嘆了一口氣，東方言幫她穿上了外套，將她抱在了懷裡，高大的東方言抱起嬌小的沐藍，不費吹灰之力，他溫柔地對懷裡的小丫頭說道，“那你再睡一會兒吧，你洛晴姐姐應該派人來接我們了。”

“恩。”迷迷糊糊間，沐藍在東方言的懷裡尋找了一個舒適的位置，沉沉地睡去。

沐藍對東方言有很深的依賴，只要在他的身邊，她都能很快地睡著。

一擡眼，見孫微微還站在一旁怔怔地看著他們，東方言奇怪地問道，“孫小姐還有事麼？”

“她不是你妹妹？”孫微微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把心裡的疑問問了出來，只是這一刻，她迫切地想知道他們的關係，東方言之前明明對這個小丫頭很冷漠的樣子，但是爲什麼才一會兒工夫，他對她看起來就像對待珍寶一樣。

“不是。”東方言暗忖，他什麼時候說過沐藍是他妹妹？

“可是……”孫薇薇皺眉，可是他們明明就像兄妹吧？

東方言似乎很不耐煩繼續回答她的問題，偏過身越過了她，下了飛機，果然在VIP通道那邊看到了子軒派來的人，竟然是喬治，他的腳步微微一頓，視線落在懷裡的小丫頭身上，見她睡得正熟，只好打消了讓她自己下來走的念頭。

“沐藍怎麼了？”喬治見他們這個架勢，還以爲沐藍不舒服呢？

“沒事，睡著了而已，我們走吧。”東方言自顧自地往外走去，沒有理會一臉莫名其妙的喬治。

立在後面的喬治，喃喃自語，“不會吧，冷麪殺手東方言和沐藍小美女？這嫩草也吃得太厲害了吧？我要去告訴嫂子，她以後不能叫表哥是老牛了，真正的老牛在這裡呢。”

東方言和邱家那兩兄弟也算是見過幾面，反正他也冷漠慣了，見到誰都是一張冰冷的臉，別人也不會主動去惹他，倒是邱宏文竟然會找東方言下棋，這讓喬治和凱睿覺得是比天下紅雨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都發生了，太詭異了。

邱宏文向來沉默寡言，不愛跟邱家的人打交道，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地在後院畫畫，很少會主動跟人打交道。

花房是邱宏文很喜歡的地方，淡淡的幽香充釋在空氣裡，讓人有一種沁人心脾的愜意，他讓人在花房擺上了棋局，拉著東方言下棋，東方言見推拒不了，只能從命。

聰明如東方言，自然知道邱宏文找他下棋不會是單純地下棋，一定是有什麼特別的事情，所以他纔會跟去。

而事實上，和他預料的一樣，邱宏文果然不是單純地要下棋，但是又和他預料的不同，因爲他說的事情讓他很意外。

“你妹妹還好嗎？”邱宏文開口的第一句，竟然是詢問他的妹妹，那個已經死去了很多年的妹妹。

東方言猶豫了一下，告訴了他，“很小的時候，就意外去世了。”

那是他心底的痛，東方綺，他那個可愛天真的妹妹。那一年東方綺十歲，東方言十五歲，兩個孩子在日本孤苦無依，那個冬天冷極了，兩個孩子依偎在巷子的角落裡，凍得幾乎已經沒有了氣息，就是在那個時候，那個人出現了，他把他們帶到了溫暖的房間，東方言爲了妹妹，接受了那個人的條件，到那個訓練基地，卻沒有想到那卻是和綺最後一次見面。

等他成功出師，離開基地的時候才知道，東方綺，在十一歲那年出了車禍，當場死亡，而他，因爲基地和外界的隔絕，甚至到妹妹死了好幾年之後才知道這件事情。他和那個人吵得很兇，但是畢竟是一場意外，誰都無法預料，他也只能責怪他自己，不能怪別人。

卻沒有想到，幾年前，他竟然知道那一場意外並不是意外，東方綺真正的死因是，自殺。這對東方言而言簡直就是一個晴天霹靂，他沒有想過他那個愛笑又單純的妹妹，那個年僅十一歲的小丫頭，竟然會自殺，他不相信。只可惜，事實擺在眼前，那個人爲了拉攏人心，明明知道他的得力助手有很嚴重的虐童癖，明明知道他對東方綺起了心思，卻沒有阻撓，導致了最後東方綺受盡了痛苦而選擇了自殺。

他沒有辦法原諒在這件事情中沒有插手組織的那個人，也沒有原諒那個在妹妹最需要的時候沒有出現的自己，他離開了那個人，離開了那個地方，放逐了自己，他的心中有一團火，他必須不斷地殺人才能讓這團火熄滅，所以他成了國際上知名的殺手。就在他最頹廢的時候遇到了凱以安，那個和他一樣墜入深淵的男人，他幾乎是自虐地讓自己被他折磨，他想讓自己痛，讓自己清醒地受懲罰。

“這樣啊。”邱宏文狀似感嘆道，“我們到底是爲活著人而活，還是爲死去的人而活，有時候，連我們自己都弄不清吧。”

