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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持著半信半疑態(tài)度的南宮瑾煜警惕地看了被自己禁錮在華懷裡的蘇穎棠一眼,最終還是選擇相信。
緩緩鬆開手來,他迅速地進入到了備戰(zhàn)狀態(tài),周圍看似一片寂靜,但其實暗藏殺機,來者斷然不是什麼江湖小混混的打醬油角色,能把自己的氣息隱藏得如此讓人難以察覺,南宮瑾煜認爲(wèi),這一定非尋常人也。
而他們身處的地方是皇家之地,除卻皇族裡的人,誰還能闖進來?沒有高層的命令,這根本不可能辦到。
由此,南宮瑾煜並不難猜出,這是一場有組織的預(yù)謀,並且,很明顯地,就是衝著他而來的。
“能不能推斷出,他們在哪個方向?”同樣擺出一副嚴肅警惕模樣的蘇穎棠,乖乖地呆在了南宮瑾煜的身後,透過側(cè)面看到他緊擰的眉頭,知道來者不善。
可她除了那一絲絲微妙的氣息之外,實在是感受不出任何別的來,甚至於,她根本莫不清楚敵人到底在哪個位置。
她清楚,自己雖然總是以是一個身手矯健的大盜自詡,然而她渾身上下能夠揪出來的,無非就是偷雞摸狗的本領(lǐng)罷了,說到武功這方面,她還是不得不去向南宮瑾煜低頭討教。
“四面八方。”沒有多餘累贅的話,南宮瑾煜甚至連看也沒看蘇穎棠一眼,就這麼輕描淡寫地應(yīng)了。
並沒有刻意去壓低自己的聲音,南宮瑾煜深信,憑著躲在暗處裡的那些人,斷然是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的。
“那……”
“噓……”
當(dāng)蘇穎棠想要繼續(xù)追問下去之時,南宮瑾煜迅速地轉(zhuǎn)身過來,眼眸中流露出了嚴肅來,緊盯著她,伸出一指放在了涼薄稍顯紅潤的嘴脣上,示意她不要發(fā)出聲音來。
看著他認真嚴肅的模樣,蘇穎棠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於是乖乖地噤聲不語,連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眨巴著無辜水靈的大眼睛看著他。
周圍又歸於了一片寧靜之中,耳邊偶然傳來微風(fēng)拂過牽動起樹葉之間摩擦的聲音,窸窸窣窣,恍若大自然演奏出來的美妙樂章。
然,環(huán)境是美了,意境也有了,只是這氣氛,難免有些暗潮涌動,冥冥中不知的暗地裡,有一股危險的力量正在朝著他們一步步靠近。
心中憋著一股子的疑問沒有發(fā)泄出來,這著實讓蘇穎棠感到非常的不爽,雙手緊緊地捂住自己的嘴巴跟在南宮瑾煜的後邊,他挪動一步,她便隨著挪動一步,始終保持著和他不過半步的距離。
他的眼神就好像叢林中狩捕獵物的探索者一樣,敏銳地掃過每一寸地方,小心翼翼地邁開自己的每一個步子,務(wù)必要做到?jīng)]有一絲一毫的差錯。
縱然知道他在確認著自身的安全,也在探索著敵人的具體位置,蘇穎棠不想妨礙他,但是好歹也告訴她這個“同黨”一聲,讓她曉得敵人到底是來自哪個方向吧?
實在是沒辦法忍住,她敏感的觸覺時不時地能夠感受到來自不同方向的一股不懷好意的氣息,令她毛骨悚然之餘,更多是不安。
稍稍往前靠近了二分之一步,把他們之間的距離縮短到了二分一的又二分一,算是隻有一個腳掌的寬度距離了。
空閒出一隻手來,蘇穎棠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後背,示意他轉(zhuǎn)過身來看看自己。
不明所以的南宮瑾煜感到身後的小人兒的不安分,轉(zhuǎn)頭疑惑而略顯不滿地看著這個打擾自己偵查的小女子。
見他面色不善,蘇穎棠知道打斷一個在認真幹活的人著實不是一件好事情,肯定非常招人嫌,因爲(wèi)她曾經(jīng)也有過這樣被打斷的經(jīng)歷,記得那時冷靜下來之後聽到自己一個助手說起那件事,對她唯一的評價就是……
望著她拿著手術(shù)刀站在手術(shù)檯上,戴著口罩,手套上還沾染著病人的血,那冰冷刺骨到讓人毛骨悚然的眼神,任誰都終身難忘,也因此,沒有太多的人敢去招惹正在認真工作的蘇穎棠,除了那些初出茅廬,不諳世事的新人之外。
相比較起助手對她的描述,蘇穎棠覺得南宮瑾煜此時的表情其實還算比較友善溫和的了。
無聲地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來衝著他傻笑了一下,蘇穎棠知道不能夠說話,於是乎就運用了肢體語言來進行詢問,告訴他,周圍那股不好的氣息令她非常的不舒服,希望他能夠早點解決。
兩人先前都是冤家一般的相處方式,也許蘇穎棠忘了,她和南宮瑾煜,應(yīng)該是按她推斷的是上一輩子的仇家,彼此相處除了吵還是吵,怎麼可能還指望生出什麼心有靈犀一點通的默契來呢?
