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辯簡單梳洗後,便急匆匆下樓。
在他下樓時,人羣涌動,向著城中涌去。
劉辯跟著人羣,眺望著,道:“又是什麼佛會嗎?”
皇甫堅長急匆匆趕過來,還揉著眼,大聲道:“陛……公子,說是剿匪大獲成功,剿滅了四處山匪,斬首一千餘,全城轟動。”
劉辯下意識的皺眉,不由得加快腳步。
不多久,劉辯來到了一處路口,便看到一衆(zhòng)士兵正在慢悠悠的走來。
領(lǐng)頭一個漢子騎著高頭大馬,昂著頭,霸道又煞氣,目不斜視,馬身上掛著四顆頭顱。
盧毓,趙雲(yún),皇甫堅長等人瞥了眼這個傻大個,心想:也就你敢在這個時候問出口了。
“去潁川吧。”劉辯面無表情的轉(zhuǎn)身,自顧離開。
劉辯按下不提,繼續(xù)翻閱奏本,道:“豫州現(xiàn)在有什麼特別的情形嗎?”
這笮融,很可能已經(jīng)破例,要成爲(wèi)這些酷刑的第一人了!
皇甫堅長道:“應(yīng)當(dāng)不是,他們很有追蹤技巧,時遠(yuǎn)時近,還會換人,不是一般匪盜會有的手段。”
盧毓,趙雲(yún)等人同樣沒有接話,這笮融,是他們這一路走來,做的最爲(wèi)過分,最爲(wèi)可恨,甚至是可怕的一個人!
“用最快的速度,直接去相縣!”劉辯換了一道奏本,道。
皇甫堅長沉色道:“臣也是這樣懷疑的。”
兩旁的僧侶見著,紛紛雙手合十,低頭‘阿彌陀佛’,而後默默誦經(jīng)。
皇甫堅長與盧毓對視一眼,躬身沉默。
盧毓看著劉辯的表情,心頭一冷,道:“陛下的意思是?”
皇甫堅長搖頭,道:“微臣也不知道,或許,得詢問大司馬府。”
劉辯卻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臉色無比的陰沉,背在身後的雙手,死死的握在一起,臉色鐵青,咬牙切齒的道:“城裡奢華無比,一心崇佛,陰暗裡到處是屍體,苛捐雜稅,強逼百姓,你覺得,這樣一個人,會真心爲(wèi)民剿匪嗎?”
橋瑁神色不動,微笑著道:“算不上。對了,笮府君現(xiàn)在在哪裡?”
“橋兄?”中年人見橋瑁頻頻回頭,跟著望了眼,沒有見到什麼特別之處,不由得追問道:“是遇到了什麼仇敵?”
他們這位陛下,向來喜怒不形於色,這樣的吃人表情,他們幾人跟隨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
劉辯目送這隊不足三百人的剿匪隊伍,穿街過巷,漸漸走遠(yuǎn),陰沉的神情也慢慢恢復(fù)如初。
盧毓站在劉辯身旁,神情有些怪異,總覺得有些說不上來的不對勁。
來人立即道:“橋兄,還須慎重!”
劉辯臉角抽搐,雙眼痛恨無比,指著不遠(yuǎn)處一個士兵的腰間,道:“你們看那裡。”
皇甫堅長應(yīng)了一聲,而後道:“陛下,微臣還發(fā)現(xiàn),這呂縣有些不太尋常,來來往往無數(shù)的人,雖然扮作了僧侶,可還是有些人面熟,皇城府的衛(wèi)士,正在想辦法弄清楚。”
劉辯又去了那個已經(jīng)被燒成灰燼的村子看了眼,沒有一個活口,連一隻活的家畜都沒有,到處都是燒焦的痕跡。
尤其是自劉虞離開幽州之後,烏桓蠢蠢欲動,三番兩次侵入遼東,殺人劫掠,膽子是越來越大。
但實際上,在劉辯話音出口的時候,一切都已註定。
潁川郡,潁川黨的故鄉(xiāng),當(dāng)今的丞相,左右僕射以及衆(zhòng)多六曹九寺的尚書、侍郎、寺卿都是出自潁川郡!
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劉辯不給他麪餅吃。
“是。”盧毓扶著劉辯,低著頭道。
在他心裡,笮融已經(jīng)是一個死人了。
不知道多久,皇甫堅長冒著雨上了馬車,見禮之後,接過盧毓遞來的毛巾,一邊擦著滿臉的雨水,一邊道:“陛下,彭城國,尤其是那呂縣的情形有些複雜,微臣的人,一時半會兒還打不進(jìn)去,是否有些手段?”
劉辯不在意,坐下後,擦了擦雨水,便準(zhǔn)備繼續(xù)批閱奏本,道:“是哪處不開眼的匪盜?”
“橋兄?”他身後小跑過來一個其貌不揚的中年人,氣喘吁吁的道:“怎麼了這是?”
可笮融,有這個膽子嗎?
