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偏心分家

日暮！

斜陽外，白鷗萬點，流水繞山村。

考覈上午便是結(jié)束了，學(xué)員們今日沐修，許多學(xué)員都選擇離開武堂回家一趟。

前面六個月，武堂每日都要求他們練拳，許多家在下面村子裡的學(xué)員，六個月都未曾回過家。

林晨要回村裡，顧飛還有同村的另外兩位少年也是一樣。

四人結(jié)伴回家，一路上有說有笑，大家都過了考覈，心裡沒了壓力，就連林晨也是發(fā)現(xiàn)自己腳步輕快了一些。

進了村，村民看到他們四人，也都紛紛打著招呼。

“回來了，在武堂學(xué)的怎麼樣？”

“你們幾個混球不在，咱們村都安靜了一些。”

十四五歲的年紀(jì)，正是調(diào)皮搗蛋的年紀(jì)，林晨他們以前在村子裡可沒少做一些禍害的事情。

不過經(jīng)過這半年的武堂生涯，大家都成熟了許多。

武堂學(xué)武，不僅代表著希望，也代表著壓力。

壓力，最能讓一位少年快速成熟。

“晨子，到我家坐坐？”顧飛開口道。

“算了，我先回家。”

“行吧，那明早咱們在村口匯合。”

和顧飛分開之後，又和另外兩位少年在路口分道揚鑣，林晨也不耽擱，直奔自己家。

他家在村尾，要走過大半個村子。

到了家門，隔著籬笆院牆，林晨就看到自己母親正在曬漁網(wǎng)。

“娘！”林晨高喊。

“晨兒？”

林母先是一愣，等擡頭透過籬笆外的林晨，一臉驚喜。

“真長高了，你大哥跟我說你都長了一個頭，我還不相信。”

半年沒有見到自己兒子，林母看著已經(jīng)比自己高的小兒子，無比的激動，圍著兒子打轉(zhuǎn)。

大兒子林亮去了武堂幾次，回來都會告訴她小兒子的情況。

“有些瘦了。”林母有些心疼。

林晨莞爾：“娘，我現(xiàn)在長身體，肯定會抽條的，瘦些也是正常，我們教習(xí)說了，等過幾個月就會壯實的，爹和大哥在田裡幹活？”

“你爹和你哥給田裡莊稼灌水，怎麼今天回來了？”

“娘，孩兒想您了。”

“你就會撿好聽的話給娘聽，真要想娘，半年纔回來一次啊。”

林母可不上當(dāng)，不過自家兒子的改變讓她很開心，去武堂前，小兒子屬於沉悶的性子，沒想到去了武堂不但人看著開朗了，嘴巴也甜了。

嘴甜點好啊，嘴甜點將來好娶媳婦。

“是不是武堂考覈過了？”

“娘您真是神機妙算，這都被你給猜到了。”

林晨拍上了一個馬屁，林母得意道：“你是娘生的，肚子裡那點小九九娘還能不知道嗎？既然你通過了考覈，那祖父就該支持你學(xué)武，等晚上娘跟你祖父說這事，你去田裡找你爹，讓他回來的時候從村口那邊打壺酒，你祖父愛喝。”

“好，那我去看看爹和大哥他們要不要幫忙。”

林晨應(yīng)了下來，拿了家裡的鋤頭，朝自家田地走去。

父子三人見面也是高興了一會，林晨看著田裡還有一小塊地沒有澆灌，便是幫著挑水灌完田地，等幹完了活纔回去。

父子三人回到家裡放下農(nóng)具，朝著後面祖父居住的祖屋走去。

林家還沒有分家，一大家子都是在祖屋吃飯。

“我說今天弟妹怎麼主動張羅起做菜，原來是晨兒回來了。”正在前院掃地的婦人，看到林晨走進來，笑著開口。

“二孃。”林晨朝著掃地的婦人打招呼。

“是長了不少個子，都快趕上你爹了。”二孃笑瞇瞇的打量著林晨，剛準(zhǔn)備再說點什麼，門口走進來一個小女孩，手上抓著一塊青色的泥餅。

“哎呦，不是讓你不要去雞圈那邊嗎，還抓著雞糞！”