更何況蘇穎棠比劃得像個猴子一樣,換做尋常人,只以爲(wèi)她是在耍猴戲罷了。
比劃完之後,蘇穎棠稍稍地擡起眸子來觀察南宮瑾煜的表情,想要瞧瞧他是否明白。
才一擡眸,她就準確地捕捉到了南宮瑾煜原本緊蹙的眉頭又擰緊了一點兒,似乎,好像,大概,是看不懂她想要表達個什麼球……
此時蘇穎棠才垂頭喪氣地記起,他們倆是形同陌路人的仇家,哪兒來的默契啊?對自己的天真和傻氣感到失敗,蘇穎棠無奈扶額,被自己捉急的智商給打敗了。
就在她陷入絕望之際,忽而感到肩頭被重重地按壓住了,蘇穎棠猛然驚恐地擡頭,對上的卻是南宮瑾煜認真嚴謹?shù)难垌?
嗯?
歪著腦袋,蘇穎棠不明所以地看著他,不知道他爲(wèi)什麼要看著自己,尤其是,爲(wèi)什麼要按著自己的肩膀,按著,也就算了,那力道,竟然還把她一邊肩膀都給壓下去,身子怪異地往一邊沉下去。
“喂!南宮瑾煜,你幹嘛呢?疼啊!”她蘇穎棠是個人可不是個球啊!他這個想要把她狠狠地按下去拍幾下的姿勢到底算個怎麼回事?
心裡充滿了憤怒,一時間氣急攻心,蘇穎棠忘卻了自己是伸出危險之中,奮力地站直身子來,對著南宮瑾煜就是一聲大吼。
“咻!”
隨著蘇穎棠喊出的話語的尾音落下,一聲帶動著空氣流動,劃破氣流的聲音隨即而來,幾乎近在咫尺,愈發(fā)地靠近蘇穎棠的背後。
“趴下!”驚恐地看著那以光速般運行的箭直直地從蘇穎棠的背後出現(xiàn),飛快地靠近,南宮瑾煜失聲大呼。
千鈞一髮之際,他用力地將蘇穎棠拉向自己的懷裡護著,順道往旁邊閃躲,可終究還是快不過那離弦的箭,尖銳的鐵質(zhì)箭頭與南宮瑾煜的肩膀擦肩而過,頓時一道豔紅的血痕展露人前,鮮血染紅了被劃破的衣袖,傷口觸目驚心。
“啊!”
這一幕發(fā)生地太突然,但蘇穎棠還是在驚魂過後的第一時間反應(yīng)了過來,不可置信的眼神緊盯著南宮瑾煜手臂上的傷口,不斷往外噴涌的鮮血,也的的確確令見慣了血腥場面的蘇穎棠嚇了一跳。
忽而一陣心慌慌亂涌上了心頭,她顧不得身後的敵人是否還在,甚至沒辦法去冷靜思考,這樣奪命的弓箭到底還有多少,她撲到了他的傷口面前,用力地按壓住了他的手臂,企圖幫他止住血。
“別亂動!還沒結(jié)束!我們得快點兒離開這兒!”與蘇穎棠相比,受傷的南宮瑾煜反而冷靜了許多,這一箭傷得不輕,疼痛錐心刺骨,但這些都不算什麼,因爲(wèi)它暴露了敵人的行蹤和方位。
按照最初的推斷,敵人應(yīng)該是埋伏在四面八方,再依剛剛那一箭飛行的速度,南宮瑾煜大概知道了他們到底是以什麼爲(wèi)準動手。
起初如果他們不說話,定然不會引發(fā)這樣的暗算,因爲(wèi)敵人都是受過嚴格訓(xùn)練的人,即便他們現(xiàn)在躲在離他們十里之外的地方,只要聽到一點兒聲響,就能準確地找到他們所在得位置。
高!果然是高!剛剛那一箭還注入了深厚的內(nèi)裡,若是蘇穎棠沒躲過,自己也沒躲過,定然會就此一命嗚呼。
躲在如此遠的距離,再輕而易舉地將兩人殺死,逃跑斷然不是難事,而且肯定能在他們倆的屍首被發(fā)現(xiàn)之前就逃之夭夭,找不到任何證據(jù)。
看來這一次聘用他們的人,真的是下了血本,而且目的也很明確,就是要了斷了他和蘇穎棠。
到底是誰?