“陛下,就這麼走了嗎?”典韋跟在劉辯身旁,甕聲道。
但被當(dāng)今陛下親眼撞見,這笮融,是第一個!
典韋,盧毓,趙雲(yún),皇甫堅長,孫策等人全都看著劉辯,一個字都不敢再說。
中年人見橋瑁不肯說也沒有繼續(xù)追問,道:“府君在禮佛,晚些時候會親自宴請橋兄,不過,橋兄還請不要再四處走動,別人發(fā)現(xiàn)會惹來大麻煩。”
倒是百姓們羣情激奮,大喊叫好。
劉辯拿著奏本,雙眼半瞇的看向門外,笑瞇瞇的道:“你是說,是呂縣的人?有人認(rèn)出了朕?”
劉辯眉頭一挑,想到袁紹,嗤笑道:“是袁紹?”
劉辯伸手,撩開窗戶,看著外面的大雨,皺眉道:“這種天氣,怕也是走不開吧?”
“是。”一個傳令兵應(yīng)聲道。
後面的士兵,一個個身上掛滿了人頭,抑制不住的喜色,不斷的向兩旁的百姓拱手。
皇甫堅長越發(fā)心驚肉跳,他想起了昨夜史阿與他的對話,但這個時候再提點,就有些晚了。
橋瑁道:“知曉知曉。”
馬車裡,劉辯在翻閱奏本,頭頂上大雨墜落的敲擊聲,咚咚咚,密集如雷,沒完沒了。
劉辯默默站了一陣,將一些無頭屍體給掩埋。
還不等劉辯坐定,皇甫堅長急匆匆而來,凝色道:“陛下,有人跟著我們。”
這呂縣一趟,他看到了爲(wèi)官者最爲(wèi)陰暗的一面,一面自私自利,窮奢極欲,一邊對百姓兇殘暴戾,毫無底線。
橋瑁回頭看了眼來人,心裡轉(zhuǎn)悠一個危險的念頭,不動聲色的微笑道:“沒事,還以爲(wèi)遇到一個熟人,可能是我看錯了。”
烏桓與大漢朝的關(guān)係是起起伏伏,在大漢朝強盛的時候,烏桓與匈奴一樣,都是忠實小弟,可隨著大漢朝國力衰弱,內(nèi)戰(zhàn)迭起,烏桓開始來回橫跳,一會兒表忠心,一會兒侵?jǐn)_邊境,反覆無常。
皇甫堅長頓了頓,道:“不止,還有一些,似乎是烏桓人。”
他現(xiàn)在心裡想的是怎麼從笮融手裡借兵,又如何做成這件前所未有的大事!
而滿心殺意的劉辯,並沒有再回茶樓,而是徑直走出呂縣。
由他親自指定的婚事,這兩人居然這般不知輕重,鬧得難堪不說,還弄的天下人盡皆知!
“有衆(zhòng)卿在,朕沒有什麼好擔(dān)憂的,子龍,你去佈置吧。”劉辯開始翻閱奏本,一臉不在意的說到。
劉辯嗯了一聲,心裡忽的升起不好預(yù)感,道:“盧毓,給曹操去信,命他調(diào)查一番,給朕回信。”
劉辯等人已經(jīng)看不見了,橋瑁心裡反反覆覆的想著,那股衝動的殺意越來越濃,難以遏制。
趙雲(yún),孫策等人同樣隱約覺得怪異,一時間又想不出在哪裡。
沒有多久,一隻只信鴿從呂縣上空飛過,奔向下邳,奔向豫州,奔向洛陽。
如果不是劉辯親眼所見,怕也是會爲(wèi)奏本所矇蔽,認(rèn)爲(wèi)這個人是一個能臣,大力提拔。
騎著馬在牀邊的趙雲(yún)應(yīng)道:“臣領(lǐng)旨。”
橋瑁是一個叛逆之人,當(dāng)年從東郡走脫,消失無蹤,一旦被人發(fā)現(xiàn),那就是誅九族的大罪!
橋瑁微笑著道:“好。”
孫劉聯(lián)姻,是劉辯強迫下形成的,可令他沒想到的是,劉備會大婚之日不進(jìn)洞房,冷落孫氏,而孫氏也不甘落後,反向與劉備爲(wèi)難,盡掃他的顏面。
劉辯冷哼一聲,大步離開。
有什麼辦法拿捏住他?或者,從他手裡借兵?
典韋雙眼一瞪,手握大棒,怒聲道:“俺去將他們都打殺了!”
劉辯面無表情,道:“慢慢查吧,朕有的是時間。”
皇甫堅長右手下意識的哆嗦了一下,注視著劉辯的背影,心頭陣陣發(fā)冷。
他說的死人,就一定是死人!
“跟一個死人有什麼可說的!”
