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陽不怕死，他對死亡早已麻木，他現在只是不想不明不白地死亡，至少在死之前，也應該明白自己死亡的價值是什麼。

“和它進行溝通。”田巧慧指了指立方體玻璃房裡的那個黑色霧團，對呂陽的提問她似乎並不吝惜回答。

不過當呂陽想要再多問一些什麼的時候，兩名工作人員已然把他身下的鐵牀向立方體玻璃房的某個通道推了進去，鐵牀進入通道之後與玻璃房的機械裝置聯結在了一起，玻璃房的外艙門也隨即被關閉，很隔音的外艙門關閉之後，周圍頓時變得無比安靜，外面的說話聲也絲毫聽不見了。

鐵牀邊的機械臂向呂陽體內注射了某種麻醉藥物，讓呂陽身體的感覺變得麻木起來，幾分鐘後呂陽的身體被推高翻轉，一些鑽頭樣的東西透過鐵牀的縫隙刺向了呂陽的腦袋以及他的脊椎。

麻醉藥顯然已經有了效果，呂陽並未昏迷，也感覺不到疼痛，但他能感覺到他的身體正被那些鑽頭刺鑽著，最後一些冰涼的，類似於金屬探針樣的東西被植入了他的大腦和脊椎之中。

整個實驗室裡一片繁忙，相關人員用某種技術，把呂陽大腦思維形成的腦電用模擬立體成形的方式放映了出來。

呂陽似乎明白了，這些人捉了個黑色霧團，發現了這些黑色霧團擁有一定的智力，但他們無法與它進行交流，不知爲何他們選擇了呂陽的大腦做爲雙方溝通的媒介，於是有了他被當成實驗品的這一幕。

是因爲他的靈魂力特別強大嗎？

不過呂陽覺得現在的自己，十有八九是一個複製體，一個複製體怎麼可能擁有和本體同樣強大的靈魂力？

呂陽心中滿是說不清的無奈和悲哀。

本來他來到金雲的世界時，一切還是很順利的，而且弄清楚了很多事情的由來和真相，還在一步一步地接近真相，但自從被金雲強行拉入尚未完工的山頂村小型幻想世界出了問題之後，一切就不在他的掌握中了。

甚至他都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還是原來那個本我。

人生最大的悲劇不在於死亡、受虐、被當成實驗品小白鼠，而在於受虐、當成實驗品小白鼠、甚至直到死亡，都無法瞭解自己人生的真相。

不過也有一種可能，真相就在面前這個黑色霧團之中，如果是這樣的話，呂陽也死而無憾了。

呂陽的大腦和整個實驗室連接起來之後，鐵牀進一步深入，把他推入到了玻璃房中央，黑色霧團所在的地方。

原本正在歇息的黑色霧團，見到呂陽的到來，變得有些不安分起來，甚至撲向呂陽所在的鐵牀，但鐵牀牀頭有一些很敏感的儀器，每當黑色霧團想要逼近傷害到呂陽的時候，這些儀器便會射出某種射線擊退黑色霧團的攻擊。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呂陽向黑色霧團大聲質問了一句。

沒有得到回答，黑色霧團在被射線擊中之後，變得煩躁起來，它一次一次試圖靠近呂陽所在的鐵牀，一次一次被擊退……不過呂陽感覺到鐵牀牀頭髮出的射線越來越弱……這似乎不是什麼好兆頭。

雖然呂陽先前曾經在周玲的記憶世界裡遭遇過一個擁有伊雅意識的黑色霧團，但他不會傻到認爲面前這個黑色霧團真的就是伊雅。

而且他越來越感覺到他被送到玻璃房裡來，是被當成了某種誘餌……終於，黑色霧團找到了一個鐵牀射線無法攻擊到的角度，並迅速裹纏住了呂陽的整個身體……雖然呂陽全身麻醉的效果尚未消失，但他還是感覺到了一些斷筋碎骨的疼痛……黑色霧團在裹纏住他身體的同時，立刻開始了對他身體的撕扯和切割，就象呂陽無數次親眼見識過的那樣。

這黑色霧團，就是一部效率極高的殺戮機器，一旦上了人的身體，就好象無數把電鋸同時開始了工作，一瞬間的功夫就可以把一個人切割成無數碎片。

但是，這一次，黑色霧團在幾乎撕扯乾淨了呂陽的身體……當他的身體只剩下了腦袋和脊椎的時候，卻突然停了下來。

就象失去了活力一樣。

實驗室外傳出一陣歡呼聲……是在歡呼實驗的第一步已經成功了。

當然呂陽是聽不到這歡呼聲的，他只是很悲哀地感覺著自己失去了整個身體，就剩下了一個腦袋和一根脊椎骨。

這樣子，又比泡在玻璃櫃裡的單純腦子和脊椎神經要強了一些。

至少眼睛、鼻子和嘴還在。

正當呂陽在內心比較著他現在的境況和玻璃櫃中那些赤~裸的大腦有多大區別時，他眼前突然一黑……整個人好一陣天眩地轉……然後，他感覺著自己腦袋裡突然多了一個意識。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不親身經歷是無法知道的……有點兒類似於集體宿舍的感覺……或者說，你一直一個人住，突然有一天家裡出現了一個陌生人，強行和你住在一起。

