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村確實條件艱苦，外面公辦教師不會來，民辦教師都根本留不住。村裡麪人口又不少，上學的孩子總有那麼幾十個，村外上學路程又太遠，實在沒了辦法，村裡向鄉上反應，鄉上又找到縣教委商量，最後只好請了村裡唯一的“知識分子”王老師，讓他代一下課。

這種情形，白河村持續多年了。

這位代課的王老師，連民辦教師身份都沒有，說穿了，就是土農民一個，教書務農兩不誤，每個月上面給發幾百塊錢的代課費，而且還不能按時領到，縣裡拖欠的首先就是他這種代課老師。由於既要活教學，又要打理田地農活，王老師的身體欠佳，但就是拿不到錢，他也仍在堅持。

蘭智勇昨晚反應的這個情況，讓曾家輝想了許久，決定今天是無論如何也要親自趕往白河村，親歷現場感受困境，親臨一線瞭解具體情況，這也是他一向的工作習慣。他不僅僅時常這樣要求自己，甚至希望通過自己的帶頭示範，感召廣大機關幹部職工切實轉變工作作風，更加求真務實。

鄉村土路上，盧原一號車已經開始扭動腰肢跳舞了。

一路上，黃土飛揚，四周溝壑縱橫，一派窮鄉僻壤景象。

還好這路多是石頭路，沒有因爲雨水沖刷而出現過高過低之“坑害”，轎車能勉力通行。幾次曾家輝都招呼李剛，“小李，車子不能過就別硬著來。”

損壞了公車，雖然不需要曾書記照價賠償，但損失了國有資產，他還是會心疼的。好在十幾里路花了半個小時，終於進入了白河村，總算這波動告一段落。

距離目的地最後兩公里沒了公路，李剛只能小心翼翼的停下了車子。

幾人下了車，李原平歉意的道：“曾書記，還得走兩公里的山路。”

曾家輝微微一笑，全然不在乎，“沒事，多走動對身體有好處！”

李原平在前面帶路，曾家輝走在中間，李剛則負責“斷後”。

天氣雖然算是陰天，但處於冬天時節，一陣猛烈的山風颳來。李原平在鄉里生活久了，習慣成自然，沒有什麼影響，曾書記的身體也算結實，也是無懼，倒是李剛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他人雖然年輕，在警校幾年也鍛鍊得不錯，但出來從事的職業是交警，這個職業天天與車打交道，而且交警隊裡基本上是人手一臺車，這一兩年下來，倒把身體給“寵”嬌嫩了，反而不太適應這鄉里的突然冷風吹襲。

曾家輝回頭瞥了他一眼，笑道：“小李，加快步伐，再不暖和一下，恐怕會感冒的！”

“嘿嘿！”

李剛紅著臉傻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後腦。

這警察兼職駕駛員的身體比市委書記還差，也確實應該自我反省一下。

此處已經感覺很荒涼，根本難覓人影蹤跡，更別說看到什麼學校。曾家輝掏出煙來，每人散了一根，大家抽著驅寒。李原平瞇縫著眼睛四周搜尋，似乎在辯別行進方向，然後略作猶豫才慢慢的朝那條最寬闊的小路行進。

大致可以看出，李原平對白河村的情況也並非熟悉。

這樣的窮鄉僻壤，鄉黨委書記估計不會輕易進村，一般都是包村幹部十天半月的來轉一圈罷了。所幸很快就碰到一個扛著柴禾的村民，李原平趕緊主動打招呼，“老鄉，村小學在哪邊啊？”

“你是…？”

“我是白嶺鄉的…想找一下村小學的王老師。”

這村民不認識李原平這個鄉黨委書記，由此可見，他真難得到這種地方來…。

“哦。”那個村民有些好奇的打量著這一行三人，問道：“你們找王老師？”

“對……。”

李原平露著笑臉，連連點頭。

“那他們是鄉里來的，還是縣裡來的？”

白河村平時少有外人進村，鄉幹部更少，一般也是一人單獨的匆匆而來，然後又匆匆而走，今天一下子來了三個人，村民猜想不會全是鄉上的人。於是，這位村民感到好奇，忍不住進行了詢問。好在這位村民還知道“縣裡”，總算不是愚昧無知。

“他們不是縣裡的幹部，是市裡的領導。這位是曾書記，領導聽說白河村的教育條件艱苦，專程過來視察村小學。老鄉，麻煩你給我們帶個路，可以嗎？”

李原平急急忙忙的表明曾書記的身份，神情又開始激動起來。曾書記能夠到白河村這樣鳥不拉屎的破地方，似乎是自己這個鄉黨委書記出面的結果。

“曾…書記？”

這位村民打量了曾家輝一眼，滿臉茫然，顯然他不太明白這“書記”是什麼樣的書記、又算是哪個級別的官。要是說市長、縣長，他可能會明白，或者說是市委書記、縣委書記，他也能搞得懂，但僅說是“書記”，那概念範圍太大了，電視上也演過多種，比如村支部書記、黨支部書記、黨組書記、團支部書記…那就多了去。不過，他見曾家輝衣冠楚楚，儀態莊重，頗有官相，而且還是挺斯文的那種，這位村民猜想應該是個什麼官了。市裡的幹部，那是“大城市”來的人，還能讓鄉上的幹部領著前來，至少比鄉里的幹部官大，於是也就不再打聽，嗯了一聲，轉身就走。

曾家輝三人趕緊跟了上去。

饒是冬天時節，曾家輝在崎嶇山路上跋涉了兩公里，到達白河村小學的時候，也是額角見汗，至於李原平和李剛，這“二李”已經開始大喘粗氣了，好在李剛人很年輕，又只是間歇性的斷了鍛鍊，稍微調整一下就平息了下來，很快接近了曾書記的“水平”了。

“到了，這前面就是學校……”

那位村民朝著面前不遠處指著說道。

到了好啊！可是，當曾家輝順著村民手指之處看過去，不由瞠目結舌，這也算是一座小學？兩間破得不能再破的低矮土坯房，牆體多處開裂，屋頂是一片黑糊糊的茅草，毫不誇張的說，它四面漏風，瀕臨倒塌，屋頂完全可能隨時會隨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