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命運(yùn)的陰影
“即使你不喊，我也早就在這兒了。”
另一隻烏鴉忽然出現(xiàn)在小七身邊，跟它並肩往下方望去，饒有興趣地抖著尾巴，很是興奮，右眼上白毛的眼圈非常顯眼。
小七心裡一沉，忽然展開翅膀往天邊的光幕飛去，但只是下個瞬間，它就已經(jīng)被黑髮黑袍的青年捏在了左手裡。
“怪不得本體必須要聚合後的序列二過來，”青年用空著的右手捏了捏捲髮絲下的單片眼鏡，水晶鏡片上接連劃過幾道反光，他皺緊的眉頭逐漸鬆開，“還真是嚴(yán)防死守，‘卓婭’連策反分身這點都考慮到了。”
小七甚至沒有再耗費(fèi)力氣掙扎，它只是安靜地望著這個分身，烏溜溜的眼睛中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你說說，如果你不是阿蒙，你還能是誰呢？”
青年增大了施加在手上的力氣，尖頂軟帽的帽檐在臉上投下陰影，因爲(wèi)天空中那些浮動的光流，他眉眼上的陰影也在輕輕搖曳。
烏鴉輕咳了一聲，聲音裡充滿笑意：“你猜？”
青年右手衝著烏鴉虛抓一下，一條時之蟲便從它身上飛出來，不斷扭動著卻無法控制自身，被迫落進(jìn)了青年掌心裡。
“本體難得大度一回，放開了不少權(quán)限。”
烏鴉失去生機(jī)的軀殼被隨手扔向遠(yuǎn)處，青年微笑著攢緊拳頭，當(dāng)他再攤開手掌的時候，那條時之蟲已經(jīng)被吸納回收了，連帶著它所有的記憶，一同匯入青年的腦海裡。
青年的單片眼鏡上再度劃過幾道流光，他嘴邊的笑意更深了。
“小五？小七？有點意思。反正小七就是阿蒙，你也不會介意阿蒙當(dāng)一下小七吧？”
畢竟“你”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了。
黑髮青年的身影扭曲變換，一隻帶著白眼圈的黑烏鴉從天空俯衝而下，撲向正猶豫不決的絕望魔女。
——
“絕望夜鶯”潘娜蒂亞是相當(dāng)惱火的，她在東區(qū)謀劃的災(zāi)難被人擾亂了，雖然仍然有部分死去的居民，碼頭區(qū)和工廠區(qū)的劇毒霧霾正源源不斷將絕望反饋給她的魔藥消化進(jìn)度，但是這比她預(yù)想中的災(zāi)難小了太多倍！
潘娜蒂亞本該藉由這個時機(jī)逃往碼頭，趁亂離開，但是卻恰好撞上了這個人——這個破壞她計劃的這個非凡者！
潘娜蒂亞感受不到她身上有多強(qiáng)大的力量，靈性直覺沒有給出任何危險的預(yù)感，即使潘娜蒂亞想要殺死街邊一個老人時，他額頭上閃爍的光點也莫名其妙傳出驚悸感，但這個女人身上卻完全不存在這樣的威脅。
這讓潘娜蒂亞懷疑女人只是借用了其他人的力量，她迫切地想摧毀這個女人，折磨她以泄憤，她完全可以認(rèn)定，天空中流竄的光芒，就是眼前這個年輕女性乾的好事！
她原本是不至於如此魯莽的，但是那個女性身上似乎隱藏著什麼東西，讓潘娜蒂亞感到熟悉的同時也感到憎惡，使她的理智受到了干擾。
艾絲特也不會知道，她之所以迎面撞上這個女人，只是因爲(wèi)在她的挎包裡，有一面佈滿黑絲、被殘餘惡靈依附的翻蓋鏡。
很偶然的，受害者與兇手以這種方式重逢了，卻互不知情。
