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個問題，亞摩斯沒有慌亂起來，他波瀾不驚的一笑，很是自然地訴起緣由：“因爲沉船海峽海賊衆多，饒是軍艦都不敢隨意穿行，我們既然要來這裡紮根發展，那當然是希望安全穩妥一些，所以僱傭了不少人。而且後來在沉船海峽擊潰了多支企圖劫掠的海賊，也證明了我們所做的一切並不是多慮。”

阿爾瓦拉丁道：“原來是這樣啊。”

從他的表情和語氣上難以辨別出他是真的信了亞摩斯說的話，還是故意裝作信了，實則暗地裡警惕心不曾減弱。

雙方都不是善茬，在沼澤裡打滾久了，都沒那麼容易暴露自己，這算是強龍與地頭蛇不動聲色的一次試探。

“還有個問題啊。”阿爾瓦拉丁說到後半句的時候刻意強調道，“僅是我個人好奇，諸位原本在的奧卡瑪海域應該還蠻富庶吧？爲什麼會突然選擇來在北海算是窮鄉僻壤的我們布倫諾海域呢？”

問題愈發尖銳起來，亞摩斯一時間語塞，他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來合適的措辭。身旁的洛克施瑞福開始救場，帶著開玩笑的意味道：“正是這裡是窮鄉僻壤，纔好賺錢嘛。”

這可以看做是詭辯也可以看做是合乎情理的解釋，阿爾瓦拉丁很好地拿捏了度，問出的問題在得到了回覆之後，就沒有繼續深究之下，他知道刨根問底很容易將氣氛搞得劍拔弩張起來。

在阿爾瓦拉丁看來，大家骨子裡都是商人，是那種靈魂中透著貪婪與冷漠，做黑心買賣的人。想要斂財，這財就必然要從某些或許值得後代悲憫的可憐人手中賺。

賺的手段大多不適合擺在明面上，各位在明面上光鮮亮麗的‘商人’們也都默契十足地不去揭對方的老底，以共同的目標讓光鮮亮麗繼續光鮮亮麗下去。

同樣是老油條，那麼想摸清楚狡猾、謹慎之類的特質大概只需要一個照面。他約莫是能猜到亞摩斯一夥兒不是善茬，這個初來乍到的弗朗西斯商會像一隻人畜無害但極有可能暗藏劇毒的蛇。

可這些他不在乎，他一番問題下來只是來確定亞摩斯一夥會不會對自己有什麼不利。一旦排除了這個可能，雙方就可以像是真誠的朋友，聯合在一起去吸城市裡的血。

在這世道下，奉行的道理很簡單。大家不是敵人，那就是朋友了嘛。

既然現在已經可以放心，就該說說其他事情了。

“我的問題差不多就是這些，不過是日常的詢問，幾位不要放在心上。”阿爾瓦拉丁迅速表露出自己的善意，“話說幾位也要去拜訪我，不知是爲了什麼事？”

“貝楚斯島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城鎮裡勢力錯綜複雜，只是這麼短短一兩天的打聽，我就瞭解到了諸如海鼠幫、閃金商會這樣的硬茬。”亞摩斯講述起了自己找阿爾瓦拉丁的原因，“任何一個外來勢力想打破內部穩定局面都是不容易的事，我們來這裡也是爲了做生意，不打算招惹是非，所以想著拜託您多多擔待。”

一言概之，亞摩斯要尋求保護傘。

阿爾瓦拉丁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嘴上卻是敷衍地道：“身爲治安官，這方面肯定會負責好的，所以會長您也不必太過擔憂。”

“是啊，登島後一方面瞭解了大致的格局，另一方面就是聽說了不少您的事蹟，有您的庇護，我們大可放心地去做生意。”亞摩斯把桌子上的禮物推向阿爾瓦拉丁。動作幅度不大，不過暗含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這就是會長打算專程拜訪我的主要原因？”阿爾瓦拉丁瞥了眼禮物問道。

