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洛天城郊燈火通明.敵軍紮起了營寨.正在飲酒高歌.
洛天城門之上.白銀鎧士正換班.他們不敢有一絲的鬆懈.遠處的敵軍彷彿是故意的一般.故意作樂給他們看.
他們完全不在乎.這一刻.好酒好肉.縱然是榮華富貴也誘惑不了他們半分.城內的男女老少裡.有他們的父母.他們的妻兒.
他們要做的.是保家衛國.是奮鬥拼搏到最後一刻.
也許敵人會撞開他們的城門.會將他們殺的片甲不留.會從他們的屍體上踏過.但是他們的這份信念.沒有任何人可以戰勝.
‘轟隆..’一聲悶響.城門打開.幾匹快馬迅速奔了出去.
月亮正好.將城郊照映的猶如白晝.奔出幾里路.已經快到敵軍營寨.
“籲..”納蘭惜諾勒住繮繩.停了下來.
身後的何先與霍之跟著勒住繮繩.納蘭惜諾朝敵軍的營寨望去.雖然裡面燈火通明.看似把酒言歡.實際上戒備森嚴.絲毫沒有鬆懈.
這個皇甫凌.無時不刻的在耍著心機.一個不小心就會踩進他的陷阱.
何先有些擔憂.“主人.我看你還是不要去了.恐怕有詐.”
納蘭惜諾冷然看著營寨裡的境況.“我們有選擇嗎.”
何先語塞.欲言又止.“可是就這樣去送死嗎..”
“何先.”霍之有些責怪道：“什麼死不死.他若很想殺主人.也不必這麼大費周章了.”
何先皺眉.“反正無論如何都逃不過.又何必在最後關頭丟了尊嚴.”
突然.納蘭惜諾的神色一凝.一抹身影闖入了她的視線.果然.皇甫凌將南宮燕綁在營寨口.就是爲了讓她看到.然後不得不去.
何先說的對.早晚都難免一死.何必丟了尊嚴.可是.在最後的時刻.她不想給他留下任何的遺憾.南宮燕.是他一生用性命去呵護的人.
她不能坐視她被他們這樣欺辱.更不能讓曾經的殘酷再度發生在她的身上.
“你們回去吧.”納蘭惜諾拉起繮繩.準備前去.
“主人.我和你一起去.”何先準備跟上.霍之拉住了他.
納蘭惜諾沒有說話.駕馬朝前奔去.何先幾度想追都被霍之攔下.
“霍之..”何先很少直呼他的名字.一旦直呼.必然是緊急之時.皇甫凌的手段他見識過了.納蘭惜諾此去簡直就是自投羅網.
霍之眉頭緊鎖.他何嘗不知.但是.現在主動權已經不在他們的手中.他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畢竟.已經沒有了退路.
很快到達營寨門口.守衛的哨兵拿起長槍對準遠處的身影大喊.“來者何人.”
納蘭惜諾沒有回答.直接奔至門口.躍下馬.朝營寨中走去.哨兵見狀想要阻攔.納蘭惜諾輕輕躍起.敏捷的踩著他們的肩膀跳入了營寨的哨樓.
“皇甫凌在哪裡.”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
正在站崗的哨兵猛然發現身後多了一個人.而哨樓下正一片忙亂.
“你……你是誰.”哨兵想要舉起武器.卻不知什麼時候被點了穴道.無法動彈.
聽到外面的騷亂.中間的主帥大營裡走出一個男子.月光下.一身白衣顯得素雅.精緻的五官被營寨周邊的火光映照的明亮.他滿臉笑意.聲音卻是不怒自威.
“不要慌張.本王的貴客到了.”
話音剛落.方纔已經慌亂的哨兵立刻恢復了秩序.
納蘭惜諾從哨樓躍下.冷然看著對面正朝自己走來的皇甫凌.
“妹妹還真是調皮.放著正門不走.非要偷偷摸摸的來.”皇甫凌笑的一臉純澈.語氣裡卻是難以掩蓋的狡猾.
納蘭惜諾冷眼看著他.“可以放人了嗎.”
今日的紙捲上他寫著.只要她肯來.就可以放南宮燕走.也就是說.拿她.來換南宮燕.
皇甫凌微微一笑.“不急.不急.來.本王還有話要與你說.”
說著.他走過來意欲攬過她的肩.“本王一看到你.就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他的手就要觸碰到納蘭惜諾的肩膀.納蘭惜諾下意識反手過去.這時.遠處飛來一道身影.射出一枚暗箭.納蘭惜諾敏捷的躲開.
再擡眼.皇甫凌面前站了一個紅衣女子.正是挽月.
納蘭惜諾的面上籠罩起一層寒氣.挽月下意識一顫.
就是他們.眼前這二人.就是他們將她的瑾陷害到這般田地.納蘭惜諾握緊雙拳.眼中濃重的殺氣讓皇甫凌都不禁爲之一震.
這等的戾氣.是殺過多少人.飲過多少血才積累而成.
