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格鎮「中心廣場」,11:40分。
開始與結束的城鎮——這不知什麼時候傳來的別名,得到了衆人的一致認可。
作爲東海通往偉大航路的橋頭堡,羅格鎮自然而然的…成爲了東海的繁華中心之一。
在這裡,每天都有數不盡的商人、海賊、遊客等等各式各樣的人羣到來…只是今天與以往不同。
或者說,羅格鎮從沒有過一次如此的擁擠…中心廣場作爲羅格鎮的“心臟”,擁有著的是四通八達的寬敞道路,可此時卻被從世界各地涌來的人羣擠到無立錐之地。
不過唯一例外的是…有一條道路被海軍士兵們,人爲的清理了出來。
這是一條可以從海軍支部,直接到達中心行刑臺的寬敞道路…嘎吱、嘎吱!!
就在人頭攢動、人們對遠方望眼欲穿的時候…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了。
“英雄卡普!”
“惡魔卡普!”
一般民衆與海賊們,對那個用凝重神情吃著仙貝的身影,表達出了截然相反的兩種態度。
換做往常,卡普興許會揮手致意一般民衆,鐵拳無情鎮壓海賊…可今天他只是對著身後擺了擺手。
以青雉爲首,共10人的本部中將們,在齊齊敬禮後分散四面八方…這種守備力量實在恐怖。
換做往常,一個本部的中將就能鎮壓一方海域,更不用說是10個了…羅格鎮再大、再繁華,它終究也只是個城鎮而不是城市。
光是這十人的存在,就足夠讓海賊們不敢有任何的造次…更何況還有那個以一雙拳頭,打到無數兇惡之徒們抱頭鼠竄的卡普!
嘎吱…當最口一塊仙貝入口,還不忘順便將手指舔乾淨的卡普雙手插進褲兜,邁步——咚!
明明看起來只是很平常的邁步,但在場的所有人卻都感到了腳下地面的顫慄…轉動腦袋的卡普,目光所過之處無一人敢於對視。
噠噠、噠噠…一路沿著行刑道路走來的卡普,在確認了並沒有什麼“老朋友”要來搗亂後,他在高聳的行刑臺正下方停住,拿起話筒:“帶過來吧。”
“是,卡普中將!”
隨著對面的應答聲,卡普在士兵們搬來的沙發椅子前坐下,雙臂抱胸、右腿豎直,左腿呈90度橫搭在右腿之上…這既視感滿滿的一幕,混在人羣中的雷格也看到了:這可是海軍大將才有的「御用坐姿」,一般人還真學不來,即便學了也可能被人覺得太裝逼而遭到羣毆。
噠噠、噠噠…嘩啦、嘩啦!!
並沒有讓衆人等太久,安靜肅然的廣場遠方傳來皮靴落地與鐵鏈的碰撞聲。
“是海賊王!”
“咳咳、咳…誰能想到,當年的羅傑小子會有今天啊!”
“死吧、死吧!趕快處死這個十惡不赦的大罪人!”
“看啊,他在笑!!”
在這情緒紛雜的人羣中,不知何人喊出的話語,像病毒一樣迅速蔓延開來:
“真的?!”
“都要被處刑還能笑出來?”
“果然是惡魔啊!”
開始騷亂的人羣,用數以萬計的目光盯住在行刑隊的看護下,仍是笑得灑脫、走得從容的身影。
今天的羅傑身披紅色大氅,哪怕雙手負枷、鐵鏈叮鐺也看不出有任何階下囚的味道…在他那刮洗乾淨的臉龐上,淡淡噙著的笑容似乎在告訴人們:這纔是王者的氣度!
嘩啦、嘩啦…隨著鐵鏈聲的由遠及近,人羣沉默了。
如果說卡普是用絕對的武力鎮壓了全場,那羅傑就是用絕對的氣勢震懾了全場…如同君王般巡視領地的他,目光所過之處換來的是絕大多數人的目光遊離。
「香克斯、巴基…還有斯庫亞德、白鬍子身邊的黑毛小子…鷹眼劍客…你,果然也來了嗎?」
與雷格目光交錯而過的羅傑,在他身旁略微停頓…卡普?!
恍然一下的羅傑轉向不遠處的身影…雙臂抱胸的卡普臉上看不出任何喜怒,有的只是高度的認真。
「他是你的兒子嗎,卡普…有趣!」
嘴角又揚起不少的羅傑沒有再回頭去看…儘管不知道對方爲什麼跟雷格在一起,但當年見到卡普的那個眼神他又怎麼會忘卻?
太像了,簡直太像了…他們是相似的同類!
