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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被掩埋的往事

周淼進入了一個光點中,短暫暈眩後,終於在一陣嘈雜聲中恢復了意識,他發現自己出現在一間簡樸的民屋中。

民屋裡陳列著一些常用的器具,分不清是哪個年代的物品,不過款式十分老舊。屋裡還有一個上了年紀的接生婆,以及一個躺在牀上,挺著大肚子準備生產的婦人。

“啊~”婦人滿臉大汗,痛苦地喊叫著,臉色十分蒼白。

“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出來了!再堅持一下!”旁邊這個產婆不斷鼓勵著婦人。

“啊——”婦人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叫聲也越來越微弱。

“出來了,出來了,孩子頭出來了,是個女孩!”產婆高興地給婦人賀喜。

在門外等候的漢子忍不住闖門進來,看見孩子已經生出,不禁鬆了口氣。

“娘子,孩子已經出來了,是個女孩,你看看!”漢子興奮地抱起女兒,走到婦人面前。卻沒注意婦人的臉已經變得死灰,身體也已經停止了動彈。

“娘子?”漢子這才發現不對,他急忙把女兒交給了產婆,在婦人面前大聲呼喚著。而婦人卻仍然睜著一雙大眼睛,眨也不眨地躺在那裡。

“娘子!”漢子撲在牀上,悲聲痛哭。

正在這時,卻又聽見旁邊產婆一陣驚呼——

“啊!這是什麼妖怪!”

“什麼?”漢子來不及疑惑,就見產婆迅速將孩子拋給了他,逃也似的離開了。

這時,漢子纔看到了自家女兒的額頭上,居然長出來一塊拇指大小的血色印記。

漢子下意識一驚,鬆開了手,包著小嬰兒的襁褓瞬間摔在了地上……

這幕結束,一切重歸黑暗。

周淼看著那個被男人摔在地上的小嬰兒,有些疑惑。

難道她就是系統提到的神秘生物?既然這一幕存在在她的腦海中,是不是說明她還沒出生就能夠感知到周圍的事物!

但他來不及思考,就被捲入了另一段記憶中……

……

傍晚,在村郊的一口枯井中,一個稚嫩無助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嗎?有人在嗎?”男孩有些著急,急切向外大喊。

可是枯井離村落還有不小距離,而且這個時候,大家都回家了,根本沒有人會想到還有一個孩童會落在這口井裡。

男孩帶著濃烈的哭腔,大聲呼喊,直到喊到嗓子都要啞了,依然沒有一個人過來。

就在男孩餓得精疲力盡時。

“噗通——”

一個饅頭從上面落了下來。

男孩立即撲向了饅頭,開始狼吞虎嚥,吃完後,還意猶未盡地對著天空說:“唉,要是再有一個就好了……”

“噗通——”

又一個饅頭落了下來。

男孩這下呆住了,自言自語道:“啊,原來在這個枯井裡,還會下饅頭雨啊?那我以後都住在這裡,是不是就再也不會餓了?哈哈哈哈”

井上的人聽了,不禁“噗嗤”一聲笑了。

“誒,是誰?誰在上面?”男孩驚喜地問道。

此時,一個五六歲的女孩出現在男孩的視線中,女孩沒有說話,只是朝井中的男孩看了一眼。

金黃的餘暉落在了她的肩上,將她整個人都包裹得十分聖潔,男孩不禁癡了。

女孩就在井邊靜靜陪著男孩,直到男孩的父母找了過來,才消失不見。

男孩回去後,村中從此就多了一個傳聞,說是在村郊的一口枯井中,只要在傍晚向上天虔誠祈禱,就會有一個善良的小仙女出現,向井中的人撒下饅頭雨。

這自然是無稽之談,大人們都沒當一回事,但一個戴著白色面紗的小女孩聽到時,卻露出了笑容。

……

這天夜晚,在一間樸素的民宅中。

剛躺下休息的女孩,忽然覺得手掌有些發癢,過了一會,才發現手上竟然生長出了星星點點的火苗。

她好奇地擺弄著這些火苗,火苗逐漸壯大,竟成爲了一團團熾熱火球,這些火球在這漆黑無比的深夜中顯得異常耀眼。

大漢被亮光驚醒,他慢慢地走到女兒房中,卻看到女兒在肆意耍弄著這些詭異的火球。

火球在女孩手中瘋狂跳躍著,而她臉上碗口大的疤痕中,那塊血色印記,在火光的映照下,閃爍著熒光,顯得異常妖異。

大漢驚呆了。

女孩見父親來了,獻寶似的將這些火球捧在了手心,想遞給父親。

但對方眼裡卻流露出巨大的恐懼,雙腳發顫跪在了地上,嘴裡不停唸叨著:“妖怪……”