亞摩斯點了點頭，目光誠摯，像極了二十出頭出來創業，大喊著要拿誠信去開拓新天地的年輕人。

阿爾瓦拉丁抿了口酒，以這個動作拖延一下時間，心裡趁機思索問題。將酒杯放下，阿爾瓦拉丁優雅地拿起紙巾擦了擦嘴：“不知會長您來貝楚斯島是打算做什麼生意？”

“造船、航運、新聞。”亞摩斯說了三個路線。

“一口氣要走三條路？我想您不會不知道目前島上大部分生意都被閃金商會壟斷了吧？”阿爾瓦拉丁問道，他敢肯定亞摩斯是一定知道島上局面的，因此好奇他會怎麼做。

“壟斷了難不成就意味著杜絕了別人的發財路嗎？”亞摩斯反問道，“閃金商會能壟斷，我們也能壟斷。生意就是這樣在競爭中生存壯大，我對他們不是很在意。”

這話在看上去很年輕的亞摩斯口中說出來，並沒有狂妄自大的感覺，其中隱隱帶著成熟的自信。

讓阿爾瓦拉丁也有了些心動。

亞摩斯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將自己擺到了和閃金商會的敵對面，而目前貝楚斯島的格局也是治安官阿爾瓦拉丁和海鼠幫爲統一戰線對峙閃金商會。

他這麼說的目的是想讓阿爾瓦拉丁產生雙方是一夥的人心理，從而促成雙方的合作，達成治安官、海鼠幫、弗朗西斯商會的聯盟，從閃金商會的嘴裡搶奪蛋糕。

亞摩斯成功了，阿爾瓦拉丁對亞摩斯有了拉攏的打算。閃金商會和監察官傑森分屬同一陣營，監察官傑森手下有財政官、法官，一手握住了貝楚斯島的財政大權，一手握住了司法審判大權，他和閃金商會聯合後，成爲了瓜分蛋糕最大的勢力。

這免不了讓別人眼熱，不過這雙方合作島上幾乎沒有哪個勢力能做到與之正面對抗。

弗朗西斯商會的到來，或許將成爲打破格局的重要助力。

阿爾瓦拉丁展望到了未來擊潰閃金商會，壟斷大量產業的景象。屆時他勢力一定會猛烈膨脹，監察官傑森獨木難支，只要吃掉了他，狐假虎威的祭司克萊斯特也就不是什麼問題，輕易拿掉對方，操縱行政長官卡爾文拉丁伯爵的一切，自己就是貝楚斯島名副其實的皇帝！

亞摩斯一直沉默不語，他在等待阿爾瓦拉丁說話，阿爾瓦拉丁一開口，他和洛克施瑞福就能迅速判斷對方的想法。

沒多久，阿爾瓦拉丁等不及了，他率先拋出了橄欖枝：“閃金商會可沒那麼好對付，你們還是不要太低估他們。不過他們壟斷的局面確實很久沒能打破了，我覺得這對貝楚斯島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我應該可以幫到你們。”

他話音剛落，亞摩斯和洛克施瑞福都難掩內心的喜悅，露出了笑容。

“如果這樣的話，那真是再好不過了。”亞摩斯很清楚聯盟的種子已經萌芽，此刻更需要他推波助瀾一番，“如果我們真的能打破閃金商會在貝楚斯島壟斷的局面，這個大忙，我一定會給您足夠滿意的報酬。”

阿爾瓦拉丁要的就是這個。

雖然說閃金商會垮臺他更好蠶食監察官傑森的權力，但另外可以大賺一筆同樣是再好不過的事：“那先提前謝謝了。”

“您實在太客氣了。”亞摩斯舉起了酒杯，“我們喝一杯吧，算是提前慶祝打破閃金商會的壟斷局面。”

洛克施瑞福也舉起了杯子。

阿爾瓦拉丁聽到亞摩斯狂妄的話忍不住笑了幾聲，他也舉起了酒杯，杯子裡幽香的酒水晃了晃：“那樣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