“嘿…卡普,我去了。”
來到行刑臺前的羅傑,自然的打起招呼…隨意到讓人忍不住覺得他正在去吃午餐的路上。
“一路走好。”
這世間沒有不落的太陽,沒有不變天氣,也沒有不散的宴席…縱有不捨,卡普也明白終於要到“曲終人散”的時候了。
吱呀、吱呀…沒有挽留與眼淚,踏上木質階梯的羅傑再無回首,卡普的目光也望向遠方:事情真的會如此簡單嗎?
蹬、蹬、蹬…寂靜中傳來的腳步聲,宛若鼓點一樣敲打在每個人的心臟上,整個廣場的氣氛開始凝結:明明只是秋天,卻有了凜冬的肅然。
嘩啦、嘩啦…鐵鏈搖曳中,羅傑的身軀出現在衆人仰望的視線內。
居高臨下的他,如威嚴的帝王般掃過周圍,臉上的那抹笑容讓人動容不已…這世間並不缺乏在戰場上無懼生死之人,但如果放在處刑中,還能保持從容的人——屈指可數!
噗通…未等行刑的儈子手催促,俯瞰過衆生的羅傑雙膝下屈,穩穩的落在腳下的木臺上,挺胸、昂首,那傲然於世的樣子,哪兒有一絲對死亡的畏懼!!
這,就是「海賊王」的器量——大丈夫,當是如此!
滴答、滴答…烈日炎炎中,行刑人手中的秒錶的指針來到倒計時的30秒。
29,28,27…死亡喪鐘的鳴起,馬上就會變作事實。
25,26,24…還是沒有人開口,人羣中的雷格額頭冒出一絲冷汗:難不成要他自己喊?
20,19,18…依舊是萬籟俱寂,所有人都在等,等利刃入體的那個瞬間。
17,16,15——也許是安排好的,也許是不甘心傳聞中的「大秘寶」就此與羅傑一起“死去”,掀開新時代帷幕一角的“楔子”出現了:“喂!海賊王啊——你的財寶都放到哪兒去了?!”
咚——下一個瞬間,雷格捂住了耳朵:因爲他聽到了數以萬計心臟的劇烈震顫!
話音方落,微笑著的羅傑咧開嘴巴:“想要老子的財寶嗎?”
咚——哪怕是捂著耳朵,雷格也堵不住人羣那瘋漲的野心!
貪婪是人類的天性,所以人們齊齊的掂起了腳尖,微側了腦袋,希望可以聽得更清楚一點,哪怕羅傑的聲音足夠清晰到被所有人聽見!
“想要的話全部都給你!”
“去找吧——!”
“我把所有的財寶都放在了那裡!”
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變故,就這麼發生了…唰!
行刑臺下,起身的卡普怒不可遏:“行刑!!”
行刑臺上的兩人本來還沉浸在羅傑的話語中,聽到命令的那一刻,他們的身體本能的動了…噗嗤!
沒有任何的意外,兩柄長長的利刃,一左一右的穿過羅傑的身體,帶出赤紅的鮮血…只是,有些晚了。
因爲羅傑已經先一步死了,象徵著他生命之火的…是這簡簡單單幾句,卻撩人心絃的話語!
年僅53歲的羅傑,以這樣的方式狠狠戲耍了世界政府…也掀開了新時代的序幕!
喔噢噢————!!!
行刑臺上,濺起的鮮血還沒有落下…撼天動地的驚呼聲就響了起來!
轟隆、轟隆隆…漆黑如墨的烏雲在滾滾雷鳴中到來,似乎連上天也在爲這個時代的到來悲鳴——嘩啦!
前一秒還是熱浪襲人的豔陽高照,下一秒便迎來了傾盆大雨…但是,雨水卻澆不滅人心的慾望。
大海雖大,卻也容納不了人們那無邊無際的慾望——來了,這下真的來了,那個:
大浪淘沙,洗盡鉛華無數。
濁浪拍岸,山岡者與飛沫不相干!
百舸爭流,千帆逐波於驚濤駭浪之巔!
瘋狂與理智、現實與夢想、鮮血與汗水碰撞的「大海賊時代」終於到來了!!
“你個混蛋啊——羅傑!!”
嘎吱、嘎吱…行刑臺下,臉色深沉的卡普緊握了雙拳,但他明白:已經沒用了!
因爲展現在他眼前的,是已經徹底陷入瘋狂的人羣…!
他們呼朋喚友,爭相轉告!
他們面紅耳赤,滔滔不絕!
他們歇斯底里,狀若瘋魔!
他們、他們、他們——天啊,這究竟該如何是好啊!!
呋呋呋、呋呋呋…在這“衆人皆醉”的狂熱氛圍下,一抹粉紅的身影笑著離開。
身披粉紅大衣,邁著怪異外八字大跨步的他放聲道:“這就是開始…新時代終於開幕了!哈哈哈、哈哈哈!!”