潘娜蒂亞用絲線控制住艾絲特後，卻沒有第一時間殺了她，正是因爲(wèi)那些從艾絲特掌心血洞滴落的血珠，隨著它們彙集得越來越多，潘娜蒂亞沒來由得產(chǎn)生了不安。
她甚至發(fā)現(xiàn)自己走神了一瞬間，這是極度不合情理的事情。
這樣的警覺越來越重，所以她僵持著動作，沒有直接對這個擾亂她計劃的女人下殺手，而是提高了自身的警惕，越來越多的絲線勒緊在艾絲特的身上，在她喉間縮緊。
“你的血液有問題？還是……你本身就有問題？”潘娜蒂亞動起將這個陌生女子帶走的心，她抖了抖手，幾滴血珠被無形的絲線圈起，落入她掌心打轉(zhuǎn)，被她收進(jìn)懷中的空錐形小瓶。
潘娜蒂亞打算將其用作詛咒的媒介，即使艾絲特再有能力，也不可能逃出她的掌心，如果不是因爲(wèi)冰霜凝結(jié)被偷走了，潘娜蒂亞也不需要這麼麻煩。
艾絲特往上昂了昂頭，看向那綿延出去的光幕，它已經(jīng)開始消散變淡，只餘灰白的霧霾被戳出幾處空洞，讓東區(qū)迎來了久違的陽光。
或許就這麼算了，我能做的，都已經(jīng)做了。
好疲憊，如果就這樣迴歸那條河流，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艾絲特這樣想著，身上的力氣越來越虛弱。
然而，有一道黑影擋住了那陽光，黑色的羽翼躍進(jìn)了艾絲特的視線，讓她逐漸茫然的瞳孔突然放大。
那是一隻展翅落下的烏鴉。
“……小七？”
爲(wèi)什麼它沒走！
艾絲特沒來由地冒出強(qiáng)烈的求生欲，她忍痛微微收攏手掌，淡淡的光芒瞬間浮現(xiàn)在她的掌心，沿著之前滴落的血線蔓延。
嗡鳴聲起，滴落在地面的血液自行凝聚，匯合成一個首尾相接的莫比烏斯環(huán)，所有束縛在艾絲特身上的無形絲線開始倒退，沿著伸展時的軌跡縮回。
與此同時，隨著那隻烏鴉飛落，潘娜蒂亞心中的警兆忽然被拉昇到了極限。
她的身形忽然一閃而沒，一根木杖處在她原先站立的地方，正因艾絲特腳下散發(fā)光芒的血印而不斷往艾絲特的方向靠近，繞著她晃了一圈，正是剛纔潘娜蒂亞打量艾絲特時走過的每一步。
潘娜蒂亞本人則出現(xiàn)在幾米外，正當(dāng)她想要繼續(xù)拉開距離徹底逃離這裡的時候，她的腦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所有的想法和念頭都消失了。
艾絲特周圍的景象出現(xiàn)了奇怪的塌縮，彷彿有人打翻了顏料桶卻又瞬間將混合的色塊抹去，留下一處怪異的穿刺點，讓那範(fàn)圍狹窄的時間回溯瞬間破裂，但糾纏著她的無形絲線已經(jīng)全部消失了。
艾絲特的左手掌心還纏繞著少許黑氣，以淌血的孔洞爲(wèi)中心，被詛咒侵蝕的血管像黑絲般散佈在她的左手上，猶如糾纏不清的蛛網(wǎng)紋身。
因爲(wèi)負(fù)傷與劇痛，她只能將不聽使喚的左手握起，那把短劍早就掉到一旁了，艾絲特的右手雖然也遍佈勒痕與血口，但至少不會妨礙偷盜時抓握的動作。
白眼圈黑烏鴉落在艾絲特的頭頂，毫不客氣地抓緊她銀色的頭髮，沙啞的聲音裡帶著笑意：“好弱啊你，剛剛那撥動命運(yùn)的氣勢呢？到死都不拿出來？”
“消耗太大了，我倒是想……”
艾絲特一邊深呼吸，一邊繼續(xù)警惕地盯著對面眼睛發(fā)直，身體不動彈的女士，緩緩?fù)嵬巳ァ?