二孃坐不住了，跑過去將小女孩手上的雞糞打掉，小女孩卻是咯咯笑個不停，小眼睛看到林晨，卻是流露出陌生的表情。

“小曦，不認識四哥了？”

“四……四哥。”

堂妹林曦有個習(xí)慣，想事情的時候，下意識就想把手指放入嘴中允吸。

嬰兒手指三兩糖，嬰兒從小就喜歡允吸手指，有的長大被戒掉了，有的則是會保留到五六歲。

堂妹手上還有著雞糞，手指放在嘴裡，結(jié)果遭到了二孃的毒打，這次笑不出來了，直接哭了出來。

看到堂妹被打哭，林晨也是有些尷尬，但這好像跟自己沒關(guān)係。

“吃飯時候，哭什麼？”

一道蒼老的聲音傳出，堂屋內(nèi)祖父林潮陽揹著雙手走了出來，當(dāng)看到林晨的時候，愣了那麼一下，隨即朝著後廚喊道：“晨兒回來了，老幺媳婦，一會多加兩個雞蛋給晨兒補補身體。”

“謝祖父，孫兒在武堂學(xué)滿六個月了。”林晨話語中透露了點訊息。

“學(xué)了六個月就可以了，被淘汰也沒事，以後好好種田，要想學(xué)門手藝也可以跟你爹說。”祖父一臉慈愛表情：“等過個幾年，就該娶媳婦了。”

“爹是急著抱曾孫子了，可惜明兒要學(xué)武，就只能指望輝兒和晨兒他們了。”

大娘和大伯這個時候也是從門外走了進來，大娘看到林晨，笑瞇瞇道：“我們家晨兒長得挺俊，能娶個好媳婦。”

“大嫂，我家晨兒可不是被淘汰纔回來的，是通過了武堂的考覈，回來告訴大家這個好消息的。”

林母從廚房走出來，聽著大嫂的話，她就心裡不爽，什麼叫可惜明兒要學(xué)武，我家兒子也能繼續(xù)學(xué)武。

林母話落，堂屋內(nèi)一片寂靜。

大娘和二孃嘴巴張的老大，一臉的吃驚，半響後二孃才反應(yīng)過來：“我記得家裡沒給過你錢，這也能通過考覈？當(dāng)初林明力氣達到兩百斤，可花了三兩銀子呢。”

“所以說，晨兒有武學(xué)天賦，將來肯定能夠練武有成。”

二孃下意識的話，讓得林母喜笑顏開，林晨注意到大娘的臉一下子就黑了下來。

“話不是這麼說的，我家明兒當(dāng)初第四個月在武堂力氣就達到了兩百斤，晨兒現(xiàn)在纔回來，那就是這個月才達到的，可還是有差距的。”

大娘的話讓林晨嘴角抽搐了一下，給自己三兩銀子，自己也能做到四個月達到兩百斤力氣。

“再說了，爹雖然沒給錢，可弟妹不一定沒給啊，而且這幾個月亮兒抓的黃鱔是越來越少了。”

言外之意便是，林母私下給錢了。

“大嫂你這話什麼意思？”林母不幹了，叉腰道：“什麼叫我給錢了，家裡錢每個月的錢都是交給爹的，我哪來的錢，亮兒抓黃鱔一個月才幾個錢，能夠跟家裡給林明花的錢比？”

“我就怕有些人偷摸賺了錢不上交，我又沒指名道姓的，心虛什麼。”

“你沒指名道姓，你不就是說我們家吧。”

“行了，不要吵了，當(dāng)著小輩的面吵什麼。”

祖父開口呵斥，目光看向林晨，林晨也不墨跡，直接道：“祖父，當(dāng)初您說過，孫兒能夠通過武堂考覈，家裡就會支持孫兒學(xué)武。”

“家裡還要負擔(dān)第二個人學(xué)武啊？”

祖父還沒回答，二孃話裡就充滿了擔(dān)憂，她家輝兒沒學(xué)武，家裡的錢都給林明花了，這要是再加上個林晨，他們家豈不是光給大哥和小叔家?guī)只盍恕?

