜……
嚥了咽口水,頭皮發(fā)麻發(fā)緊,這些人的目光,總結起來就是:好可怕??!
“還在裡邊的那個女孩兒,她的孩子也出生了,比這個大概早了半個多小時。孩子因爲早產(chǎn),被兒科的童醫(yī)生抱到保溫箱裡去了,孩子很好,你們放心,也可以先過去看看孩子?!?
主任硬著頭皮把她知道的情況都說了,至於那孩子出生後一直不哭的事情,主任現(xiàn)在可不敢說,反正那孩子她看過,以她多年的經(jīng)驗來判斷,身體一點兒問題都沒有。
“大人呢?”三個字,讓剛剛因爲孩子沒事而緩和下來的氣氛再次凝結成冰。沈墨的聲音,透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漠然。
大人?大人她也不知道啊,只是出來的時候隱約聽到那邊又在準備手術。
可是,如果不回答,她懷疑,眼前的這個男人,那眼神感覺像是要吃人。
“墨!”歐陽飛從裡面出來了,婦產(chǎn)科的人連忙推著歐陽思丹趕快離開這個恐怖的地方,那種窒息感,讓他們冷汗都出了一身又一身。
作爲醫(yī)生,他們完全理解家屬的心情,跟各種講理的、不講理的、怒斥的、痛苦的家屬都打過交道,但是被家屬嚇到渾身僵硬一動都不敢動的地步,還是平生第一次。
歐陽飛把沈墨拉到一邊,細細地把顧清寧的情況說了一遍。他現(xiàn)在也在面臨著兩難的選擇。
本以爲顧清寧的昏迷只是摔到腦袋引起的,因爲她只顧著護著自己的肚子,摔下去的時候,著力點都加重在了頭部,而且是重重的連續(xù)性的碰撞。
剛纔專家們看完所有的片子之後發(fā)現(xiàn),情況比一開始想象的要嚴重很多。
手術室裡的人現(xiàn)在正在準備的,是要對顧清寧進行開顱手術,他出來,就是要跟家屬商議並讓家屬簽字同意。
顧清寧現(xiàn)在的情況,不只是腦袋上的外傷,而是腦子裡面有淤血,而且他們看到,現(xiàn)在還在有地方內(nèi)出血,所以,這手術,最好是現(xiàn)在就動手,越到後面越有危險。
若是單就這一個開顱手術,雖然聽起來很嚴重,但歐陽飛和幾位專家討論過,問題不是很大,他們有把握手術成功的概率可以達到95%以上,這還是保守估計,這幾個人裡面,就目前國內(nèi)而言,已經(jīng)是最頂級的專家團隊。
但問題就在於,連續(xù)兩臺這麼大型的手術下來,顧清寧的身體是否能夠承受得住麻藥和創(chuàng)傷帶來的連續(xù)性的衝擊,會留下什麼樣的後遺癥,他們現(xiàn)在無法預估。
歐陽飛把情況說完,幽幽地嘆了口氣,第一次,面對病人和病人家屬,他的情緒始終穩(wěn)定不下來,因爲他害怕!
如果一會兒還是這樣,他需要將主刀的任務交給另外一名大夫??伤窒胍约河H自上手。
沈墨沉默了大約不到五秒鐘的時間,只說了六個字:“我簽字,你救人!”
此時的他,不知是太過冷情還是太過無情,面上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驚慌失措的模樣,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在某一個瞬間恢復了冷靜、沉穩(wěn)和堅毅。
“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她一定會沒事的!”沈墨說道,話裡帶著鼓勵,是對自己,也是對歐陽飛。
似乎是被沈墨的情緒所感染,他的話語,有一份安定人心的力量,就這麼兩句話,歐陽飛就漸漸平靜了下來,閉了閉眼,返回了手術室。
對,先做手術,這個刻不容緩!至於後續(xù)的影響,他一定會想辦法還給沈墨一個健健康康的顧清寧,哪怕是窮盡畢生的精力。
歐陽飛回去了,之後長達五個小時的手術時間裡,沈墨猶如一尊雕塑,站在手術室的門外,靜立,沉默,等待。
他之所以能冷靜下來,是因爲就在剛纔那一刻,他的心中只剩下一個信念,她生,他生;她死,他死!
所以,生死對他來說,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只要他們在一起就好!
聞訊趕來的,都是身邊最親近的幾個人,有的在這裡陪他,有的去看沈妍和小包子,有的去看顧清寧的小包子。
不過看過之後,都又返回了手術室的門外,靜靜地等待。
沈老爺子也是一樣,去看過兩個小寶寶之後,囑咐沈涵好好照顧歐陽思丹,也再次返回來一起等候。
沒有人勸沈墨讓他稍微坐一會兒,也沒有人勸老爺子讓他先回去休息,因爲,所有的人都知道,此刻,不管說什麼,他們都聽不進去。
五個小時後,歐陽飛出來宣佈手術成功,顧清寧被推進了重癥監(jiān)護室。
手術是成功了,但她現(xiàn)在的情況並不穩(wěn)定,還有就是,她什麼時候能醒來,目前還不好說。
如果四十八小時之內(nèi)可以醒來,她應該可以度過這次難關,但如果她在這個時間之內(nèi)醒不過來,剩下的事情,就只能看天意和她本身求生的意志力了。
這個情況,歐陽飛此時沒有敢跟任何人說。
沈老爺子終於被人勸說著回家去了,剩下的人,依舊陪在沈墨身邊,而男人,則是繼續(xù)像剛纔一樣,守護在重癥監(jiān)護室的門外,再次站立成一尊永恆的雕塑。
這是一個註定無眠的夜晚,王濤和其他人能做的,就是將事情儘量控制在不被外人知道的範圍內(nèi)。
否則,不管是孩子還是大人,甚至歐陽思丹那邊,不排除還會有人喪心病狂到要對他們下手。
沈老爺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派出了自己身邊最信任的人,守在這歐陽思丹和顧清寧的身邊,但是,這種事情,真的是防不勝防。
目前知道這件事情的,除了當時在沈家老宅現(xiàn)場的所有人,還有就是他和沈妍以及夏雲(yún)瑾,其他人,已經(jīng)全部對外封鎖了消息。
包括醫(yī)院這邊,顧清寧的身份,也限定在有限的幾個人裡知道。
還有一個問題就是,他們都知道事情發(fā)生的經(jīng)過,卻沒有人知道,爲什麼會發(fā)生,對方的目的又是什麼。
方夢潔究竟是臨時起意還是早有謀劃?是單獨行動還是受人指使?
司啓雲(yún)已經(jīng)讓人審訊過方夢潔,能用的不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但那個女人到目前爲止,一個字都沒有吐出來,還真不是一般的倔強,從頭到尾只有一句話,她要見沈墨。
這個時候見沈墨,司啓雲(yún)懷疑,她是不是真的不怕死,顧清寧沒事還好說,顧清寧要真有什麼事,沈墨絕對不會讓她多活一秒鐘。
小少爺和柳傾城是在第二天早上的時候,接到王濤的通知的。
嚇了一跳的兩人,穿上衣服就往過趕,飯沒吃不要緊,連臉都沒顧上洗一把。
他們到達的時候,沈墨依然如昨晚一樣,連一根頭髮絲都沒有動過地站在ICU的門外,呆呆地望向裡面顧清寧躺著的地方。
沒有人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他身上的氣息已經(jīng)不再可怕,可是靠近他的人,無端會讓人覺得心裡特別難受。
不是悲傷,不是痛楚,似乎是心寂。
老爺子臨走前,提議讓他去看一眼孩子,沈墨卻是理都沒理,他們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聽到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