女孩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

……

幾天後,村子裡,這個大漢正帶著女孩出門。

這個小女孩五六歲樣子,打扮很特殊,穿著一件大披風,渾身都包的結結實實的,臉上還戴著一塊白色面紗,讓人看不清長相。

他們出門時,周圍還傳來一些閒言碎語,甚至一些婦女還在不遠處教育自己的孩子。

“看到了嗎?那就是我們村的掃把星,趙清兒。一出生就剋死了自己的母親,祁煥,你可千萬不要跟她一起玩。免得身上沾染了晦氣。”婦女告誡著男孩。

“知道了,知道了。”男孩有點不耐煩,並沒有當一回事,只是好奇地望著這個小女孩。

女孩感知到什麼,轉頭望向了這個男孩,一陣清風掀開了她的面紗。

男孩嚇了一跳——原來這女孩額頭上竟然有一個碗口大的紅色傷疤。

見到男孩害怕的表情,女孩淡淡地瞥了男孩一眼,可男孩很快便把臉撇到了另一邊。

她眼中有些落寞,沒有再理會男孩,而是繼續跟著父親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村子。

……

兩人走了很遠很遠,到晚上,才停止趕路。

大漢將女孩放在了一家尼姑庵前,輕聲對女孩說:“清兒啊,你在這等一會,爹有事離開一下,馬上就回來。”

女孩看著大漢離開,她在庵門口足足等了一夜,也沒有等來父親,只等來了清晨開門打掃落葉的尼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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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父親大概永遠不會回來了。

……

也許父親以爲她沒有察覺,但早在她出生的時候,在父親將她摔倒在地上的時候,她就已經發現,父親怕她。

她甚至在周圍人議論紛紛的時候,就感受到父親平靜外表下隱藏的窘迫與痛苦,以及在剛剛父親溫柔對她說話時,感受到對方眼中的害怕與痛苦。

她是個異類,這一點,父親很早就知道了。過早的成熟,不與同齡人交流,喜歡獨處,性格孤僻,這些父親都能夠忍受。但他最不能忍受的,是自己在昨天不小心顯示出的能力。

父親,大概已經很累了吧。

周淼站在女孩的旁邊,感受著女孩的所思所想,感受著在她平靜外表下所隱藏的深沉悲傷。

他明白,即使女孩這樣自我安慰著,但是仍然很渴望親情,很渴望被人寵愛。可惜,這個大漢只是個普通的獵戶,這麼多年,忍受著失去摯愛之人的痛苦,忍受著周圍人的流言蜚語,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過了幾天,她有了一個新的名字,慧淨,成爲了寂照庵中新進的尼姑。

……

又是一個五年。這天,她如往常般,打掃門前的落葉,見一個十來歲的俊秀少年,杵在門口,靜靜看著她。

女孩雙手合十,迎了上前,恭敬地朝對方問道:“不知施主有何事。”

少年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有些傷感地離開了……

……

十年過去,女孩隱藏起自己的能力,在庵里長大成人,在這段期間,她知道了“佛”,也學遍了庵內所有的經文。

學完之後,她問師父,佛,真的存在嗎?

而師父說,佛存在,就在在一切衆生中。

她又問,佛真的能普度衆生,讓衆生脫離困苦嗎?

師父說,佛能普度衆生,但卻只有有緣人能夠領悟到。

她還想問什麼,卻被師父一把轟了出去,讓她自己去世間體悟。

她走遍千山萬水,走過山川田野,最終又情不自禁地回到了她出生的村莊。

那些曾經嫌惡她的人,在看到她身上的尼姑裝束時,竟然忽略了她額頭上的傷疤,跟她點頭問好。

交談中,她也知道了父親的下落——村郊一座山崗上的孤墳裡。

原來,大漢在十年前那晚將她丟下後,便獨自回家,但卻在歸家途中遭遇了狼羣。兩天後,被狼啃得只剩下了幾根骨頭,才被村裡人發現。衆人看其可憐,便湊錢將他葬在了村莊郊外的一處山崗上。

她曾想過兩人再次相遇的情景,也想過父親會重新組建一個新的家庭,也許會有一個弟弟或者妹妹,哪怕他們不一定會相認,但是她也會遠遠地在旁邊望著。

現在,連最後一點希望都蕩然無存,她絲毫沒想過,他們居然會在這種情況下相遇。

“爲什麼,佛能普度衆生,卻不能渡我?”從出生後就沒流過淚的女孩,淚如雨下。

周淼看著她就這樣獨自在山崗孤墳前站了一夜。看著她柔弱的雙肩,周淼不由自主朝女孩走過去,想給予對方些許安慰,卻只是從對方身體上穿了過去。

這,只是她的一段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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