雖知生於皇家一生看似輝煌卻背地明爭暗鬥,即便你不想,你也會被逼著去爭,去鬥,明裡暗裡,總是鬥得你死我活,爲(wèi)的是一份權(quán)利,一個榮耀,一個身份,和一個虛無縹緲的位置。
他厭倦,卻無法避免,想要獨善其身,置身事外?那隻能是白日做夢。
“呵!”想他死?他走過鬼門關(guān)那麼多遭,都沒見到閻羅王,這一次,他南宮瑾煜也不會去見。
忍住手臂上的傷痛,南宮瑾煜用完好的另一隻手去拉蘇穎棠,二話不說地就牽著她往森林的深處跑去。
“哎!你還有傷!不能跑!”雙眼緊盯著南宮瑾煜手臂上鮮紅澎湃的一處,蘇穎棠心裡十分地緊張慌亂。
明明就留了那麼多血了,要是再跑,出一身大汗,身體內(nèi)水分喪失,導(dǎo)致休克怎麼辦?
她一個弱女子,可抱不動他一起逃亡。
“不要廢話!我沒事!我們已經(jīng)暴露了行蹤,再不跑那就是等死!”他氣喘吁吁的,聲音聽起來稍顯微弱。
那一箭雖說是擦肩而過,但真真只是擦過嗎?不,看著血肉模糊的傷口,蘇穎棠就明白那一箭有多重,如果不是他及時拉住自己,自己就會被這一箭穿心而死,一定是當(dāng)場一命嗚呼,乾淨(jìng)利落。
思此,額上一滴冷汗無聲地順著臉頰滑落了下來,蘇穎棠艱難地嚥了一口口水,這時才感覺到了後怕。
“怎麼?怕了?剛剛不是還很大聲的嗎?”時不時回頭查看身後情況的南宮瑾煜,一回頭就看到眼中寫滿了恐懼的蘇穎棠不怎麼利索地吞了一口口水,表情裡明顯是害怕。
“如……如果你剛剛不拉開我……”
“好了,別說了,逃命要緊。”一聽到蘇穎棠開口,南宮瑾煜原本嬉笑的
臉也變得深邃陰沉,故意岔開了話題,似乎不怎麼想和她細聊。
對,如果他沒有拉開,他現(xiàn)在就不能像這樣牽著她的手了,無論如何,他都要保護好她。
不管因爲(wèi)什麼,作爲(wèi)一個男人,總不能讓自己的王妃在有自己的情況下還受傷了。
兩人不停歇地跑著,森林廣寬茂密,到處都是樹木灌叢,南宮瑾煜根本不知道自己往哪兒跑,只是覺得他們的腳步聲其實已經(jīng)暴露了他們的行蹤,後邊的人還在追趕著,一旦停下來,或許就性命堪憂了。
然,南宮瑾煜算對了一點,卻也算錯了一點。
算對的是他們的腳步聲的確暴露了令敵人追趕,算錯的是,在他思考著該如何對付這難纏的敵人之時,路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衝破了灌木叢之後,是一片明亮的廓然開朗,卻也是絕望的深淵。
當(dāng)看到面前是一片懸崖斷壁,南宮瑾煜迫不得已地停住了腳步,在懸崖的邊緣處穩(wěn)穩(wěn)地停住了腳步。
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下一步該如何走之時,身後又是一陣熟悉的聲音傳來,兩人驚恐地回頭望去,是幾根密集的箭以飛快地速度朝著他們射去。
拉過蘇穎棠緊緊擁在懷裡,南宮瑾煜做好了視死如歸的覺悟,聚精會神地看著一波接著一波襲來的箭雨,艱難地躲著,身上不間斷地出現(xiàn)被箭劃破的傷痕,飛濺出來的血液浸染了蘇穎棠的臉頰,頓時令她面前一片血紅。
“不要,不要……”她無意識地呢喃著,耳邊是強有力的心跳,她能感覺到他並不害怕,甚至淡定得令她心慌。
