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
聞言，一笑慢慢轉過身體，面朝聲音傳來的方向。
“一個看不下去的路人罷了。”
雙眼上方交錯的十字疤痕爲他那張普普通通毫無威嚴感的臉增添了幾分兇戾，像是退隱江湖的黑道大佬洗去一身鉛華，平平無奇中帶著點兇悍。
“路人？”
梟被氣笑了。
“一個路人就能隨隨便便阻止黑星爆炸的餘波，那我算什麼東西？這個玩笑可不太好笑啊瞎子。”
“但在下的確是個路人……腳下有路，哪裡都可去的旅人。”
梟恍然。
“原來如此，自由嗎……你也是革命軍？”
他沒在卡洛斯留下的畫像中見過一笑，但能說出這種話，大概率是革命軍的一員。
然而……
“不是。”
一笑將杖刀點在地上，表情嚴肅中帶著幾分悲傷。
“龍先生雖然邀請我幫忙阻止天網計劃，可我並不信任他們，於是選擇了自己過來調查。”
“但在下沒想到，你們會這麼殘忍。”
說著，一笑趔蹌著單膝跪地，用手抓起一把乾燥的砂礫，在指縫間滑落。
即便先由龍擊碎黑星，後有他控制衝擊不大幅擴散，黑星爆炸後，通訊鎮依舊死傷慘重。
光這片天坑附近，就有至少一千的無辜百姓在爆炸中化爲灰燼。
“莫名其妙！”
對此，梟冷哼道：“我看你不僅眼瞎心也瞎。”
“比起責怪我們下手殘忍，爲什麼不先想想我動手的理由？”
“不阻止罪犯犯罪，反而責怪執法者無情……”
“虛僞！”
聞言，一笑怔了一下。
“你說的沒錯，在下……的確是虛僞的。”
將砂礫送回地面，他拍打著紫色浴袍慢慢站起。
“但在下的虛僞是小人物的齷齪，不會害人性命！”
“而你們口口聲聲的正義，卻是拿人命換來的威嚴。”
深吸口氣，一笑說出自己那句名臺詞。
“目不視物亦屬一幸，人世實在有太多讓人目不忍視的骯髒下流之徒了！”
“你們如此，我也如此。”
“神經病！”
梟不耐煩的哼了一聲。
“不是革命軍就趕緊滾！我少有心情好的時候，記得珍惜。”
當然，若不是看出這個瞎子實力驚人，梟絕對不會“心情好”。
當務之急是逮捕龍，而不是節外生枝。
然而正如洛威特說的那樣，一笑桑，是個好人啊！
重力刀·猛虎！
戧！！
刺耳劍鳴響徹雲霄，沒有多想，一笑反手提刀橫向掃出，積蓄在刀鋒上的重力頓時猶如海嘯般鋪天蓋地朝梟壓了過去。
“混賬！”
梟怒不可遏，沒想到一笑竟然真敢動手。
這相當於和世界政府宣戰，從今以後再無退路，他哪來的膽子？！
咔擦！
雙手向前抓在虛空，手上白光在此刻悍然爆發，好似抓住了一塊實體。
梟右腳橫跨出去，腰腹用力向外一掀，以過肩摔的姿勢，將什麼東西甩飛。
嘭！
前方空間大氣扭曲，壓縮果實扭曲的空氣和橫向重力波猛地撞擊在一起，像是兩團鋼鐵在互相摩擦，發出刺耳噪音。
不過以點對面，到底是梟的壓縮果實更勝一籌。
僵持不到一秒後，橫向重力波好似撞上了紅土大陸的白浪般後繼無力，被梟拉扯著慢慢扭曲成一團，在空氣中留下肉眼可見晦澀轉動的半透明漩渦。
隨即，梟一把抓在漩渦中心，右臂逆時針旋轉，猛然用力前推，將壓縮成一團漩渦的空氣炮彈推了出去。
“還給你！”
透明光球飛射而至，一笑側耳傾聽，在光球打中自己以前轉身一刀豎劈，將光球打入地面。
見此，梟咧嘴。
轟！！
落地後光球瞬間爆炸，和肉球果實一樣，這種高壓空氣炮內部非常脆弱，一碰就炸。
但很快梟笑不出來了。
看著一笑腳下瘋狂顫抖以至於畫面鬼畜模糊不清的砂石，他倒吸口涼氣。
重力壓制！
一笑橫刀下壓，硬生生將爆炸氣流控制在自己膝蓋下方，不管狂暴氣流如何掙扎，始終無法掙脫束縛。
“哪裡冒出來的怪物？！”
梟眼皮子瘋狂跳動。
強的過分了吧？！
用重力壓制住爆炸衝擊，一笑豎拉杖刀正準備繼續出手，忽然聽見天空傳來一聲長嘯。
“一笑先生，這裡不是動手的地方，該撤退了！”
“龍！”
梟目框欲裂，怒吼道：“你休想逃掉！”
隨即扭頭：“我知道你在看戲，黑伯爵，有什麼意見稍後再提，現在幫我攔下他！”
對自己動手就是對政府宣戰，不管是龍還是這個“一笑”，梟都不準備放他們離開。
