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像個死屍一般趴在牀上, 程少萱激也激過,勸也勸過,但不管怎麼做都沒有用, 雖然瞿欣有悄悄的告訴她景颯其實並沒有死的事情, 可是既然景颯本人不願意讓蘇曉知道這個消息, 程少萱也就沒有多嘴, 畢竟感情是她們兩個人的私事, 就像蘇曉選擇安琪丟下景颯一樣,景颯也有權力拒絕再見蘇曉,她被傷害了太多次, 但外人過多的攪合只會讓情況越來越糟,兩個人能分開冷靜一下也好。
手機一直吵個不停, 蘇曉閉上眼睛努力將那噪音趕出腦子, 不想去理, 程少萱無奈的拿起手機看了看屏幕,是一個陌生號碼, 於是她按下接聽鍵“喂”了一聲,對方似乎沒有想到竟然不是蘇曉,頓了幾秒鐘才說道,[蘇曉在幹嘛?]
聽見是陌生男人的聲音,程少萱一時間怔了一下, 以蘇曉的個性除了她之外就很少再有朋友, 自安琪死後便更加的少, 更別說是個男人, 因爲安琪的事情, 蘇曉很討厭男人。沉默半晌,手機中又傳來男人的聲音, [你是那個程少萱吧,叫蘇曉來接電話。] 那模糊陌生卻又略微有點熟悉的音調,在程少萱的腦子中閃過一絲非常不好的感覺,現在她心裡只有一個答案,這是那個把蘇曉逼到絕境差點殺了景颯的男人!她立刻推了推蘇曉,把手機切換到免提狀態說,[蘇曉在聽,有什麼事你可以說了。]
男人淡淡笑了笑,[她不會是已經消沉到連話都說不了了吧?] 蘇曉聽出是那個神秘男人,猛的從牀上彈起搶過手機吼道,[你在哪裡!!!給我滾出來!] 面對蘇曉的憤怒,男人倒是顯得很淡定,悠閒的回答道,[別這麼急,我打電話就是想要約你出來談談,看你是否願意改變意見加入我。]
蘇曉的指甲已經深深陷進掌心中,骨節泛白,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的從牙縫中擠出來,[好,我願意,地點?]
[真是急性子……] 男人隨後說出地址,掛了電話,蘇曉握著手機拿起衣服就要往外跑,結果被程少萱一把扯住,[喂,你就這樣出去嗎?像個鬼一樣,而且冒冒失失的闖過去,說不定又是什麼陷阱,不如報警吧,他們扔景颯下海的事情已經算是謀殺了……] 沒等程少萱說完,蘇曉就不耐煩的揮開她的手,然後從脖子上把瓶子摘下來,交給程少萱,踩上鞋子打開門,回頭對程少萱說,[你可以報警,但我一定會先殺了他。如果我回不來,安琪就託付給你,縱鬼師死後被`操縱的鬼會重獲自由,到時幫我找個驅鬼師好好的送安琪去輪迴,謝謝你了。] 她的眼神裡帶著決絕,佈滿血絲的瞳中透著狠狠的殺氣。
[……] 程少萱無語的看著蘇曉消失在門口,男人所說的地址很遠,就算蘇曉開車過去恐怕到了那個地方時也已經接近夜晚,警察也無法阻止這一場超自然的惡戰,蘇曉雖然厲害,但勢單力薄,程少萱擔心她真的會回不來,焦急的在屋子裡轉了很多圈,終於決定要去找景颯,這已經不是傷害與感情那麼簡單的問題,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蘇曉去送死,哪怕用求的逼的也一定要讓景颯來幫忙,想到這裡,程少萱便立刻也奔出門去,趕向玄薇的家中。