對於幽州,尤其是塞外的夷族,皇甫堅長的手還沒有那麼長,最瞭解烏桓的劉虞已經(jīng)過世,剩下的,便只有大司馬府掌握塞北夷族的具體情形了。
與此同時,他又營造了一個‘清正爲(wèi)民’的人設(shè),朝野頗爲(wèi)讚許,再三嘉獎。
劉辯帶著滿腔怒火,出了呂縣。
劉辯怔了下,擡起頭道:“伱說,烏桓?他們的人爲(wèi)什麼出現(xiàn)在這裡?”
劉辯看了眼對面的破廟,邁步走了進(jìn)去。
‘或許,陛下早就知道了……’皇甫堅長口乾舌燥,魂思不寧。
自身前這位陛下登基以來,力氣‘平穩(wěn)’,在諸多事情上表現(xiàn)了‘寬仁’的一面,尤其是刑罰,隨著三法司以及牢獄的不斷改革,‘刑罰’一再削減,車裂、五馬分屍、凌遲這些酷刑,早就名存實亡,多年沒有施行了。
想要短時間內(nèi)侵入彭城國核心,獲取機(jī)密,顯然不太可能,想要知曉,只能用一些十分激烈、冒險的手段。
說著,還是回頭望了眼劉辯消失的方向,心裡那個危險的念頭越發(fā)強烈——要是能把劉辯殺死在這裡,那就萬事大吉了!
典韋頓時不吭聲了。
不多久,隊伍停了下來,盧毓撐著傘,扶著劉辯下車。
劉辯想著最近一陣子都是飛速趕路,身邊的人只休息了半天,沉吟片刻,道:“找個地方,休整一下吧,也不急於一時。”
一些事情,在這些信鴿的飛舞中醞釀。“這個笮融,不要讓他輕易死了,朕要處他極刑,震懾天下陰邪之輩!”
領(lǐng)頭的大漢感受著百姓們的熱情,嘴角也勾勒一絲笑意,越發(fā)的昂首挺胸。
對於劉辯的體恤,趙雲(yún)心裡鬆口氣,回頭看了眼疲憊的士兵,仰天看著越來越大的雨勢,道:“傳令,前方林子,休整。”
他還想看看,如笮融這類人,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趙雲(yún)聞言,只好應(yīng)命,轉(zhuǎn)身去安排。
盧毓,趙雲(yún)等人順著手指看去,齊齊色變。
不過,他手裡並沒有兵馬,想要做成這件事,還得依靠笮融。
劉辯皺了皺眉,道:“這劉備,真是一點事不懂,那孫氏也是。”
第二天,呂縣附近下起了大雨,劉辯趕路變得有些慢。
上馬車之前,劉辯語氣寡淡的道。
倒是皇甫堅長在劉辯邊上,低聲道:“陛下,彭城國聽說花了大力氣剿匪,動輒斬首千餘,朝廷爲(wèi)此嘉獎了數(shù)次,還要求徐、豫同時跟進(jìn),儘速剿滅匪患,安民肅境。”
笮融將一個奸佞的陰險兇殘,沽名釣譽,演繹的淋漓盡致。
劉辯拍打著手裡的奏本,思索一陣,忽然嗤笑道:“這個雨天,是殺人越貨的好時機(jī),可不利於征戰(zhàn)。他們短時內(nèi)應(yīng)該不會動手,先看看是誰認(rèn)出了朕。”
皇甫堅長道:“是,道路已經(jīng)十分難行了。”
笮融怎麼死,劉辯在心裡已經(jīng)決定好了。
盧毓見狀,只得道:“回陛下,主要的,還是劉使君與妻子不合,其他的,並無特殊之處。”
在他們走出沒多遠(yuǎn),一箇中年人走出拐角,神情冰冷,雙眼含恨,自語道:“說是在下邳,沒想到卻在彭城,這劉辯,還是一如既往的狡詐!”
但對於笮融以及彭城國來說,一切都沒有變化,他依舊是彭城國的土皇帝,可以爲(wèi)所欲爲(wèi),無人可以干涉。
儘管那顆人頭披頭散髮,閉著眼,可他們從大半張臉上,還是認(rèn)出來了——王賾!
這一幕,這麼一瞬間,所有人都明白了——殺良冒功!
趙雲(yún),皇甫堅長,孫策等人對這種事太過熟悉了,不是他們幹過,而是知道太多人幹過了!
這時,趙雲(yún),孫策等人急匆匆趕過來,趙雲(yún)擡手道:“陛下,臣確認(rèn)過,確實不像是匪盜所爲(wèi)。”
大部分匪盜是被逼落草爲(wèi)盜的百姓,普遍大字不識幾個,不能指望他們有高明的追蹤與反追蹤技巧。
趙雲(yún)想了想,道:“陛下,微臣手裡只有一千禁衛(wèi),若真的是那笮融心生歹意,臣未必能護(hù)衛(wèi)陛下週全,還是請陛下儘早遠(yuǎn)離呂縣。”
“是。”盧毓應(yīng)道。
皇甫堅長不甘落後,道:“臣也去。”
破廟裡,除開典韋,只剩下了一個定位敏感的孫策躬身立在劉辯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