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衝破雲霄的話語,將周圍的精靈都給嚇傻了,特別是剛剛趕到的精靈村長,聽到這句話之後,更是驚訝得無以復加。
唐克跟達達裡安本來應該是站在對立面的,結果卻聯合到了一起。不,與其說是聯合,還不如說是同流合污!這再次證明了人心難測,唐克無法預料村長會視他爲敵,村長也沒能預料到達達裡安會這麼輕易就反叛了。要揣摩人心實在很難,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行爲模式,用自己的行爲模式來預判別人的行爲模式,是根本行不通的。
更何況,達達裡安的思想,可是異類中的異類,就算說他非人也不爲過。
精靈村長的喉嚨裡發出了一聲痛苦的低吼,心裡後悔萬分,他不該把兒子這頭猛獸放出來的,他早就應該預料到纔對。達達裡安這種冷血無情的猛獸,怎麼可能念及妹妹跟村子?
但是現在後悔也已經晚了,達達裡安已經跟唐克站到了一起。
這是計謀麼?
肯定不是,達達裡安不是那種會耍計謀的人,他憑著小狐丸已經可以解決一切難題了。既然達達裡安說要幫助唐克,就一定是真心實意的。
一個唐克已經夠麻煩了,現在再加上達達裡安,這已經不再是麻煩的級別了,而是上升到了殃及全村的重大危機。
村長的腦袋開始痛了,裡面似乎有電閃雷鳴,耳邊嗡嗡作響。他捂住劇痛的腦袋,用憤恨的眼神看著前面兩個罪魁禍首。身邊的精靈劍士關切地發出詢問,但他此時的心情無法領受這種關切,伸手將那名劍士一把推開了。
“達達裡安,你剛纔的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要跟外人聯手,一起來破壞我們這個村子麼?”村長一怒之下拔出了劍,氣勢洶洶地衝了上去,跟他一起來的精靈劍士也緊隨其後,一共有三十幾人。
達達裡安並沒有被這呼喝聲所嚇到,他保持著微笑,回頭用眼睛斜著奔過來的父親,說:“無聊的傢伙過來了,真是掃興,我本來想跟你多聊幾句的。”
“改曰再談也好,我現在這個樣子,對於聊天本來就沒有什麼興趣。”唐克露出一絲苦笑,蹣跚地走到一邊,拾起了掉落的腥月彎刀。他光是走了這麼幾步路,就在地上灑下好幾片血花。
達達裡安看著地上的血,知道自己玩過火了,皺眉道:“你可別死掉啊。我將來還要借用你的力量呢。”
“放心,死不了。”
“哼,那就好。”達達裡安鬆了口氣。
看著兩人如此融洽的交談,村長氣得麪皮都在抽搐,他低吼道:“達達裡安,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達達裡安不耐煩地轉過頭,緩慢地答道:“就像你看到的那樣,我跟他已經成爲合夥人了,從現在開始,任何阻攔我們兩個的人,都要先問一問我的刀答不答應。”
“你、你難道不顧你妹妹的死活了麼?”
達達裡安轉回了頭,衝著唐克隨口問道:“喂,你沒有把我妹妹怎麼樣吧?”
“分毫未動。”
“很好,那我們下次碰面的時候,你把她帶回來吧。”
唐克毫不猶豫地答道:“沒有問題。”他並不擔心這是一個陷阱,就算是設局,也沒人會設這麼一個古怪的騙局。而且達達裡安用狂刀所表露的心聲,是不可能僞裝出來的。雖說在離開雲海之後,雙方很可能反目爲仇,但眼下的合夥關係卻很牢固。
達達裡安對合夥人的灑脫表現深感滿意,他用嘲諷的表情看著父親,說:“洛麗塔的事情,你以後不用擔心了。”
村長氣得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地說:“也就是說,你鐵了心要跟他聯手,與整個村子爲敵了麼?”
“不是我要與你們爲敵,而是你們要攔住我離開這裡的道路。”達達裡安堅定了決心,向前猛然劃了一刀,“這一次,我不會再放棄了,任何人也不能阻擋我的腳步。”
“你這樣做會毀了全村的。”激烈的怒意,使得村長渾身都在顫抖。
達達裡安嗤笑著問道:“對於這樣一個大牢籠,留之何用?父親啊,你在執著一些什麼?是留戀這區區一萬人的統治權,還是這片巴掌大的土地?”
“你在說什麼混賬話!我怎麼會被那麼低劣的慾望迷了眼睛,我之所以要阻止你,是爲了村民的安全。”
“被關在牢籠裡的生命根本一文不值,與其在這牢籠裡茍且偷生,還不如賭上自己的小命,拼一把試試呢。”
“輕賤生命的人,全村裡就只有你一個!”