蘇曉握著方向盤的手在止不住的顫抖,這麼多天那悶在胸口的痛苦化作了熊熊的怒火,恨不得將那個男人燒成灰燼,兩旁的風景在飛速掠過,蘇曉感覺自己幾乎就快要爆炸一般,無法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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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薏今天要上班,而瞿欣見景颯已經回來,大家都沒什麼事了便住回自己的家中,所以現在房子裡只有景颯和玄薇兩個人。[景颯,今天出去逛逛街吧,整天憋在家裡不曬太陽,你都已經要變成白無常了。] 玄薇捏捏景颯的臉頰,揉了半天也才弄出一點點的微紅。都已經快到晚上了纔想起要出去逛街,哪有什麼太陽可以曬,出去曬月光還差不多,不過提到曬太陽,景颯又想起了蘇曉那健康的膚色,渾身透著陽光的氣息,抱著她的時候感覺那麼的溫暖又舒服,不禁嘴角上揚,露出了竊笑,結果被玄薇發現,立刻被逼問在笑些什麼,景颯不敢跟玄薇說她在想蘇曉,不然玄薇又該大聲的羅嗦個沒完,她的嗓子都還沒好,於是,景颯就轉了轉眼珠,笑著說,[我在笑你,越來越像管家婆了,小心老了以後變成黃臉婆加管家婆,被柳薏嫌棄。]
玄薇馬上臉色一紅,輕拍了一下景颯,佯裝生氣,[我在關心你耶,好心沒好報,哼。]
[好好,我錯了,人家柳薏有情有義,不會不要你的,放心吧。]
[你還說,越來越壞了。] 玄薇的臉色更紅,這個景颯真是跟蘇曉學不來好東西,幸好她現在想明白了,不再去見蘇曉,不然以後還不知道會怎麼樣。正想著,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玄薇看了看景颯,兩人都覺得奇怪,這個時間會是誰來了呢?
玄薇透過門鏡看到是程少萱,雖然不太願意接見,但還是開了門,[有什麼事嗎?] 即使瞿欣已經將程少萱搞定收服,可是玄薇還是對她有種危機感,生怕自己家的柳薏被拐跑了。
程少萱越過玄薇看向裡面的景颯,著急的說,[景颯,不好了,蘇曉有危險……] 聽到蘇曉二字,玄薇就開始把程少萱往門外推,[蘇曉的事跟我們無關,你走,這裡不歡迎你。]
[薇薇,別鬧,快讓少萱把話說完。]景颯趕緊上來拉住玄薇,那一句‘蘇曉有危險’幾乎是立刻就讓她的心猛然一顫,玄薇轉過身,生氣的說,[你怎麼還關心她,難道被她害得還不夠慘嗎?]
[先別管這些,少萱,快說蘇曉怎麼了?] 景颯抓著程少萱的手臂,緊張的問道。
程少萱見景颯的反應,稍稍安心了一些,看來景颯應該會出手相助的,[那個男人打電話過來約蘇曉見面,蘇曉好像想拼死殺了他,你看,她把安琪都交給我了,還說如果她回不來就送安琪去輪迴。] 看著安靜躺在程少萱掌心中那蘇曉從不離身的瓶子,景颯的腳底開始發涼,那個男人還有許多手下,蘇曉一個人怎麼可能鬥得過他們,她瞪大眼睛拼命晃動程少萱,[在哪裡?!他們在哪裡見面?快帶我過去!]