皇甫凌似笑非笑.朝身後不遠處看了一眼.那裡.南宮燕正被綁在柱子上.她三天滴水未進.又不停的哭泣.已經筋疲力盡.
“公主.你今日應該不是來賭她怎麼死的吧.”皇甫凌微笑著警告.
納蘭惜諾的眼眸輕顫.神色愈冷.“你到底想怎麼樣.”
聞言.皇甫凌笑了起來.“我想怎麼樣公主會不知道.公主請隨我來.”
言罷.他轉身朝營帳走去.納蘭惜諾遲疑一秒.跟了上去.走到挽月身旁.納蘭惜諾止步.她回頭.冷冷看著她.挽月下意識的低下頭.
“你最好殺了我.只要我不死.終有一天.我定然會將今日所受.如數奉還.”
挽月的身體微微顫抖.在她的心裡.納蘭惜諾一直都是一個神祗一樣的存在.如果她不是他的人.如果她真是翎雲國那個小小宮女.她會毫無疑問的崇拜她.信仰她.
她說的話.終將成爲現實.這一點.她最清楚不過.
營寨內.皇甫凌設了一處火爐.親自煮酒.火爐旁.是一展茶桌.桌上放著一個棋盤.上面已經落下一半的子.皇甫凌入座.示意她坐在自己的對面.
納蘭惜諾沒有猶豫.走過去.坐在了他的對面.
皇甫凌從火爐上拿過煮好的熱酒.爲她斟滿.“這是本王的獨家秘釀.”
納蘭惜諾接過酒杯.沒有一絲的畏懼與猶豫.一飲而盡.皇甫凌有些驚訝.這個女人.都不怕他在杯中下毒.
隨即.他心底一沉.她不怕.因爲她已經到了絕境.橫豎都是死.她也相信.他不會用毒酒這麼拙劣的方法去結束這場戰爭.
這個女人.她竟敢相信自己的敵人.而且明知對方詭計多端.卻還是敢信.
到底該說她是愚昧天真.還是傲然自負.
“不知公主今日到訪所謂何事.”皇甫凌飲盡杯中酒.繼續賣著關子.
納蘭惜諾神色極冷.“送死.”
皇甫凌動作微頓.莞爾輕笑.“公主言重了.”
納蘭惜諾心中冷笑.明明是他先以南宮燕要挾.現在又裝作沒事人一樣.怕是又在耍什麼詭計.不過.什麼詭計也離不了一個死字.他此刻的行徑不過像是逮到老鼠的貓.一定要將食物玩個夠才肯下嚥.
皇甫凌斟了一杯酒.輕嘆道：“本王也算閱人無數.這天下.本王最看不起兩個人.一個是獨孤寒.一個就是南宮瑾.”
納蘭惜諾冷冷看著他.沒有接話.他不以爲然.輕笑道：“一個是自命清高.身負家仇國恥.擁兵百萬卻遲遲受限於道義禮規而不肯動手.一個是心慈手軟.雄霸天下.卻不忍誅盡天下諸侯.才得今日禍亂.”
說著.他爲納蘭惜諾斟滿一杯酒.繼續道：“可我最敬重的.也是他們二人.一個身負家仇國恨.卻能忍辱負重至此.幾年來休養生息.從最初的十萬殘兵到現在的國富兵強.一個隻身踏遍江山.從小小太子到稱霸天下的洛天大帝.殺人無數.卻又最重情義.若論英雄.非他二人莫屬.”
納蘭惜諾微微瞇起眼.端詳著眼前的男子.沒有獨孤寒令人窒息的清傲與俊美.沒有南宮瑾讓人望而生畏的英武和妖冶.可以稱作好看的五官在一張大男孩般的臉上顯得純澈無暇.像是辰曦的陽光般充滿朝氣.
臉上總是掛著一幅事不關己的笑容.可這張面孔和這副笑容之下.卻暗藏著重重殺機.他看似不經意的一笑.代表著幾十種生殺予奪.
他奸詐.每一步棋都暗藏玄機.讓人一不小心就萬劫不復.他誠懇.可以如多年摯友一樣的與你豁然談論天下英雄.
他自知自己不算英雄.卻一夕之間讓天下英雄都對他爲首是瞻.
可是.這就是他的危險之處.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每一個笑容.都讓納蘭惜諾防不勝防.這個人.帶著一種無時不刻的危險感.必須保持距離.
“不過我還是不能理解.”皇甫凌話鋒一轉.他擡眼.看向納蘭惜諾.純澈的眸子下.一雙如狼般銳利的目光似要將她看穿.
“你到底是誰.”到底是哪裡突然出現這樣一個女人.讓那些英雄們爲她魂牽夢縈.高傲的像個女神.讓他幾年來的準備險些毀於一旦.
他似是有些醉了.緊緊的盯著納蘭惜諾.好像真的想要從這張平淡無奇的臉上看出個所以然來.
“納蘭惜諾.”她冷然相對.斬釘截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