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美人在說完那句頗有意義的話之後就飛快的退下,臉上仍舊是千年不化的冰霜,彷彿在說著‘都不關我的事’。
宋黎得不到邵美人的目光也就沒有道謝了,倒是其他的人都像是被嚇壞了似得,在倒抽氣之後便一直緊緊的盯著這邊的情況,頗有牽一髮而動全身的感覺。
那麼,宋黎現在危家儼然就成了國家級的保護動物,這麼受寵若驚的上賓位置卻沒有激起她多大的情緒,反而是愁緒佔了大部分的神經,跑不掉的桎梏感簡直能夠把她窒息。
“黎黎,你要小心啊!”阮一憐手上的電話還亮著,看到這邊的情況也忍不住晾起了電話那頭的人:“你身子很金貴的,趕緊的,五媽……”
阮一憐那原本優美的姿態和語氣都被這聲‘五媽’的爆吼弄得全無,可見她是多麼的在乎宋黎肚子裡的這個孫子,這讓宋黎心裡更加的不是滋味。
“我送她上樓好了,您繼續聯繫,哎呀,現在黎黎可是我們家的寶貝呀!”危宇迎一行說著一行帶著滿臉的笑容往宋黎的方向走來:“家裡這地恐怕有點滑,改天都鋪了毯子纔是……”
“幹嘛改天,今天晚上就給鋪好了!”阮一憐笑得露出了白白的牙齒,連眼角的魚尾紋都毫無掩飾的完全顯露。
一直安靜在一邊玩著大娃娃的言喜忽然就有些好奇了,大家對這個新來的舅媽的關注似乎比自己的還要多,她不明白,爲什麼該只關注自己的媽媽竟然那麼心疼舅媽的樣子。
踱著小碎步,小言喜興沖沖的跑到了危宇靖的身邊,肉肉的胳膊一直死抓著大娃娃不放,另外一隻又拼命的抓住危宇靖的襯衫使勁往上爬,那努力的樣子滑稽又可愛。
危宇靖收回膠著在宋黎身上的視線,輕輕的一把抱起小言喜放在自己的腿上,寵溺的刮刮她的小鼻子,摟在懷裡搖晃著。
“二舅,我問你個問題!”即使很吃力,小言喜仍舊死死抱著大娃娃。
“嗯?”危宇靖一雙狹長的眸子裡終於透出點點真摯的喜愛,連薄脣的笑都是慈愛的:“我們小言喜什麼時候變成小小問題家了?”
言喜不管,呵呵笑著直接問道:“爲什麼幺舅不跟舅媽一起回來?”
小小的言喜並沒有知道真相的承受力,所以大家都只是騙他幺舅去了很遠的地方,畢竟危宇通對家裡的每個人都是那樣的好,如果人是鏡子,那麼大人們是哈哈鏡不斷折射扭曲著情感,而小孩兒是直射的平明鏡,言喜在家最喜歡的是她的幺舅。
危宇靖的眼色稍稍有些落寂,隨即又溫柔的撫了撫言喜整齊的劉海:“因爲幺舅還有工作沒有做完,言喜要趕快長大了替幺舅分擔工作,然後幺舅就可以很快回來了,好不好?”
“可是……”小言喜忽然眼睛一紅,嘴巴癟了癟就要哭了:“新聞裡說幺舅遇難了,我問過老師,老師說遇難就是死了……幺舅他是不是不回來了?”
危宇靖看著漸漸消失在視線裡的宋黎,懷裡摟著軟軟的卻悲傷著的小言喜,忽然心裡一痛,他何嘗不覺得惋惜和思念,可是有些事情他阻止不了。
“當然不是!”危宇靖高聲的大笑幾聲吸引了言喜的注意力:“小心我打電話告訴你幺舅你說他壞話,怎麼可能不回來!”
“真的?”小孩兒的臉變的最快,淚還沒幹,表情就陰轉晴了。
危宇靖肯定的點點頭,言喜就深信不疑了,畢竟是個以大人爲天的小孩兒,很快,這問題又延伸到了一個天性上,爭寵。
“那二舅,爲什麼大家都那麼喜歡舅媽,都不喜歡言喜了?”言喜癟著嘴滿臉的憤憤不平,肉肉的指頭髮泄似得直捏大娃娃。
“都喜歡啊!”危宇靖抱緊了因爲太重就要下滑的言喜,嘴角忍不住上揚:“舅媽的肚子裡有了小寶寶哦,以後言喜就有弟弟妹妹一起玩了!”
“啊?”言喜吃驚的看著危宇靖那童叟無欺的表情。
以爲言喜是過於高興的危宇靖張揚的笑得胸腔都在震動:“言喜你樂傻了?怎麼……”
這時,危宇迎已經光榮的完成了護送宋黎的工作,步伐優雅的下樓來,見言喜坐在危宇靖的腿上,臉色立馬垮了下來有些厲聲喝道的意思:
“言喜,別纏著二舅,他工作忙著呢!”轉頭,又對著仍在忙緊忙出的傭人吩咐道:“今天晚上老母雞頓點蔘湯,給三少奶奶隨時熱好!”
言喜一聽危宇迎又是在爲著宋黎在招呼著還給了自己臉子看,小嘴一癟,肉胳膊使力的一甩,那個被她愛不釋手的娃娃就無辜的被傷害了,小肉腿無情的踩過娃娃向樓上艱難的奔去。
危宇靖一看言喜這火急火燎的氣勢眼中忽然有了些嘆息,這麼小,爭寵的心思就已經不同尋常了,恐怕長大了野心會更足吧!