[好,跟我來。]程少萱拉著景颯就想走,卻被玄薇擋住,[不行,景颯,你不能去見蘇曉,我不同意。]
景颯現在心裡急得像有火在燒一樣,顧不得換鞋子,踩著拖鞋就衝到玄薇面前,狠狠嚥了下口水,眼睛直直盯著她,認真的說,[薇薇,對不起,我真的沒辦法不管她,至少,我不能任由她去送死而無動於衷。] 說完,就繞過玄薇扯著程少萱走了。玄薇低下頭氣得直跺腳,可是她知道景颯現在是很認真的,固執起來比牛還倔,最後沒辦法,鎖上門也只好隨著景颯和程少萱一起做上了去找蘇曉的車。
蘇曉按照男人給的地址來到了一片別墅小區,似乎是新建起的樓盤,還沒有幾家人入住,感覺非常的偏僻冷清,天已經黑透,旁邊只有幾盞暗黃色的路燈,來來回回繞了幾圈,才找到男人所說的那一棟,蘇曉迫不及待的按響院前的門鈴,她周圍已經開始散發出滲人的陰氣,不多時,有人從別墅裡走出來。來到鐵門前,似乎感覺出蘇曉恐怖的殺氣,刺得人汗毛都豎了起來,那個人沒有立刻開門,而是緊張的看了看蘇曉,說,[老大在裡面,我只是跑腿的。]
[開門。] 蘇曉狠狠的擠出兩個字,瞇著眼睛,腦海中已經開始出現男人慘死的畫面,讓她血液更加沸騰。那個人猶豫了一下,怯生生的將門打開,蘇曉直直朝著別墅裡面走去,一進門,就看到男人衆星拱月般坐在華麗的沙發上,爲蘇曉開門的人也隨著進來並將門鎖上,蘇曉環視一圈,大概一共有九個人,個個都是通靈體,但有什麼能力還不確定。男人微微一笑,[在觀察敵情嗎?我們明明成爲同伴的,爲什麼你要一直拒絕?]
[我再說一次,我?跟?你?不?是?一?類?人!] 咬著牙說完這句話,蘇曉霎時間便化身爲死神,屋內的戾氣徒然暴增,惡鬼一個接一個的被召集到蘇曉身邊,當然男人那方也不是吃軟飯的,縱鬼師們紛紛使出各自的本領糾集鬼魂,不是縱鬼師的則嚇得躲到了男人的身後,這場戰鬥不是下等靈媒能夠承受得起的。嚎叫嘶吼頓時充斥著聽覺,互相的攻擊,吞噬被吞噬或者魂飛魄散,男人開始驚異於蘇曉的力量,和上次的較量感覺完全不同,這時的蘇曉要比之前強大百倍,恐怖得宛如真正的死神。才十幾分鍾,屋內的空氣已經不再適合人類生存,陰氣過重,非縱鬼師的人已經躺倒在地,無法呼吸瀕臨死亡,然而仍然站立著的人也快要支撐不住,哪怕是縱鬼師,體質也是屬陽,在如此陰寒的環境下待久了一樣會死。
開始有人慢慢倒下,倒下的人便沒有再站起來的機會,因爲圍繞在周圍的鬼魂會成羣的撲上去,倒下就是死亡,沒有選擇。蘇曉依舊在不停的召集惡鬼,男人也有些感到恐懼,他察覺到蘇曉那寧可玉石俱焚的強烈殺虐慾望,而且,他也快要支撐不住了,身體被陰氣侵蝕,已經開始麻木失去知覺,爲什麼蘇曉還可以那樣堅定,眼神中沒有絲毫動搖,在這種環境下,她也應該一樣感覺到很痛苦纔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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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左邊!] 景颯指揮著開車的程少萱,幾乎恨不得自己跳到駕駛位上,因爲程少萱只找到了這個別墅小區,卻不清楚具體在哪一棟,若不是景颯嗅到了非常重的戾氣,她們恐怕還要在這裡兜很久的圈,沿著氣息,朝戾氣最濃重的地方衝去,景颯的手腳已經冰涼,才這麼遠,陰氣就已經濃得恐怖,若在最中心處,普通人類可能都根本無法堅持到五分鐘,蘇曉,等我,求求你千萬不要出事,景颯的呼吸變得急促,咬著下脣抑制身體的發抖。
