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逢對手,將遇良才。
隆興城裡的李恆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迫。
同樣,張鏑也發(fā)覺這座城池和城內(nèi)的守軍是少見的頑強。
東北方向,另一位元軍名將張弘範已經(jīng)到安慶,距離江州只有三百里,距離隆興也不過五百里。在主帥張弘範所過之後,是北方來的十萬鐵騎,一路沿江西進、綿延出幾十里長的人馬隊伍。長江上也是舟楫相連不絕,數(shù)萬淮東兵從揚州啓程,數(shù)萬淮西兵從鄂州出發(fā),千舳萬艫浩浩蕩蕩的前往江州方向彙集。
一個李恆已經(jīng)不好對付,再來一個張弘範,而且兵力遠多於己方,有點棘手了。
地圖上,從安慶至江州,是彎彎曲曲的水路,長江下游的水流並不湍急,江面又寬又平,幾萬舟師很快就能進入鄱陽湖。
中興軍雖然水戰(zhàn)無敵,但那是在炮艦馳騁的海面上。張鏑的西征軍沒有舟師,只在隆興城東面的鄔子口臨時徵調(diào)了幾百艘漁船,並不濟事。
“張弘範水陸並進,三日內(nèi)必到江州!”中軍參謀部彙集了各地情報,慣例進行軍情分析。
看一下雙方的兵力對比:
元軍方面,分爲兩部分,一是隆興城裡的近四萬兵馬,騎兵近萬,步卒三萬,其中有兩萬餘新附軍。二是張弘範的援兵,約有北方騎兵十餘萬,淮東、淮西、江東等地會合的馬步舟混合兵力七八萬,舟船兩千餘。
中興軍方面,西征軍兵力共十五萬,其中騎兵不過兩個旅五六千人,炮兵四個營有蟾式炮三百多門,振威炮五十餘門,虎威炮十二門。火銃兵五個旅十五個營,一萬餘人。其餘都是常規(guī)步兵,其中三萬餘人分頭佔據(jù)南北各州縣、據(jù)點,實際參與隆興攻城的有十萬人上下。
等到幾天後張弘範的援軍抵達,兩部元軍總計將有二十多萬人,對西征的中興軍形成二比一的優(yōu)勢,如果這麼發(fā)展,局面肯定要變得十分被動。
聽罷參謀官的分析,張鏑沉默不語,此戰(zhàn)就像一場賭博,敵人可打的牌似乎要比自己的多。
“韶關(guān)和建德的進展如何?”張鏑走到巨大的地圖前比劃幾下,用力的點到了粵北的韶關(guān)和浙東的建德兩個位置。
“韶關(guān)告破,南征軍主力五萬人已經(jīng)與贛州的接應(yīng)部隊聯(lián)絡(luò)上,不日可順贛江北進。建德府韃子頑強,未能攻破,胡元首分兵攻略蘭溪、婺州,前鋒往衢州、饒州,應(yīng)當很快可以打通南下入贛通道。”
南征的葉承和北伐的胡隸兩支兵馬是張鏑的後手,也是勝利的關(guān)鍵,他要不斷的確認兩部兵馬的情況,現(xiàn)在就是在與張弘範賽跑,看誰先取得先手。
先看南部,葉承的南征部隊有禁軍十萬,遣將四出,迅速接收了廣東沿海的潮州、惠州、南恩、肇慶和廣西沿海的欽、廉、高、化以及海外四州。兩廣元軍兵力十分空虛,南征軍可以用勢如破竹來形容。
分掠各州縣後,隨軍的大量特情和本部事務(wù)官深入各地開展工作,治民爲主,軍事爲輔,對所佔區(qū)域開展中興社特有的教化和鼓動。輕徭薄賦、團結(jié)百姓,打土豪分田地,中興社對這一套程序已經(jīng)做的很嫺熟了。只要有足夠的消化時間,佔領(lǐng)區(qū)肯定會成爲堅固的後方。