嗚嗚嗚、嗚嗚…另一側人羣,卻有一個紅鼻子少年雙手捂著臉龐,死死的望著行刑臺上那個再也沒有了動靜的身影,雨水就那麼無情的沖刷著,讓人分不清他臉上到底是淚,還是水!
在他的旁邊,則是一個左手壓下黃色草帽帽檐,右手握拳、狠狠壓著心臟的紅髮少年…他咧開嘴巴,緊咬牙關,卻也止不住那奔流而下的眼淚!
嘿嘿、嘿嘿…有著蒼白膚色、火蔥頭的年輕人發出了陰森可怖的笑聲:“接下來,是我們的時代了啊!!”
呼、呼——叼著雪茄的大背頭年輕人,回望了一下那傻笑著的火蔥頭,吐出煙霧後咂咂嘴: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到了新世界恐怕活不過1個月。
“嘿嘿嘿嘿…活該!紅髮小鬼、紅鼻子小鬼…你們的船長,這下真的死了啊,哈哈哈!”
光頭逞亮、腦後留著披肩散發的斯庫亞德來到他們身邊,他那猙獰的笑容,搭配上被雨水沖刷的頭髮宛若厲鬼,語氣中充滿著快意!
“呼——有種你再說一遍。”
咔…深呼吸並鬆開帽檐的香克斯握上劍柄,凌厲的殺意瀰漫開來。
斯庫亞德也毫不退讓:“我再說…”
“斯庫亞德大哥,海軍、海軍…我們這次出門,可是答應老爹不找麻煩的!”
年輕的黑鬍子趕忙上來阻攔,正考慮著要不要偷偷溜走的巴基也馬上拽住香克斯:“香克斯,你想死嗎?現在這個鎮子上可到處是海軍!一旦發生衝突,他們絕對會出手抓人的!”
“好了、好了…斯庫亞德大哥,我們也該回去了。”
誰知推著對方離開的黑鬍子,沒走幾步腳下就是一滑…他那摔倒的身體、以及試圖抓住什麼的手臂,很巧合的落在了香克斯頭上的草帽。
嗤啦…被巴基拽著的香克斯儘管用力後仰,但還是來不及躲避:隨著聲音的響起,他所珍愛的草帽上被撕下一個小缺口。
“抱歉、抱歉…”
嘴上道著歉的黑鬍子,臉上的表情卻說不出的嘲弄…這傢伙是故意的。
嘎吱…緊握了一下劍柄的香克斯又鬆開,深深凝望黑鬍子一眼後轉身走向另一側。
本以爲香克斯會大發雷霆,甚至大打出手的巴基才溜出去一半兒,就被他勾住肩膀:“走,喝酒去!”
“蒂奇,腳沒有崴住吧?”
並沒有看到那個笑容的斯庫亞德關切道,轉頭的黑鬍子憨厚一笑:“多謝斯庫亞德大哥關心,我沒事!”
“那就好,我們還是趕快回去吧…這個世界要亂了。”
“肯定又會有很多不長眼的傢伙,他們要是敢來我們的地盤找事…嘿嘿!”
“那當然讓他們嚐到深刻的教訓…”
交談著的兩人逐漸遠去,一場小小風波就此落下…這一幕,同樣被雷格幾人看在眼中。
“兩位,我先告辭了…再見。”
宛若聞到了腥味的貓,丟下這句話的鷹眼,沿著香克斯兩人離開的方向一路而去…凝望他背影的雷格瞇起眼睛:鷹眼大概會在這一天,與香克斯成爲一生的摯友吧。
而紅髮與黑鬍子,也在今天結怨…恐怕這就是香克斯左眼傷疤的由來了。
“母親說過,父親是個有情之人。”
註定做不到如鷹眼那般孑然一身、灑脫而去的龍,擡頭望向了行刑臺…那裡卡普一手撐棺而上,他的步伐雖然緩慢,但走的卻堅定無比。
“嗯…這或許纔是真正的君子之交。”
望著這感人的一幕,情緒翻涌的雷格肅然起敬…羅傑生前他們因立場不同而互相戰鬥,但羅傑如今死了。
沒了立場之分的卡普,竟能渾然不顧旁人的異樣目光——親手爲他送葬!他這豁達的心胸,世間又有幾人能夠擁有?
“開始與結束,結束再開始…羅傑他,並沒有死。”
龍的話乍一聽下或許感覺矛盾,但雷格聽得很明白,正如那句話所說: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
羅傑的人雖然死了,但他卻留下了自己的精神…哪怕這種身後名並不會流芳百世,反而會遺臭萬年!
“你說的對…”
擡頭的雷格看到趕來與他們匯合的一笑,以及一左一右摻著他的克莉斯多與韋柏…對於主動提出要與他分開觀看行刑的少女,雷格是既欣慰又擔憂:很明顯,她眼圈周圍的透紅是痛哭過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