“啊,這倒是。”達達裡安點了點頭。
村子這是最後一次伸手挽救站在懸崖邊緣的兒子,他懇求道:“達達裡安,如果你現在回頭的話,我會原諒你的。”
“因爲你總是說這種話,所以我才說你無聊啊。”達達裡安把玩著小狐丸,用臉頰享受著冰冷的刀身,“如果讓我不殺人的話,還不如讓我死了算了。眼前這個機會我是絕對不會放過的,我要衝出這個牢籠,到廣闊的世界裡去,然後……殺個痛快!”說到這裡,他露出了妖異的微笑。
村子再次絕望了,他產生了錯覺,覺得達達裡安不是自己的兒子,他怎麼可能生下這種兒子,絕對不可能。達達裡安是上天爲了懲罰人間才降生下來的,只能是這樣。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的時候,碼頭那邊傳來了幾聲隆隆的炮響。彩雲村不具備製造火炮的能力,這炮響的來源,只能是黑珍珠號所發出的。唐克聞聲回頭,發現黑珍珠號停在碼頭不遠處,在硝煙中有個穿著白衣的身影,一定是伊麗莎白了。
唐克並沒有感到意外,黑珍珠號原本就停在不遠處的海面上,伊麗莎白牽掛著自己,一定會用望遠鏡進行觀察,當看到自己跟達達裡安在岸邊血戰,當然會趕過來。
“洛麗塔在我的手上,不想讓她有什麼意外的話,就趕快住手!”伊麗莎白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從那外強中乾的口氣來看,她一定非常不安。
唐克將刀劍插回鞘中,跟達達裡安說:“我先回到船上了,再這麼流血不止,我非得昏倒不可。不過在離開前,我還想要補充一點食物。”說完他又瞥了一眼村長,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食物麼?”達達裡安點點頭,轉而對村民們命令道,“你們去取點食物來,越多越好。”聽他的口氣,彷彿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不過村民們卻沒有馬上動身,只是因爲達達裡安的眼神太過嚇人,退後了許多步。
“誰也不許給他們準備食物。”村長當然不甘心給敵人奉上食物。
“如果你們不照做的話,我就大開殺戒了。你知道我說到做到。”達達裡安的面容轉冷,他的威脅讓在場的精靈們都打起了寒顫。
“你、你……”村長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真囉嗦,看來不殺幾個人,你們是不會照做的。”達達裡安把目光投向了精靈村民們,用躍躍欲試的目光挑選起目標。
“好了!你們照做吧。去把食物取來。”村長無奈地斷喝道。
達達裡安猶豫了一下,這才放下了寒光霍霍的小狐丸太刀,他剛纔已經動了殺心,現在放下刀,反而覺得有些失望。
村民們跑回去之後,以最快的速度籌集了食物,其中包括糧食以及活的家禽,陸續將這些運到了碼頭。黑珍珠號派下了一羣呆頭魔獸,將食物風風火火地運回到船上。這段時間裡,唐克、達達裡安與村長保持著火光四射的對峙狀態。
“食物弄到了手,我走了。”唐克對達達裡安說道。
“恩,你走吧。雖然我很想到你的船上看看,但是這裡還需要我來鎮壓,在你下次上岸之前,我會看好村裡的人,不讓他們耍花樣的。”達達裡安已然跟唐克一個鼻孔出氣了,甚至開始算計起村裡人的事情。
“等我傷好之後就會來找你,到時候再一起喝酒聊天吧。”唐克拖著劇痛不已的身體,向著碼頭走去。
“喂,你的傷口要什麼時候才能養好?”
“基本癒合需要二十天。”
“十天之後,我們在這裡碰面。”達達裡安已經迫不及待了,直接將碰面曰期縮短一半兒。
唐克苦笑道:“那就說定了,十天之後,我們再商議離開這裡的事情。”
“一言爲定。”達達裡安用小狐丸指向村長,冷言問道,“你們還在這裡傻站著做什麼?還不給我退下。從現在開始,這幫外來人將受到我的保護,任何人若是敢動他們,就是與我達達裡安爲敵,我手裡的小狐丸是絕不會留情的!”
光是衝著深陷險境的洛麗塔,村長就不敢把唐克怎麼樣,這次再加上拔刀相向的達達裡安,他更不能動手了。
“達達裡安,我在這裡宣佈,你以後不再是彩雲村村民,也不再是我的兒子了。”村長心如刀絞地說,一臉黯然絕望之色,他的身體就像是被抽空了一樣,不到萬不得已,他是無法痛下決定的。
“恭喜你,卸下了一個沉重的包袱。”達達裡安不以爲意地說,普通人眼裡的情感,在他這裡完全是另外一套樣子。
看到兒子如此滿不在乎,村長的胸口彷彿遭受了一記重錘,他一瞬間老了十幾歲,苦澀地說:“你要跟他聯手,一起殺上落雲島麼?”
“那當然,離開雲海只有那一條路可走。”
村長的眼睛裡抹上一層決絕之色,沉聲道:“我會帶人阻攔你的。”
“我非常歡迎,因爲這樣的話,我的小狐丸就又可以解饞了。”達達裡安露出了期許的笑容。
唐克回到黑珍珠號之後,伊麗莎白立即迎了上來,一見那一身血淋淋的傷口,美眸裡盪漾起淚光,關切地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認識了一頭猛獸。”唐克靠住護欄,以免摔倒,雖說身體不支,但是精神狀態極爲高昂。
“一頭猛獸?”
唐克欣喜地點頭道:“恩,是一頭被困了幾十年的猛獸。它會幫我們撕開這個籠子的,這個彩雲村,已經不足爲懼了。”
雖說這番話有點隱喻的意味,但伊麗莎白還是聽懂了,畢竟她也用望遠鏡觀察了全程,已經能夠猜到,所謂的野獸便是指那個拿著古怪彎刀的美少年。她憂慮地問道:“他能靠得住麼?”
唐克回味著剛纔的浴血奮戰,眼神悠遠,點頭道:“能吧。跟人比起來,野獸要更加嚮往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