東方言擡頭看向邱宏文，似乎不太明白爲什麼他會突然間說出這樣的話，“您認識我妹妹？”

“那個天真的小丫頭，我和她有過一面之緣，應該是在日本吧。”邱宏文一邊落子，一邊說道，“她說她有一個全世界最棒的哥哥，對了，我還畫過她，她說等她長大了她也要成爲一個畫家，然後開畫展，讓所有人都看到她畫中的哥哥。”

大多數的少女，對自己的哥哥都會有一種近似於崇拜的狂熱，東方綺也是如此，即使他們生活地很艱難，她還是對她的哥哥瘋狂地崇拜著，幾乎如信徒崇拜著神一樣地信仰。

“是嗎？”東方言淡淡地笑，他並不知道那樣的綺，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滿腦子想著他們的下一頓在哪裡，他們的冬天該如何過，他從來沒有問過綺的夢想。

“我一直很好奇，那個被她描述地幾乎神化的哥哥，到底是什麼樣子的？”邱宏文意有所指地望著東方言，輕輕一笑，“我想，如果你妹妹現在還活著的話，應該會很高興有你這樣的哥哥。”

東方言皺眉，總覺得邱宏文突然間提到東方綺，感覺很奇怪，“您到底想說什麼？”

“沒有，你想多了，我只是突然有感而發罷了。”邱宏文笑著搖搖頭，帶著幾分藝術家的儒雅，讓人無法對他咄咄逼人。

就在東方言還想再多問幾句的時候，沐藍突然跑過來，看著邱宏文，甜甜地叫了一聲，“伯伯。”

“這就是洛晴丫頭收養的妹妹吧，也是個鬼靈精。”邱宏文面上淡淡的，看得出他並不喜歡沐藍，至少沒有像之前對洛晴那麼熱絡的感覺，不過他其實對任何都是這樣不冷不熱的樣子。

不過沐藍也不是什麼看不懂眼色的人，她感覺得出這個伯伯並不太喜歡她，她便上前拉著東方言，“炎，帶我去外面逛逛吧。”

邱宏文的眼中閃過一抹不著痕跡的精光，擡頭的時候卻是淡淡的，他朝著東方言點點頭，“小丫頭難得來一趟，你陪她去逛逛吧，我們下次再下。”說完，率先離開了花房。

“這個伯伯，怪怪的。”沐藍皺著眉頭看著邱宏文離開的背影，總覺得他好像在哪裡見過，卻又想不起來。

“你睡醒了？”東方言問她，看她一臉的精神，想來也是睡醒了。

“恩，睡飽了，現在需要出去運動運動。”沐藍也不管東方言看起來並不太想出去，甚至不太想理她的樣子，拉著東方言往外跑去，她早就知道，對東方言，就要活用死纏爛打這招，他雖然看起來跟一座冰山似的，但是隻要沐藍像一座火山，這座冰山也拿她沒有辦法。

認命地被沐藍拉著，東方言其實知道，憑他的身手想要掙脫沐藍輕而易舉，只是，他卻不想見到她受傷的眼神，還有剛纔那隻受傷的手，這個小丫頭看起來活潑開朗的樣子，其實卻是個很沒有安全感的小丫頭，他竟然，捨不得拒絕她。

罷了，就當是放縱自己一次吧。

原本對於英國是抱著非常期待的心情，但是因爲東方言忽冷忽熱的態度，幾乎將沐藍的熱情都澆滅了，她小心翼翼地跟隨在東方言的身側，不敢胡鬧，生怕會惹得他的厭煩。這是他們認識以來第一次，沐藍的臉上始終掛著她的招牌式笑容，微微的弧線，彎彎的翹起，像一個優雅的小公主。

對於沐藍的態度，東方言不是沒有感覺，只是他一時無法調試好對沐藍的態度，面對這個他習慣了寵溺，卻是他最痛恨的那個人的女兒，他不知道自己應該用什麼樣的表情來面對。他向來都習慣這樣，一旦無法判斷或是決定，就會冷漠地武裝起自己，直到將一切都想明白。

“爲什麼想去聖保羅教堂？”東方言將跑車停在泰晤士河北岸，遠遠地看著這座堪稱世界第二大圓頂的教堂，巴洛克建築風格十足的教堂，算得上是英國古典主義建築的代表之一。

“想看一看。”沐藍仰著頭，望著遠處那座雄偉的建築，眼中散發著嚮往而憧憬的光芒。

沐藍從小就喜歡塗塗畫畫，喜歡畫那些漂亮的建築物，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的關係，孤兒院從前是一座破舊的教堂，雖然後來重新翻新過，很多地方都被改建過了，但是原本的教堂氣息卻一直遺留在那裡，那份聖潔地、不帶一絲雜質的信仰，在沐藍的心底，如小小的星火一般燃燒起來。

她很喜歡教堂這個地方，總覺得不論又再大的痛苦和煩惱，只要安靜地聆聽著唱詩班的修女們的聲音，專心地禱告，煩躁的心情也總會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