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悅舒沉默良久，反覆琢磨他的話，最後用自己理解的意思再確認一遍：“您的意思是，如果不做手術辰東可能一輩子都醒不過來，但是他還是活的；如果做了手術就有一半的機率可能會死？”
負責人點點頭表示認可，“簡單一點的話，基本上差不多。”
聽完這句話，周悅舒就感到自己像被抽乾力氣一樣，眼前衝出一羣螢火蟲，隨著它們的擺動周圍的景物也搖晃起來，她踉蹌幾步整個人軟綿綿地就要癱下去。
就在這時，一雙溫暖有力的大手抱住了她。回眸一看，居然是劉威！一身深藍色細條紋的西服穿在他身上格外精神。
“怎麼是你？”周悅舒有些吃驚。
劉威扶著她，帶著溫柔的笑意說：“有個朋友剛好也在這裡住院。我記得秦總貌似在這裡，本想過來看看辰東有沒有好轉，沒想到剛好碰見你。怎麼了？剛纔我看你都暈的要倒地了。”
“沒事，就是這兩天休息的不好，總是有點頭暈，謝謝你的幫助和關心。”周悅舒歉意一笑，很禮貌地推開他的手，脫離他的懷抱。一旁的醫院負責人看到她有客人來訪，識趣地退到一邊。
“其實，我一直想問，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我在美國還認識幾個醫生朋友，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幫忙聯繫。”劉威溫柔地說道，在美國生出的小萌芽，他一直悉心呵護著。這次合作讓他看到周悅舒更多的優點，這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女人！憑著對任何事情都認真的態度，她能在那麼短的時間裡擔起那麼大的一個公司，又有那麼好的業績，實屬不易。
今天在這裡，看到她茫然無助的狀況，心裡就是一動。這應該就是他最好的時機。結過婚又能怎樣，他之前連她生過孩子都不曾計較。更何況如果秦辰東不幸罹難，她名下的財產令人覬覦，與其便宜別人不如自己努力一把。
只是，不想會被她拒絕。
“暫時沒有，如果遇到麻煩我會跟您說的。”周悅舒客氣地婉拒了他的提議。她的想法很簡單，已爲人妻至少要避嫌，免得有人拿此大做文章。
看著她一臉愁容，說沒有麻煩誰會相信，何況那個人都已經躺了那麼多時間，肯定是出了什麼問題！
劉威一把拉過周舒悅的手，牢牢攥在掌心，“你不要跟我那麼見外，畢竟我們都是老相識了”。
“劉先生！”他那輕浮的口氣讓她有些反感。她再次掙脫了他的桎梏，“劉先生，請你在公共場合學會尊重別人。我的丈夫的確在裡面生死未卜，但我們都相信他能吉人自有天相轉危爲安。我也相信您是爲我來送祝福的，而不是……”挖牆腳——這個詞她也忍著沒有說出來。
劉威看著她眼睛裡飽含著憤怒、倔強，知道這次她還是給自己留了面子，便不再強求。“好吧，悅舒，我只想讓你知道，無論發生什麼事，我一定會站在你這邊！任何你解決不了的事情，你一定要記得來找我！”
說完，劉威微微一頷首，略表歉意，轉身離開了。
周舒悅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癱坐在走廊的連椅上。爲什麼？！爲什麼剛纔站在她面前對她說那番話的人不能是她的丈夫？現在，她又該
如何選擇？是沉睡著活？還是冒險一搏？陳玥會不會因爲自己的選擇來責備自己？
周悅舒混混沌沌地過了一個上午，她一直在兩個選擇項裡不停的糾結。
To-be-or-not-to-be，that-is-the-question。
這是連古人都無法選擇的難題，她躊躇許久，最終偏向了一個選擇。
中午，陳玥帶著秦晴恩來醫院替她，周悅舒一掃疲憊打起精神，笑臉迎接兩人。這麼多天忙忙碌碌，她跟晴恩見面的次數跟時間都比以往少了很多。今天陳玥特意帶了晴恩過來，讓母女倆多聚一會。
秦晴恩自小懂事，很會察言觀色。經歷過這次事件，她早從周圍一干人等的臉上知道事情有些不妙。這次，看到爸爸的vip病牀上空空如也，奶奶上午在家也是心事重重的，她心裡就有了幾分計量。小小的人兒一本正經地說道：“媽媽，媽媽，我今天又學會了一首唐詩，你要不要聽？”
看著越發懂事的女兒，周悅舒會心一笑，她抱了一下女兒，高興地說：“好呀，晴恩快點背給媽媽聽吧。”
晴恩得了媽媽的首肯，小手一背，站在那裡一板一眼地背了起來：“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口齒清晰不說，背的還極爲熟稔。
“真棒！”陳玥跟周悅舒異口同聲地表揚孩子，拍的手都有些疼。
周悅舒攬過小晴恩，大大地親了一口作爲獎勵，隨即問道：“晴恩，你知道這首詩的意思麼？”