呂陽很快就想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

一定是那黑色霧團形成的意識，侵入了他的腦袋之中。

“和它進行溝通。”玻璃房裡突然響起了田巧慧的聲音。

呂陽聽到這聲音有些氣不打一處來……憑什麼要聽他們的？

看樣了這就是他們這個實驗的目的了，爲了和這黑色霧團進行溝通，拿他的身體……或者說拿他的大腦作爲媒介……根本不在乎他的生死。

但是，呂陽卻又不得不這麼做。

因爲，他也想要知道答案。

這或許就是他的悲劇所在。

身爲一個實驗品，卻生有一顆實驗人員的心，明知道被實驗，卻心甘情願地配合著實驗。

這也許就是他們選中他的原因了。

“你是什麼東西？”呂陽試著問了那黑色霧團一句，當然沒有開口，只是在意識裡問了一下，他知道它能聽到……很確信它現在能聽到他。

“人類。”黑色霧團很清晰地回答了呂陽的提問。

不是伊雅的聲音，而是介於人聲和電子音之間的某種聲音。

“人類？有沒有搞錯？你這樣子也可以自稱爲人類？你們只是在瘋狂屠殺人類罷了……”呂陽對黑色霧團的回答感到無比的訝異。

“屠殺？這個詞從你們口中傳出，真是太諷刺了！”黑色霧團回答了呂陽。

“什麼亂七八糟的？我已經不止一次看到你們屠殺了！”呂陽不知道爲什麼，和這黑色霧團對話，有種雞同鴨講的感覺。

“屠殺？真正搞屠殺的是你們！我們只是在修正這一切，讓世界迴歸到正常狀態之中罷了！”黑色霧團很清晰地回答了呂陽。

“等等……你口中的‘我們’是什麼？‘你們’又指的是什麼？”呂陽似乎從黑色霧團的話語中聽出了什麼。

“我們是人類，你們是萬惡的恐怖之源！請立刻停止你們所做的一切！不然這場戰爭將一直持續下去！”黑色霧團似乎在對呂陽進行恐嚇。

“戰爭？什麼戰爭？”呂陽越聽越糊塗了。

“我們和你們之間的戰爭！正義和邪惡之間的戰爭！儘管你們佔了上風，但最終的勝利，肯定將屬於我們！”黑色霧團斬釘截鐵地和呂陽說著，語氣很象過去那種有著崇高信仰的革命者。

“我們是邪惡的？你們是正義的？”呂陽簡直有些啼笑皆非：“你先前把一名女醫護人員給切得粉碎，把一名男工作人員摔成了肉泥，剛纔把我的身體也切成了碎片，而我只是躺在這裡一動也不能動……現在我成了邪惡了，你倒成了正義了，這是什麼道理？”

“道理？和你們這些來自地獄裡的生物有什麼道理可講？”黑色霧團很不屑的語氣。

“你一定是被什麼組織洗了腦……”呂陽嘆了口氣，原本他很想和黑色霧團進行一番溝通，瞭解事情的真相，看樣子這黑色霧團……至少現在腦袋裡的這個，完全就一副腦~殘相，不可理喻。

“停止你們那無窮無盡的繁衍！這是一個巨大的錯誤！一個必須被糾正的錯誤！”黑色霧團突然咆哮了起來……不過呂陽卻從它的咆哮聲中聽出了某種絕望的情緒……不知道它口中的戰爭指的是什麼，戰爭的雙方分別是什麼組織，但呂陽猜測……黑色霧團雖然強大，但並沒有贏得這場戰爭。

“你認識伊雅嗎？”呂陽向黑色霧團問了一聲……除此之外，他不知道還能向這‘東西’問什麼了。

黑色霧團突然不吱聲了。

“她曾經是我的初戀……或者是……暗戀……但不知何故，我在某些世界裡發現……她似乎是你們的同類……”呂陽繼續向黑色霧團問了下去，它剛纔不吱聲，似乎意味著它知道呂陽在問什麼。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黑色霧團開了口，但卻沒有回答呂陽的問題，似乎在迴避這個話題。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而且你認識她！對嗎？”呂陽立刻反駁了黑色霧團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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