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一隻巨大的青銅鼎立於大殿中央，殿內(nèi)飄著龍涎香的味道，那面色威嚴(yán)的男子正好整以暇地坐在一紫漆描金山水紋海棠式香幾旁品茗，外面卻是一副慘烈的景象。
天璣一臉冷漠問道：“殿下問，那兩個字什麼意思？”
一個時辰前在馬車中還未等她回答，他便一擡手道：“罷了，回去再說。”
少年趴在長凳之上，疼得渾身都是冷汗，額間垂下幾縷柔順的髮絲，如女子般楚楚可憐，可惜這裡的每一個人都不懂什麼叫憐香惜玉。
“殿下恕罪……小人……只是想殿下看在前日之事上，救小人一命。”
天璣重複道：“殿下問，那兩個字，什麼意思？”
徐謹(jǐn)搖搖頭：“沒別的意思，小人……多謝殿下救命之恩……”
天璣揮揮手指頭，兩名侍衛(wèi)又開動起來，“啪…啪…”，一鞭接著一鞭，結(jié)結(jié)實實抽在徐謹(jǐn)?shù)娜馍碇希槐抟坏篱L長的痕跡，這種痛是直觀的，持續(xù)的，迅猛的……她咬著牙悶聲承受，待實在受不住了，不由開口求饒：
“殿下……小人並無他意！求殿下……饒了小人吧……”
趙明庭放下茶盞，攏了攏外袍起身緩步移至門口，遠(yuǎn)遠(yuǎn)往下看去，目光冰寒，厲口斥道：“如此沉不住氣！怕本宮冷眼旁觀，留你在李府，竟敢威脅本宮，你當(dāng)本宮是吃素的嗎！”
“前日還當(dāng)你與衆(zhòng)不同，有心尋你賞個差事，原來不過如此！本宮今日便教你，何爲(wèi)禍從口出！”
“天璇！”
旁邊一個腰間掛著長劍，手持托盤的冷漠女子點下頭，立時下了臺階向她走來。
徐謹(jǐn)擡起頭看過去，趙明庭擡擡手指，衝她示意。
徐謹(jǐn)艱難地問道：“殿下？”
“賜你全屍。”薄脣冷冷吐出四個字！
她心下一沉！突地兩處臂膀被牢牢擒住，天樞天權(quán)面無表情地將她拎起扔在平整而堅硬的青石地面上。她後背劇痛動彈不得，雙眼佈滿血絲看向那人。
“敢問殿下……爲(wèi)何賜死？”
趙明庭冷哼一聲：“知道了本宮的秘密，以此要挾本宮，就算逃得了李府，在本宮這裡還是死路一條！”
“殿下的秘密？”徐謹(jǐn)氣若游絲地問道：“殿下……指的是……”
看著她痛苦又迷茫的小臉兒，趙明庭淡笑出聲，一張臉好似初春積雪消融般，甚是好看。
“在李府還是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現(xiàn)在反倒有幾分機(jī)靈勁兒。”
徐謹(jǐn)手臂撐著地，聲音虛弱：“殿下見笑……李府陰森恐怖，府中之人無不心狠手辣，比不得殿下賢名遠(yuǎn)揚，是京中儒生的庇護(hù)傘，是我大魏的榮光……”
趙明庭好似瞭然地點點頭：“說的好。不妨也說說，合川，是什麼意思？”
徐謹(jǐn)?shù)溃骸靶∪寺牭钕屡c那人談話……才知原來前日所救之人，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遠(yuǎn)赴巴蜀剿匪，在合川除惡的皇太子殿下……小人不勝榮幸……”
男人嗤笑一聲：“僅此而已？”
“是。”
他面露諷刺：“不作死就不會死。東宮的器具都是最好的，你本身也懂醫(yī)術(shù)，挑個讓自己少些痛苦的吧。”
徐謹(jǐn)嚥下一口氣，穩(wěn)著聲音答道：“殿下，小人雖懂些醫(yī)術(shù)，但具體也沒嘗試過，無法比較……”
“那就多挑一會兒，想清楚。”他意味深長道。
“……”
徐謹(jǐn)趴跪在那裡，思緒百轉(zhuǎn)千回，陳同非啊陳同非，你何時能來救我！
看她在地上蹙著眉不知在想什麼，趙明庭擡眼示意天璇。天璇會意，將那盛滿大內(nèi)秘藥和白綾、匕首等物的托盤“咣噹”往她面前一放。
徐謹(jǐn)紅著眼側(cè)過頭去，疼得忍不住枕在手臂上休息了片刻。
她擡起頭：“殿下，小人救了您……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知可否抵了這等賞賜？”
趙明庭一手點著下巴，那深不可測的雙眸緊緊注視著她，看得她有些發(fā)毛，半晌後才緩緩說道：“何時救過本宮？”
徐謹(jǐn)要吐出血來了……
“既然讓你選你不選，那就只好讓別人替你選。”他俊美的臉上勾起殘忍的笑意：“天璣！”
那健碩如鬆的侍衛(wèi)敏捷地上前蹲在她身邊細(xì)細(xì)挑選著。
他拿起一物揚聲道：“殿下，這把匕首如何？”
趙明庭“嗯”了一聲：“這是西涼的千年玄鐵所制，刃如秋霜，吹毛立斷，這便送他上路吧……”
天璣點頭，徐謹(jǐn)只覺陽光下一抹寒光閃過，她的嘴也立即被一隻冰涼的大手捂住。
她心中大駭，只覺面上那隻手和那脖頸上的刀刃分不清哪一個更寒涼，危機(jī)感霎時涌上心頭，不由驚叫出聲，卻被天璣的大手堵在口中。
“殿下！殿下！”
少年口中傳來模糊不清的聲音，大殿門口的趙明庭狀似疑惑地問道：“作何？”
天璣的手微微拿開。
“呼……咳咳……”
她偏著頭劇烈咳嗽幾下，說道：“殿下……這匕首世間少有，用它送小人上路，豈非辱沒了它……”
趙明庭披著一件寬大的米色外袍，他的傷還未好，回了宮便換上褻衣，此時微微敞開，露出小半部分白皙結(jié)實的胸膛。合該有著病態(tài)之美的男人，此時卻在做著最冷酷的事情。
他似是贊同她的話，沖天璣示意，天璣放下那鑲滿寶石的匕首，大掌來回移動，徑自拿起一個小巧的器物。
徐謹(jǐn)定睛一看，這莫非是……
趙明庭已驗證了她心中的答案：“這是摩揭陀早年進(jìn)貢的聖物，名叫金剛杵，菩薩低眉，慈悲六道；金剛怒目，只殺不渡。用它送你，助你早日投胎。”
天璣瞇起雙眼，便要照著她眉心射去！
她睜大雙眼，急速說道：“欽酪卒！骨化金剛，帝釋天爲(wèi)杵而兵，後歸佛門。這物件在藏蕃語中意爲(wèi)'多吉'，不適合沾血！”
天璣扔下那物件兒，見趙明庭霍然走下臺階，天璇上前扶他。
他站定後慢慢蹲下去，全然沒了耐心，沒受傷的那隻大手如疾風(fēng)般凌厲地鎖住她的咽喉，徐謹(jǐn)呼吸一緊，掙扎間單薄的身軀竟被他一隻手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