“當然知道！”小晴恩被鼓勵的信心十足，用那雖然稚氣但包含希望的聲音繼續說道：“老師說，這首詩寫的是那些路邊小草。它們有很——什麼的生命力！”晴恩又想了想，“就是那個什麼強！”這個詞老師就說了一遍，小小的她實在記不住。
“頑強？”周悅舒想了想，用最有可能的詞來提醒她。
“對，對！就是頑強！”小晴恩一點就通，啊、她繼續說：“我們老師說，就算大火燒掉了小草的枝葉，也燒不了它們的根，只要春風一吹，小草就會從地底下冒出來，長出新的葉子！”小晴恩一遍說著，一遍將兩手合十放在頭頂，從蹲下的姿勢扭動腰肢站了起來，宛如一顆剛剛鑽出土的小芽。
在場的兩個大人都爲她雖稚嫩但充滿生氣的形象表演深深地打動了。“真棒！”周悅舒又狠狠地親了一口女兒，心裡滿滿的都是欣慰。不管前途有多少坎坷，曾幾何時她在困難前流淚是，都是女兒帶來的希望讓她敢於拼搏、敢於挑戰自我。這也是爲何一直以來，她從來沒有記恨過秦辰東，心裡隱隱有些感謝他贈與如此珍貴的禮物。
“媽媽，媽媽。”小晴恩奶聲奶氣地呼喚著，“小草的生命力都這麼厲害，那麼人的呢？”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無邪天真。
一樣的眼睛，一樣的面容，看著晴恩，周悅舒就想到了秦辰東。晴恩的問題分明就是在指秦辰東。這麼多天了，孩子在這個時期非常敏感，雖然之前一直小大人一樣安慰周圍的人，她也只是個孩子，其實她心裡也有些疑惑吧。看著女兒澄澈的眼睛，周悅舒心裡有些不是滋味。“晴恩，
爸爸沒事，他只是一直在睡覺。醫生叔叔在幫忙檢查身體。等爸爸身體檢查好了，他就會醒了。”
小晴恩長出一口氣，彷彿一個大人模樣。“那就好，爸爸可不要一直睡下去。我睡多了都那麼難受，爸爸要快點醒來多做運動身體纔會好的快！”
聽著小晴恩的話，周悅舒心裡的天平向那邊傾斜的更加厲害。現在是該跟陳玥攤牌的時候了，她讓晴恩自己呆在屋裡，喊出陳玥，“媽，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我需要給你說一下。您先要做好心理準備！”
然後，周悅舒把上午那位負責人說的話複述一遍。最後她說了自己的決定：“媽，我想讓辰東做這個手術。雖然不是百分百的把握，但是至少有希望。如果……”她實在有些說不下去，可是看到屋裡小晴恩的剪影，她又鼓足了勇氣：“如果手術出現不測，我想您也一定能主持好大局。”
“不！不！不行。”陳玥依舊沒有做好準備接受這一切。“東子不能出問題！不然我怎麼向秦家的列祖列宗交代！我們不能冒這個險！”
“媽——！”周悅舒懇切地呼喚道。她在一上午的時間裡分析了各種利弊來說服自己，現在也是該說服陳玥了。“媽，如果不做手術的話，辰東就會永遠都醒不來，這個瘤子還有可能突然爆裂，那時候我們後悔都來不及。即便假如辰東某天醒過來，看到自己因爲長期沒有運動而萎縮的肌肉他那麼強自尊心的人能接受麼？”
周悅舒突然想起了今早發生的事兒，一股腦地把她的臆測都說了出來：“還有，昨晚有個保安潛入辦公室竊取了兩萬元現金，是想公司裡還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咱們，欺負咱們孤兒寡母？只要辰東一天不醒來，他們就有可能興風作浪！現在他們還沒有明目張膽起來，那是他們都還以爲辰東是車禍昏迷。如果他們知道事實真相保不齊就會串聯起來，到時候可不是我們幾句話就能壓制住的。”
“媽，爲了辰東，爲了秦氏，也爲了晴恩跟我們自己，我們要早下決定呀！”周悅舒牢牢抱緊陳玥的雙臂，眼裡寫滿懇切跟期盼。
“那——我們再商量商量？”陳玥聽周悅舒分析了利害關係也發現背後的微妙。
“恩，我上午也是糾結許久。已經讓院方聯繫國內最頂尖的專家來會診，儘量提高手術的成功率。到時候，我們也可以諮詢一下，選擇最適合辰東的方案來治療。”
周悅舒說完這些自己心裡也算是放下一塊大石。“媽，等下我要去王氏那裡……”
陳玥知道周悅舒的忙碌，一口截下她想說的。“好孩子，你去忙吧。醫院這裡我還靠的住。等專家來了，我跟他談。”
周悅舒又親了親女兒，戀戀不捨地走了，心裡默唸：“辰東！我們都要好好加油！”
工作忙碌而艱辛，好在有所收穫。
樓盤的事談的格外順利，選定的設計所的代表作皆以實用著稱。“如果這次合作順利，下一個樓盤也可以考慮他家。”周悅舒心裡默默盤算著，最近政府重點在經濟適用房和棚戶區改建上，這裡的盈餘並不大，主要就看戶型設計將有限的空間多利用出來。多設計出一套房子，才能賺到一套房子的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