“二嫂，這是爹當(dāng)初答應(yīng)晨兒的，你們當(dāng)初也沒反對。”林母立刻反駁。

“我不是反對晨兒學(xué)武。”二孃解釋了一句：“我是說咱們家真沒那麼多錢，晨兒要學(xué)武也可以，要我看每個月給林明的錢，分一部分給晨兒就是了。”

反正家裡錢就這麼多，給林明還是林晨學(xué)，她家都無所謂。

“不行！”大娘立刻拒絕：“明兒現(xiàn)在練武是關(guān)鍵時刻，馬上就要練出精氣了，這個時候正是用錢的時候，我聽明兒說過，他那些師兄弟家裡一個月都給四五兩，明兒懂事知道咱們家沒這麼多錢，都沒多要。”

“五兩銀子？他就是敢開這個口，咱們家也拿不出來。”林母輕哼了一聲：“村子裡不是沒人練武，最多兩年沒練出精氣就都放棄了，就咱們家還繼續(xù)供著，說出去都讓別人家笑話。”

“怎麼就笑話了，等明兒練成了，到時候就是咱們村近三年來第一個練出精氣的，算命的也說了，明兒可是咱們林家的麒麟兒。”

“我要給算命的十文錢，他能立刻改嘴說晨兒是咱們家的麒麟兒。”

“都別吵了。”祖父沉著臉打斷了兩妯娌的爭吵，看向林父：“老幺，明天你帶晨兒去找張師傅，我給半貫錢買點禮物去拜師，跟著張師傅學(xué)做篾。”

林晨眼瞳收縮，他沒想到祖父竟然不同意。

“祖父，孫兒要學(xué)武，不想去學(xué)做篾。”林晨態(tài)度也很是堅決。

“傻孩子，即便你現(xiàn)在過了武堂的考覈又能怎麼樣，這學(xué)武越往後越花錢，你大哥到現(xiàn)在花了四十多兩，你再少點也要個二十兩，家裡爲(wèi)了你大哥學(xué)武，已經(jīng)花光了錢，就是想借也借不到。”

“祖父，孫兒用不了這麼多錢。”

祖父林潮陽搖搖頭，這學(xué)武花的錢多少，哪是嘴上說說就能做的準(zhǔn)的。

明兒當(dāng)時也說只要二十兩，可學(xué)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花了四十兩了。

三天前明兒從縣裡回家了一趟，說城裡有一種秘藥，服用了之後他就能練出精氣，只是這秘藥很貴，需要十兩一副。

家裡最後的錢，都已經(jīng)給明兒拿走了。

等到明兒練出精氣，家裡還得給湊武館的學(xué)費，到時候說不準(zhǔn)還得抵押了家裡的田契去錢莊借錢。

明兒學(xué)武都花了這麼多了，總不能最後練出了精氣又沒錢交武館學(xué)費。

“爹，是不是林明上次回家的時候，又找藉口要錢了？”林母似乎想到了什麼，目光在祖父和大娘身上流轉(zhuǎn)，大娘沒敢跟林母眼神對視。

林母心裡有數(shù)了，只怕家裡錢都讓林明給拿走了，當(dāng)下冷聲道：“爹爹不願意給錢，那我就去借。”

“弟妹，你可別衝動，這借錢是要還的。”二孃立刻開口反對，林家還沒分家，三弟妹借了錢，到時候他們家也得認一份。

“怕這錢算在你們頭上，那就分家！”

