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波瞇著眼睛,若有所思地看著前面唱歌的女孩子,她的聲音圓潤而清澈,起伏的旋律從她翕合的脣間飛揚開去,她站在臺上,自由地扭動著身體,像夜晚裡無所顧忌的精靈,可在生活的艱辛裡,這樣的精靈,註定像塵埃一樣惶惑地浮沉,和命運玩迷藏的過程中,學會妥協和迂迴,又哪能像王雪辰那樣肆意妄爲,想牢牢掌握自己和別人命運
邱波淡淡地笑著,轉頭望外玻璃窗外,後海燈影,在暗夜裡迤邐成虛幻縹緲的風景,而那些過往的時光、逝去的,驀然回首間,曾經再過的死去活來,也都如浮雲掠影,那麼,現在的,未來的某天,也會變成回憶中一抹殘影,試問,又有什麼是值得太計較
手機震動了一下,屏光閃爍。
邱波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幾分,拿起手機翻看,果然不出所料,一條短信總算如期而至,看到它,他一直提著的心總算落到了實處。
想了想,他回覆了一條短信,收起手機,長吁一口氣,茶香繞口,別有新意。
“我都會永遠信賴你
無論你將我放在任何空間裡
你對我的讚許
是我最大的幸福
可是你要我怎樣忘記你
留給我的回憶
不要忘記我愛你
不要忘記我想你
只要永遠在你身邊
無論生命多麼短暫
不要忘記我愛你
是我心中的秘密
再給我多一點時間
我的愛統統都爲你奉獻
不要忘記我愛你
不要忘記我想你
只要永遠在你身邊
無論生命多麼短暫
不要忘記我愛你
是我心中的秘密
再給我多一點時間
我的愛統統都爲你奉獻”
前面的女孩,反反覆覆地唱著這首不要忘記我愛你,年輕的面龐在燈光下神采飛揚,疲憊被掩藏在靈魂神處,青春因音樂的魅力而異彩飛揚,只是,她唱不出這歌詞蘊含的憂傷,或者,在她的年齡裡,這樣的憂傷,太過沉重,她還不懂。
這樣愛而不得的憂傷,愈想忘記愈是深愛的無奈,他邱波懂,而放手,是對心愛的她最真的成全。
小莉,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和潘澤明恩愛到老,纔不負我忍痛退出,不枉我苦心成全。
邱波喝乾杯中苦澀的茶水,起身,在旁邊的花籃裡提起一支玫瑰,隨後,他想了想,索性把整籃的花提起來,靜靜走到前臺,鞠身放到那女孩身邊。
那女孩一愣,歌聲未停,眸光激動地追隨著他,他卻看也不看她一眼,徑直到前臺結了賬,這花,是他謝謝她唱的那首歌,與她無關,那是他用來祭奠自己逝去的愛,從此時此刻起,他邱波,要另闢蹊徑,向命運重新宣戰
晨曦初透,樓下花圃裡的紅梅傲然怒放,與飄灑的白雪相映成趣,可看在眼裡,更多是悲壯的冷傲孤寒。
彷彿一夜間,便實現了四季的轉換。
潘澤明愣怔地站在雪地裡,仰頭看著灰白天幕下,抒情般飄飄揚揚的雪花,卻只覺得心下一片蕭瑟,往年,在這樣白雪飄零的時節,他常會和陳莉在雪裡並行,留下兩行一大一小的腳印,陳莉偶爾頑皮,挽著他單腳跳,或者併攏後腳跟,依次地踩出心形的圖案,那時的她笑嫣如花,每每令他挪不開眼睛
種種溫馨甜蜜,已是時日久遠,伊人不在,
想到昨夜種種,潘澤明酸澀的眼睛瞬間潮紅,“小莉,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凝視著自己孤獨的腳印,潘澤明的心痛縮不已,手機震響,是王雪辰甜膩的聲音,“澤明哥,睡得好不好呀我一晚上都沒有睡呢,你知道我在做什麼我們拍的婚紗照好漂亮,我都看不夠呢,你趕緊來我家,幫我選一選用哪個像框鑲放大照好”
心情壞透了,連說話的力氣似乎都沒有了,潘澤明悄無聲息地掛了電話,默默地把手機揣進口袋,此時此刻,他不想見到王雪辰,也不想聽她說話,他知道,他應該應合她,哄她高高興興的,這樣,她纔不會爲難陳莉。
可是,滿腔的怨恨和嫌惡,讓潘澤明對這個任性胡鬧的王雪辰退避三舍,恨不得眼不見心不煩,他應該想個什麼辦法讓王雪辰死心想個什麼辦法快點兒找到陳莉潘澤明掏出口袋裡的結婚證,那是他和陳莉的,上面有她們倆的照片,傻乎乎地笑著,頭肩相靠,怎麼看怎麼像兩個學生,可就是那般青澀的時節,他們已經結婚了。
按昨夜約定,他今天去找王雪辰,要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然後剩下的事,全權由王雪辰找律師代理,用她的話說,“你放心啦,陳莉姐一定會簽字的,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她會爲你考慮的,你們離婚是勢在必行的,對大家都好。”
自私、可恨誰告訴她王雪辰他和陳莉離婚會皆大歡喜她把自己的歡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下,卻認爲是利人利己,豈有此理
潘澤明捏著那兩個小紅本本,嘆了一口氣,這兩本結婚證,現在就跟他的命根子無異,說什麼他也不能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把它們換成了離婚證。
“潘澤明”
有人突然拍他肩膀,回頭一看,邱波神色悠然地站在他身後,那眉目間淡淡的笑意,看起來讓他憤恨,“突然叫得這麼大聲,嚇我一跳,這麼早跑來幹嘛”
“你說能幹嘛看王雪辰搶親唄”
邱波一幅幸災樂禍的神氣。
“你怎麼還能笑得出來”
他不是應該和他潘澤明一樣麼,陳莉現在都被人劫了,他就一點兒不擔心
“你這張臉已經夠黑的了,我再黑的話,還讓不讓人活了”
邱波說著,一把從潘澤明手裡拽過一本結婚證,打開,認真看,半天不擡頭。
“拿來少色瞇瞇地看著我媳婦”
潘澤明翻了翻白眼。
“呵呵,有本就是好,有本就可以爲所欲爲,幹了壞事還能回頭是岸,羨慕你。”
邱波押了押嘴,很是真誠地看著潘澤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