人只有在真正面臨死亡的時候,纔會有這份從容,因爲(wèi),將死之人,並沒什麼好恐懼的。
但蘇穎棠不想要這份從容,她寧願聽到他因害怕恐懼而慌亂的心跳,也不願聽到這份從容淡定的律動。
“求求你,不要,不要……”她緊緊地拽住他胸前的衣襟,肩頭被箭劃破的傷口在不斷地流淌著血液,一滴一滴,慢慢地浸溼他的衣服,甚至因爲(wèi)運動過猛過速的原因,而有稍許幾滴滴落在了她的手上。
溫?zé)岬挠|感讓蘇穎棠的意識恢復(fù)了些許,當(dāng)混沌黑暗的眼前忽然化作了自己的手背,正中那抹鮮紅卻是令她情不自禁地落下了淚。
“咻!”又是一根離弦的箭滑過。
“砰!”
緊接著,蘇穎棠似乎聽到了腳下有什麼東西崩裂的聲音,下一秒,只感覺到,身體似乎在往下墜落。
從驚恐萬分中回過神來,迎面拂來的冷冽的風(fēng)肆虐地滑過臉頰,她擡頭看著始終把自己護在懷裡的滿身傷痕的南宮瑾煜,頓時淚眼朦朧。
模糊的眼前是他蒼白的面色,深邃如黑曜石的眼眸正溫柔地看著她,含血的嘴角輕輕上揚,露出一抹慘淡的笑容來。
“爲(wèi)什麼?你不是很討厭我的嗎?”從未有個人這樣拼命地保護她,甚至於連自己的命都不要。
而讓蘇穎棠最料想不到的便是,這個人竟然還是一開始,自己認定的上輩子的仇人。
“我……可能是……喜歡你了吧!”一句斷斷續(xù)續(xù)的聽似玩笑的話,其實,南宮瑾煜說得極其認真。
“喜歡嗎?你不是,一直喜歡三姐嗎?我只是個醜八怪……”輕笑,蘇穎棠在心裡也暗暗地認爲(wèi),他是在開玩笑。
可這句話問出來,卻又是感到那麼的苦澀,心裡悶悶的。
“是啊!但是,你給我的感覺……我說不明白……”他自己也不明白對蘇穎棠的感情是爲(wèi)什麼,只是覺得她似曾相識,就像是那日在落雪山上那個刁蠻的女子給他的感覺一樣。
難道說,他把蘇穎棠的性格,當(dāng)成了那日的刁蠻女子嗎?
“那就,別說了……”反正都要死了,說了也是白說。
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去,不死的機率是將近零,而死的機率,則是百分百,沒有任何意外,這個千億分之一的奇蹟,蘇穎棠並不認爲(wèi),會那麼好運地落在自己身上。
還不知道要下墜多長時間,蘇穎棠把目光和話題都放在了他的傷口上,伸出修長白皙削如蔥根的手指來輕撫那傷痕。
“嘶!”
纔剛一觸碰,南宮瑾煜就倒抽了一口冷氣,剛纔還不怎麼有感覺,如今這麼一碰,還真的是痛得撕心裂肺啊!
“蘇穎棠,我累了。”他看著懸崖狹縫上那逐漸變得窄小的天空,輕聲說道。
“那就睡吧!我們,奈何橋上見,約定好嗎?”躺在他的懷裡,蘇穎棠把耳朵貼著他的胸膛,傾聽他的心跳聲,對著他柔聲地訴說。
“好。人世間走一回,身不由己,希望,真有所說的極樂世界,讓我痛快自我一回。”他應(yīng)完蘇穎棠的話後隨即自言自語道。
雙眼看著澄澈的天空,緩緩地閉上眼睛,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感覺到頭頂上傳來他均勻的呼吸,跑了那麼久,蘇穎棠也累了,跟著沉沉地睡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