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月圓也跟著慌忙站起身來，“伯母，你別這樣。”
驚訝，又坦然。
心底僅存的那點怨念，終於消失殆盡，雨過天晴後，何月圓只看見一個無奈的母親。
暗想古洛風是不是該慶幸，這個世界上，有這麼一個事事爲他著想的。
很意外古老夫人會對她說著三個字，更意外的是，她似乎只需要這三個字。
“奶奶。”樓梯上傳來古思明的聲音，生生打斷了戴琴和何月圓的對話。
古思明穿著一身西裝，頭髮向後梳起，看起來陽光自然，隱約是要出門的樣子。此時他一手插著口袋，一手扶著木質的樓梯扶手，看了一眼何月圓，不過是雲淡風輕的一眼，就轉過視線去看戴琴，“我約了朋友，晚上就不在家吃飯了，幫我跟小叔問好。”
又把視線轉到何月圓臉上，“小嬸嬸好。”
說著，就大步往門口走去。
走的很快，怕多留一秒，就會忍不住回頭去看她，怕看見她眼裡，壓抑不住的諷刺和恨意。
好在只看了一眼，並不夠仔細，知道她過的似乎很好，大概古洛風折騰他的事情，讓她很愉悅。
至少爲了那個沒出生的孩子報仇了不是嗎？
她應該覺得很暢快吧！
可，他看不得她眼裡的暢快。
這個所謂的家裡，一屋子的戒備和心傷。但他明明可以早走，卻非要留到這一刻，多看她一眼。
很奇怪，明明只是不甘和愧疚，到這時候變得有些恨。
也或者，在恨的背面，他真的很愛她呢？
誰知道。
古思明快步上了車，重重的喘息了兩聲才勉強讓自己平復下來，身上很冷，抖的厲害，他趴在方向盤上閉著眼睛，滿腦子都是她看見她是，那片刻的怔忪。
“扣扣！”車窗玻璃被敲響了，古思明頭也沒擡，嗯了操作檯上的按鈕降下車窗，冷冷道：“什麼事？”
即便是日常時間，除了進入古宅，他的身邊都跟滿了葉驚鴻的人，說是爲了保護他的安全。但到底是爲了監視他還是爲了保護他，也就不得而知了。
他不勝其煩，但確實無力反抗。
外頭的人地進來一件衣服，冷風跟著灌進來，他意識清醒了一些，一擡頭，就看見了午夜夢迴時，不住在夢裡出現的眼睛。
“你……”
何月圓的眼神陌生又冰冷，連不耐煩都沒有，只把衣服塞給他之後，就後退了一步，“古思明，我們之間兩不相欠了。”
古思明一愣，眼底的驚訝漸漸變冷，最後凝結成冰，嗤笑出聲，“小嬸嬸記性真好，那些事情，我早就忘記了。”
從戒毒所出來那一刻開始，纔是他的新進程。
何月圓，你以爲一句兩不相欠就結束了嗎？
不會。
我們之間的債，還久遠的很。
古思明發動車子，電話跟著引擎轟鳴的聲音響了起來，他瞄了一眼屏幕，眼底飛快閃過一絲暗沉，厭惡，但還是接了起來，語氣溫柔：“幽茵……”
……
何月圓抿脣，又覺得如重釋負。看著古思明遠去的車子，想起曾經的誓言，說要報復古思明，一定要去做他媽纔算甘心。
現在他叫了她一句小嬸嬸，何月圓卻沒有任何報復得逞的快感。
這個天氣，會一直晴朗嗎？
……
難得在古家吃了個安心的晚飯，雨過天晴之後，何月圓心情很好，以至於古老夫人有意無意的一個邀請，她就住在了古家。
甚至，對古洛風的予取予求也難得溫順了。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剛照進臥室，何月圓就自己的手機鈴聲喚醒，迷迷糊糊的接過來一看，竟然是媽媽的電話。
媽媽帶著爸爸去了老家的療養院靜養，已經走了很久了，這時候打電話來不會是有事吧！
何月圓的意識瞬間清醒過來，察覺到身邊的古洛風睡的正沉，小心翼翼的按了靜音，掀開被子光著腳去了陽臺，這才接了電話。
馮玉的聲音很著急，笑裡帶著淚的樣子，“月圓，你爸爸醒了。我已經帶著你爸爸回家了。”
何月圓腦子一空，眼角就跟著發脹，整個人都膨脹了起來，結結巴巴道：“你說……什麼？”
爸爸醒了？
馮玉的聲音微微哽
咽：“是，你快回來吧，我在家等著你，有事要跟你說。”
“真的？”何月圓情緒激動，握著電話的手微微顫抖，只聽得見爸爸清醒過來的消息，連聲道，“好，我馬上回家！等我！”
原本以爲爸爸要在鄉下的療養院修養很久，沒想到這麼快就醒過來回家。
何月圓覺得上天總算是沒有忘記她，至少偷走了一樣東西，又還給了她一樣東西。她這些天的委屈，總算是有了宣泄的出口，心像是被撕裂了一道口子，細微的陽光勉強照了一些進來，眼淚也跟著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古洛風還在沉睡，何月圓不忍心打擾她，輕手輕腳的穿好了衣服下樓。
因爲是住在古洛風獨立的院子裡，外頭並沒有人打擾，何月圓跑到門口，看見有園丁輕掃院落的電車經過，打了個招呼就上了車，一路去了門口。
大宅門口日常有司機候著，除了幾個有車的來回自己動手之外，古家的人外出都有司機接送，何月圓沒拒絕這樣的東風直接去了何家，一路上嘴角都彎彎的。
司機大叔有意無意的看著何月圓愉悅的表情，笑瞇瞇的問：“少奶奶家裡是有喜事？”
何月圓半瞇著大眼，“是有喜事。”
司機大叔很識相的沒有再問，時不時的透過後視鏡去看何月圓，發現並沒有什麼異常，才安安穩穩的開著車。
何強醒了，剩下的事情也會慢慢變得好起來。
“吱嘎！”
司機將車子平穩的停在何家門口，輕聲提醒何月圓：“少奶奶，到了。”
何月圓道謝之後下了車，一轉身，看清楚門口站著的人之後，心裡陡然咯噔一下，頗有一種做錯事的孩子被父母抓包現場的感覺。
無意識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何端陽一身藏藍色的西裝，外頭套了一件駝色的長款風衣，正靠著何家院門的紅牆，垂著頭抽菸。菸圈後頭，是頗有些憔悴的臉色，看上去好像又消瘦了許多，身上透出一股子虛弱。
看見何月圓，何端陽的脣角若有若無的勾了一下，轉瞬又恢復原樣，直起腰背站好，“知道回來了？”
何月圓秀氣的眉毛微微皺起，有些心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