烏鴉啄了啄她的頭頂，力道相當(dāng)重：“爲(wèi)什麼不吃掉這裡所有人的命運(yùn)？你剛纔不是已經(jīng)完成‘共鳴’的過程了嗎？”
“那我之前所做的事情還有個屁意義！”
艾絲特的右手驟然凝結(jié)出冰霜長槍，她握住槍身，擰身借力前衝一步，狠狠地朝對面那個女人丟了出去。
一隻手從空氣中浮現(xiàn)，一抓一甩，那柄冰槍便摔在了地上，清脆的斷裂聲中，它無力地變成了兩段。
緊接著，那個青年也逐漸現(xiàn)出了身形，他頭上戴著尖頂巫師帽，身上也穿著同色的黑色古典長袍，垂在額前的捲髮和因微笑而半瞇的眼睛也是同樣的顏色。
這個臉頰瘦削的青年，嘴角掛著玩味的笑，擡手正了正他右眼處的單片眼鏡。
艾絲特的右眉心忽然劇烈地抽痛起來，這讓她難以自控地閉緊了右側(cè)的眼睛，左眼緊盯著這個突然闖入的青年。
他是來幫對面那個女人的？他——
站在艾絲特頭頂?shù)陌籽廴貘f忽然小聲開口，提醒了她：“小心，是阿蒙。”
阿蒙？那個阿蒙家族的時天使！？
對面的青年偏了偏腦袋，用充滿好奇心的目光打量著艾絲特，完全沒在意身邊那個身體已經(jīng)不受自己控制的魔女。
青年的笑意更深了，他的聲音清朗而歡快，似乎總有享受不盡的小樂趣：“偷盜者？這不是很巧嗎？你拐走我的分身又是想做什麼？”
然後他一手環(huán)在身前，托住另一隻手的肘部，將手指豎在脣前：“還是說，你是我的某位老熟人呢？”
他的微笑很燦爛，卻讓艾絲特有種汗毛倒豎的驚懼感，腦海深處不斷傳遞給她極度危險的回饋。
得跑，得趕緊跑掉！
艾絲特擡腳剛剛往後倒退一步，青年的手一個抓握，她就已經(jīng)上前了兩米，原本相隔數(shù)米的距離瞬間被拉近了四分之一。
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他偷走了什麼！？
Www★ тTk án★ C○ “沒什麼，”青年笑瞇瞇地回答道，“也就是一點距離而已。”
青年再度張開手掌又合攏，艾絲特感覺頸間一輕，她的“強(qiáng)迫癥領(lǐng)結(jié)”竟然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對方的手中。
她甚至還沒來得及限制“此地禁止偷盜”，對方就已經(jīng)看出了她的打算。
青年忍不住感到好笑，艾絲特的想法幾乎全部都寫在臉上，真難想象“卓婭”的後身居然是這麼天真愚鈍的性格，也不知道她在“欺詐”別人的時候又是什麼樣的，恐怕只有她被別人欺詐的份吧？
原本同樣眼含笑意的白眼圈烏鴉，突然擡頭望向天空，黑眼睛透出寒意。
青年也隨之望去，艾絲特抓緊了這個空檔，飛快後退的同時，她也向青年視線的方向掃了一眼。
在幾人頭頂不遠(yuǎn)的地方，一個裹在深色長袍裡的身影正安靜地立在空中，兜帽擋住了來人的所有容顏，落下的陰影像是輕紗，遮蓋住朦朧不清的秀氣容顏。
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神秘人應(yīng)當(dāng)是位女性，她身上的長袍勾勒出柔和的曲線，她的臉上隱約露出一雙呆滯無神的眼睛，幽暗似深壑，正將目光投視在這裡。
對面青年的身影在被無形的黑板擦抹去，他臉上的笑意淡去不少，但又表現(xiàn)出毫不在乎，即使他的身體正飛快消失在空氣中：
“這可真無趣。”
那個被艾絲特盜走冰霜能力的女士仍然沒有任何動作，只是眼中透出更加充滿畏懼的驚慌，她的身體也飛快被擦除。
艾絲特聽到頭頂烏鴉沙啞的聲音：
“沒意思。”
然後艾絲特的眼前一花，所有的景物都在光速變換著，讓她只剩下茫然的眩暈感。
面容呆滯的神秘人望著下方空蕩蕩的街道，只是沉寂一秒，這個人身影便再度消失，彷彿從沒在這裡出現(xiàn)過。
祂還要趕往下一個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