林母這話一出，現(xiàn)場又是一片寂靜，二孃眼珠子滑溜溜轉(zhuǎn)動，不知道再想什麼。

“三弟妹，你怎麼說這樣的胡話？”大伯不滿道。

“我這話怎麼了？”林母直接吼斷了大伯的話：“憑什麼就你們家林明能學(xué)武，我們家晨兒就不行。”

“這不是家裡沒錢了嗎?”大伯無奈道：“要是有錢，爹肯定會讓晨兒去學(xué)武的。”

“沒錢就去借，不然憑什麼我們賺的錢給林明花，現(xiàn)在我家晨兒要花錢學(xué)武，你們家就不願意承擔(dān)了？天下好事都讓你們家佔了？”

林母的話讓大伯一下子語塞了，大娘見狀插話道：“三弟妹，咱們家已經(jīng)借了不少錢了，也借不到了。”

“借不借的到是我的事情，這就不需要你們來管，就說你們家認不認這筆賬。”

林母眼神凌厲，盯著大娘，大娘心虛，視線不敢跟林母對視。

林晨看到沉默的祖父，再看著大娘心虛的表情，臉上露出了自嘲的笑。

他看明白了，大娘只想吸自己家的血，還不想承擔(dān)自己學(xué)武的錢。

至於祖父，不止是因爲(wèi)沉沒成本才讓大堂哥繼續(xù)學(xué)武，而是真正的偏心。

“老幺，你就讓你媳婦這麼說話？”祖父林潮陽皺眉看向林父。

林父懇求道：“爹，晨兒要學(xué)武，就讓他去學(xué)吧，借了錢我們家也會還的。”

“你懂什麼，這學(xué)武是一個無底洞，你以爲(wèi)是那麼幾兩銀子的事情嗎，到時候你們家拿什麼還？”

林潮陽大聲呵斥，林晨卻是忍不住冷冷道：“所以大堂哥學(xué)武就不是無底洞？敢問祖父，是不是隻有大堂哥纔是您孫兒？”

“混賬！”

林潮陽面色鐵青：“老幺，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子，就這麼跟我說話！”

“用不著說我丈夫和兒子。”林母整個人如暴怒的獅子：“當(dāng)祖父的偏心，憑什麼還想做小的孝順。”

“其實分家挺好的，晨兒要學(xué)武，就讓小叔一家自己想辦法。”

二孃在一旁低聲嘟囔了一句，她家也被林明吸著血，她也早就想分家了。

林潮陽瞪了眼二兒媳，冷著臉看著林母：“我要不同意分家呢？”

林母毫不畏懼：“不分家可以，咱們家這點醜事，我就滿村子去說，當(dāng)祖父的偏心，大孫子學(xué)武花了幾十兩都可以，小孫子學(xué)武一分錢都不給，看看丟的是誰的人，看看你那好大孫在村子還能不能擡起頭來！”

這話，說到了祖父的軟肋。

祖父林潮陽面色鐵青，整個身子都在哆嗦，威脅道：“要分家，家裡的田地可都跟你們家沒關(guān)係了。”

“不要了，我們就只要自己開墾的那兩畝地，林家的地就留給你的好大孫。亮兒、晨兒，我們走，這裡以後不是我們家了。”

林晨深深看了祖父一眼，轉(zhuǎn)身默默跟著孃親身後，大哥林亮卻是突然朝著地上“呸”了一口濃痰，他心中也恨。

原以爲(wèi)祖父讓林明學(xué)武，是因爲(wèi)林明最大佔了個早學(xué)武的優(yōu)勢，他還無怨無悔的給抓了黃鱔給大伯家送去，現(xiàn)在看來是祖父只在乎林明。

他和晨弟算個屁的孫子。

“亮兒，你這是幹什麼？”大伯面色一板。

林亮沒搭理，跟著林晨一前一後攙扶著自家孃親走出了院門。

“爹，孩兒不孝。”林父看著離去的妻兒，也是沒有猶豫轉(zhuǎn)身跟上。

“混賬，真是混賬！”

老宅內(nèi)，祖父氣急敗壞的聲音傳出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