因爲隆興方面的軍情緊急,葉承分出一半人馬穩(wěn)定兩廣,另外五萬南征主力從廣州出發(fā),北進英德府、韶州。路上主要的阻礙是防守韶關(guān)的元軍管軍總管王守信,此人是崖山之戰(zhàn)的敗軍之將,手下也只有不到一萬兵馬,葉承集結(jié)優(yōu)勢兵力圍了兩天,韶關(guān)守軍內(nèi)部自亂,小校常致勝率部譁變,殺死王守信向中興軍投降,葉承得以兵不血刃奪取韶關(guān),向江西進兵。
相對而言,胡隸率領(lǐng)的北伐軍就沒那麼順利。杭州有兩萬餘守兵,主將董士進、董士選都是已故東南柱石董文炳的兒子,本部數(shù)千死士,且不論戰(zhàn)力如何,至少態(tài)度極爲堅決,加之杭州城池堅固,短時間很難攻破。胡隸隨即捨棄杭州,轉(zhuǎn)而南下富春,攻打建德府,建德府是杭州南面通道上的一塊硬骨頭,當年特派員劉十九就是在建德吃了大苦頭,被元軍總管高興以五千兵馬打的大潰,只得逃回蘭溪,緊接著死於婺州。
張弘範當然知道建德府是個要害地方,僅次於兩浙的中樞杭州。現(xiàn)在建德府城內(nèi)總兵力有一萬多人,除了管軍萬戶兼達魯花赤高興,還有張弘範的胞弟張弘正,這兩人也都聲名在外,不太好對付。
好在錢塘江寬闊,中興水師的炮艦往來暢通,封鎖江面,隔絕了元軍的南北溝通,胡隸向南進兵並沒有後顧之憂。但三四萬人硬攻數(shù)日,建德府始終未能拿下,眼看江西的軍情一日緊似一日,張弘範的大軍用不了幾天就要到隆興,胡隸若不能及時南下入援,西征軍勢必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
騎虎難下之際,從婺州方向來了幾個人,給胡隸提供了一個解局的辦法。
“拜見右武衛(wèi)大將軍!”
來人並不通名報姓,只是行了一個軍禮,向胡隸的親兵呈上一塊銅牌。
取過來一看,銅牌上描龍畫虎,像是什麼特殊的標記,正面最顯眼的是一串代號:甲字一百又三十一號。
一般人看到這樣的銅牌可能不知所謂,但作爲胡隸這樣的高層,一眼就看出這是直屬於張鏑的中情部特情的認牌。
這些人行事秘密,很少以真面目示人,平日用的也都是化名,所以求見胡隸也並不通名報姓。
胡隸一見認牌,連忙屏退親兵從人,向這位特情問計。
“中使可有教我?”
“不敢言教,爲總理,爲中興大業(yè),誓死效忠!卑職潛入婺州已半年有餘,此次受上峰命令,特來協(xié)助大軍南下江西。”
“江西軍情緊急,但杭州、建德都未攻下,數(shù)萬元軍窺我後路,我軍故此不能深入!”胡隸頓兵建德府,主要是顧慮到這幾萬元軍擋在半路上,若是棄之不顧,難保敵人不會在大軍走後尾隨而來,萬一前方又有堅城,可要遭受兩面夾擊的危險。
“大將軍所慮不錯,但也不是沒有解決之法。不知大將軍是否聽說過‘金婺州,銅衢州’之說?”
“金婺州,銅衢州?”
“沒錯,婺州在建德府上游兩百里,控扼兩浙之中,城池堅固,若以良將堅守,只需三五千人便可保無虞,再分遣一支兵馬拒守蘭溪,互爲犄角,三江六岸都爲我監(jiān)控,敵人縱有幾萬人逆流而上也難通過。”
“縱如中使所言,可利用婺州堅城,但如今婺州尚在敵手,豈不是與建德一樣還要大費力氣,而且此時若棄建德而趨婺州,難免兩面受敵呢!”
“大將軍勿憂,卑職在婺州這半年可不是白做的,無需一兵一卒,這次就是要將婺州送與將軍呢!”
“果真如此?”
“軍國大事,絕無虛言!”
“太好了!中使請受胡隸一拜!”
胡隸興奮的兩眼放光,若真能拿下婺州,阻斷兩浙元兵,那麼數(shù)萬北伐大軍就可從容進入江西,入援江西的這步棋也就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