擡眼看了風風火火吩咐傭人的危宇迎一眼,危宇靖長腿大步邁著向自己的書房走去,一如既往的玉樹臨風。
宋黎這邊正在房間裡收拾東西,熟悉而陌生的佈置和味道讓她微微有些失神,一時間,心裡的感觸正在往上冒,沒想到這時門卻被狠狠的踢開了。
轉身望向門口,第一時間她沒有看到人,誰知小小的言喜氣還生得挺大,像球一樣的快速滾到了宋黎的腿邊,伸出小手死力的拽緊了宋黎的衣襬,隨即奮力的往下拉。
“舅媽,不要生弟弟妹妹!”
“言喜,怎麼了?”宋黎對於這突如其來的話有些奇怪,俯身於言喜憤怒的雙眼對視:“爲什麼呢?言喜不想要玩伴麼?”
言喜搖搖頭,整齊的劉海瞬間凌亂不堪:“我不要玩伴,舅媽不準生弟弟妹妹,舅舅奶奶還有媽媽都只能疼我一個,我纔不要弟弟妹妹呢!”
宋黎的身體忽然一滯,一種不知名的失望就涌入了心裡,這麼小的孩子就已經知道如何自私的佔有所有了,天性是被環境放大的,可見,危家的種種已經深入骨髓。
瞬間無語,可是宋黎還是拉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不會的,言喜這麼可愛,大家會一直喜歡你的!”
“不要!”言喜忽然撒嬌似得湊近宋黎,一張粉嫩的臉讓人憐愛:“舅媽你把寶寶打掉吧!你疼我啊,將來我養你!”
打掉?宋黎真不敢想象這是從一個六歲的小朋友嘴裡說出來的,到底是怎麼樣複雜的環境讓她接觸到這些不乾淨的訊息?
彷彿是怕宋黎不相信,大大的眼睛透著天真:“真的,二舅舅都相信我的,他叫那些舅媽們都把寶寶打掉,我將來肯定會養二舅舅的……”
宋黎的額前一片漆黑,原來是危宇靖給小孩子灌輸的這麼不堪的知識,真是個混蛋,也不知道他毀了多少女孩兒的清白,宋黎光想想全身都起雞皮疙瘩,一種噁心感油然而生。
有錢人的生活充滿著奢侈和情人,這點宋黎是有所耳聞,可是真當事實擺在近前的時候,她的心卻震驚的不像樣,特別是自己也成爲了衆多女人中的一個,那麼骯髒的男人。
宋黎恨危宇靖,而且那程度在日益的加深,甚至要刻到骨子裡去。
就在電光石火間,宋黎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她不能要這個孩子,這個孩子會成爲她喉頭的一根硬刺,如果實在沒有機會去醫院,那麼意外流產也不是不可以。
“舅媽……你答應我吧!”言喜忽然梨花帶雨起來,滿臉的委屈讓宋黎覺得如果自己不打掉胎兒會傷害到這個可愛的孩子。
回頭看了牀邊的尖角一眼,宋黎微笑著拉著言喜起身,然後閉眼像是一陣眩暈似得,有些不穩的朝那尖角倒去,腹部正是受擠壓的地方。
“啊……”
伴著小言喜的一陣尖叫,宋黎的身體漸漸下倒卻沒能如願的倒下,睜眼,危宇靖的俊臉近在眼前,一雙鳳目裡帶著狡黠和警告。
“小心啊,弟妹!”危宇通扶好宋黎,然後慢悠悠的說道:“這牀今天晚上就給你換成圓牀,這種意外再也不會發生了!”
宋黎心虛又倔強的不做聲,被嚇壞的小言喜被帶下樓並禁止和宋黎接觸,危宇靖就陪著她一直到傭人傳飯,宋黎看著光滑的地板走得飛快,且拖拖拉拉極其不穩。
終於,這樣的動作還是得到了相應的結果,腳下打滑眼看著就要摔倒,危宇靖上前一把穩住宋黎搖晃的身體,一雙薄脣微張卻暴怒開口:
“今天晚上要是這地上沒鋪好羊絨地毯,明天你們全被解僱……”
“你幹什麼?”宋黎擡頭,眉頭緊皺的瞪著他,聲音卻低著:“是我不小心爲什麼要遷怒無辜人!”
危宇靖便架著宋黎下樓,邊笑得一臉的溫和:“這話也是我想說的,是我不小心,你爲什麼要遷怒一個無辜的生命?”
“這不是一碼事!”宋黎面帶笑容,聲音卻咬牙的低沉著。
“怎麼不是一碼事?”危宇靖忽然得意的回頭:“雖然是我的……”
“閉嘴!”宋黎忽然眼紅的回頭:“這孩子跟你沒任何關係,危宇靖,你要是真喜歡孩子的話,就別叫你的那些情人們墮胎,這樣,一個足球隊都不成問題了!”
兩人已經安全下樓,宋黎連忙甩開危宇靖攙扶的手臂,瀟灑的走向餐廳,身後的危宇靖卻驚訝中又帶著無所謂,甚至還有些淡淡的苦惱。
無奈中,宋黎真的被地板打滑了一下,好不容易站穩之後,危宇靖又黑著臉上前來,強迫與她對視著。
“宋黎,我警告你,別傷害這個孩子!”
“我說……”
“別跟我說這個孩子跟我沒關係!”危宇靖忽然一臉嚴肅的說道:“那張流產手術的簽字單還在我的手裡,如果真的是危宇通的,你會捨得打掉?如果這個孩子出事,你就給我小心點!”
危宇靖說完轉身就走,剩下宋黎一個人恨的牙癢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