“呵呵，我還在想你會裝傻裝到什麼時候呢，梟大人。”
“希望待會兒你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
輕飄飄的話語從四面八方響起，一笑耳朵一動，猛地向後起跳，避開從地面彈出來的骨矛。
然而見沒插中目標，骨矛毫不遲疑，發射了出去，直取他襠下。
鐺！
好在一笑反應敏捷，杖刀磕在骨矛矛尖上，清脆悅耳。
藉助衝擊慣性，他在半空中翻滾幾圈遠遠拉開距離，落地後持刀俯身，在地面拉出一道道銀光。
唰！
咔擦！
那塊巖石頓時從地面脫離了出來，託舉著一笑向上方飛去。
“彆著急走啊瞎子！”
這時，風聲迅速靠近。
一笑表情困惑，因爲見聞色霸氣告訴他，此刻靠近過來的，竟然是一隻鳥？
但只是剛纔是一隻鳥，現在……
嘩啦啦！
赤瞳渡鴉嘴巴張大到一個不正常的弧度，脖子一圈高高鼓起，一隻溼漉漉光溜溜的手臂從裡面伸了出來，手裡抓著一把骨牙大劍，對著一笑的腦袋劈頭砍去。
哐當！
剛起飛不到十米的一笑頓時被這股巨大的力道壓回了地面，大地留下蛛網般裂痕，他橫起杖刀格擋攻擊，側耳傾聽。
“閣下便是黑伯爵？”
“是我。”
渾身赤果的黑髮男子此時從烏鴉嘴裡完全鑽了出來，像是剛從蛋裡孵化的幼鳥，被撐破的烏鴉血肉粘在他身上緩緩流淌，爲帶著粘液的白皙皮膚增添了幾分妖異邪惡。
但很快，一根根羽毛從天空灑落，落在皮膚後迅速紮根生長，形成一件黑羽大麾，將其包裹了進去。
激盪氣流捲起羽毛漫天飛舞，洛威特雙手握劍用力下壓，輕笑道。
“一笑桑……對吧？”
“看完這場表演，你對革命軍有什麼看法？”
如果原著裡的海軍大將“藤虎”一笑願意成爲革命軍的一員，那樂子可大發了！
好在……
“沒什麼看法。”
一笑默默搖頭。
“我是個瞎子，但不是傻子。”
他說道。
“我知道龍先生是故意出手，好讓我看清楚世界政府的真面目，以此說服我加入他們。”
“然而爲了區區在下，明知道會傷及無辜他也這麼做了，這樣的事在下絕不認同。”
從“龍先生”到“龍”，一笑的態度清晰可見。
“可你依舊來了？”
對此，一笑沉默片刻，點頭。
“是的。”
“在下對天網計劃和革命軍有一樣的看法，但一定有什麼更好的辦法解決問題。”
“戰爭就是戰爭，沒有好壞之分。”
“爲了自由爲了慾望，結果都一樣。”
不愧是堅守仁義之道的藤虎！
洛威特稍稍感慨，隨即搖頭。
“可正因爲你有這種危險的想法，龍才選擇了當著你的面犧牲無辜者。”
聞言，一笑愣住了。
“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
“既然當不了朋友，那也決不能成爲敵人。”
洛威特淡淡道。
“他知道自己說服不了你加入革命軍，所以纔要杜絕你加入世界政府的可能性。”
“他的確是爲了你才選擇冒險，但目的卻不是爲了讓你加入革命軍，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不得不承認，龍是個梟雄。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再給龍一次機會，他也一定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只要能讓一笑這種怪物級的強者對政府失感到望從而放棄想法。
犧牲再多的無辜者龍也下得去手。
從這一點來說，“世界最兇惡的罪犯”，龍當之無愧！
“是……這樣嗎？”
聞言，一笑難掩震驚。
隨即想到自己剛纔按捺不住衝動對梟出手，一臉苦笑：“原來如此，他成功了。”
他的確抱有加入世界政府，以身作則改變這一切的想法。
而非選擇戰爭與暴力。
然而現在，自己對政府特務動了手，那麼政府一定會視他爲眼中釘。
從此以後，再無選擇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