終於到達了那棟整個瀰漫著黑色霧體的別墅,程少萱痛苦的壓住朐口,她連正常的呼吸都覺得很困難,玄薇的情況也好不哪裡去,景颯急忙下車,讓程少萱將車子快點開離這裡,否則她們兩個也性命難保,接著她就轉身跑向別墅,幸好鐵門沒鎖,景颯直接衝進院子裡,但房子的門被鎖了上,她把耳朵貼在門邊,裡面戾惡的嚎叫聲直直穿入她的耳膜,景颯焦急的四處看看,發現側面有一扇窄小的窗子,她從院子裡匆忙撿起一塊石頭,狠狠砸碎玻璃,然後趴了進去,由於太著急,身體被碎玻璃刮傷了幾處,顧不得血流不停的傷口,景颯趕緊拾起一塊玻璃碎片跑向裡面,眼前的場面真的讓景颯永世難忘,她從未見這麼多的鬼魂聚集在一起廝殺,簡直是世上最恐怖的夢魘,景颯鮮血的味道更是刺激了它們,房子內仍然站立著的就只剩下蘇曉和那個男人,男人明顯已經快要倒下,沒有多想,景颯立刻用玻璃割開自己的手指,念動咒語,很快,所有的夢魘都發出悽慘的哀叫,然後消失,男人幾乎是在同時倒了下去。景颯跑到蘇曉的面前,瞬間哭了出來,蘇曉的臉色居然比她的還慘白,毫無血色,蘇曉看到了景颯出現在面前,以爲是看到了死前的幻景,她微笑著努力擡起手,整個身體已經不聽使喚,蘇曉想要叫景颯,但只做出了嘴形,她甚至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剩下便失去了知覺,景颯握住蘇曉努力擡起的手,讓她倒在了自己懷裡,眼淚像開閘的洪水奔涌而出,由於蘇曉過度的使用力量,糟蹋著自己的生命,她的十根指尖已經變成了紫黑色,景颯第一次感覺到這麼害怕,比自己面對死亡時還要恐懼,她用盡力氣架起蘇曉,向外面拖去,邊哭邊說著,[你不要死,求求你了,蘇曉,不要死。]
男人望著景颯的背影,很吃驚她還活著,卻沒有力氣做出任何吃驚的表情,只是輕輕的說,[爲什麼…你還活著?]
景颯聽到男人的話,轉過頭看了他幾秒鐘,問道,[爲什麼不肯放過蘇曉?]
男人痛苦的皺起眉頭,氣若游絲的回答,[我們有著相似的經歷,但她怎麼可以那麼輕易的就忘掉愛人,忘掉痛苦,又愛上你,是她不對…] 男人那傷心欲絕的表情,使景颯大概猜到他也許曾經也像蘇曉一樣,被壞人奪走了摯親摯愛之人,深陷在復仇與痛苦中,無法自拔,景颯的眼淚滴落到蘇曉的手臂上,她淡淡的說,[你倒底是恨蘇曉能夠忘記痛苦和愛人,還是在恨自己忘不掉?]
聽到景颯的話,男人身體突然一僵,不禁怔住,景颯看到男人的反應,悲憫的搖搖頭,嘆口氣說,[其實,你是在恨自己忘不掉吧,想要重新尋找幸福,卻又被對於逝去的愛人的愛給束縛住,徘徊痛苦,所以當你看到蘇曉和我在一起時,就覺得很不公平,你一直跟她提起安琪,一直告訴她不要忘記,也是在告訴你自己,你怕自己有一天會受不了這種痛苦,怕自己會和蘇曉一樣忘記,但是你錯了,蘇曉她從來都沒有忘記過安琪,她一直承受著和你一樣的痛苦,對於逝去的愛仍然死死不肯放手,她從來都沒有說過愛我。]景颯的淚水模糊了雙眼,她頓了頓又說,[不管你怎麼想,我都要告訴你,我擁有前世的記憶,在陰曹地府裡走過一遭,死去的人們,也許會怨恨也許會不甘,但無論如何,他們都會希望他們仍活在世上的親人愛人能夠繼續幸福堅強的生活,幸福不代表要忘記,沒有東西可以抹去真摯的愛,你可以把它放在心底,只要它還在你心裡,就永遠都不會褪色。] 說完,景颯就轉過頭,拼命的拖著蘇曉朝門口走去,即使傷口再痛再流血也不在乎,她要救蘇曉,一定要救蘇曉。
男人的眼角滴下了晶瑩的淚水,他無力的趴在地上大哭了起來,幸福,他還可以再得到幸福嗎?死去的妻兒真的不會怨恨他嗎?他真的不想忘記,但也真的真的,還想再幸福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