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牛說過，當一個人走到了一定程度，那麼他所遇到者，大都是和善的。

但……這不是真的和善。

而是壓制下來，不能也不想去顯露罷了。

至於人族，從始至終，也不是什麼花團錦簇。

無論是當年的七皇子所作所爲，還是滄瀾王的傲然強勢，又或者在人族自這條開了無數萬年的大船上生存的各方勢力……

他們都有各自的想法，都有各自的利益。

平日裡，爾虞我詐，暗自爭鬥，奪權奪勢，並不稀少。

只不過大方向被人皇鎮壓下來而已，這才呈現出一副好似欣欣向榮，無比團結的表象。

可實際上，只有在族羣面對生死危機時，團結纔會出現。

又或者……出現一個如玄幽古皇般的強者，以鎮壓萬古之勢，鎮的惡變成善，鎮的複雜變成簡單。

鎮的不服變成甘願!

不然，就如同有白天便有黑夜一樣，雜念、惡意、私利，永遠都在。

這個道理，許青明白，而今天的一幕，讓他更深刻的明白。

所以婼嵐王到底出於什麼目的而這般舉動，其實也不重要了。

許青神色平靜，望向鎮炎王。

鎮炎王也望著許青，半晌後輕聲開口。

“望古如黑夜，你我以及衆生，包括每一個生命，其實都是身在黑夜裡……”

“有的，沉淪了。”

“而有的，還在掙扎……”

“因爲，心中所向往的，是那一定存在的光。”

說完，鎮炎王輕嘆，轉身走向許青。

許青若有所思之際，他的耳邊傳來了鎮炎王的聲音。

“婼嵐王那裡對你的出手，還存在了另一種可能，她的目標，或許是這個時候，要看老夫的態度……"

許青目中精芒一閃。

而大皇子等人，此刻也是飛速趕來，一個個神情都惶

恐，尤其是大皇子，心中瀰漫對婼嵐王的怒意。

“太傅….…”

大皇子正要說些什麼，許青搖頭。

“此事與你等無關。”

說完，許青轉身一步，消失在了此地。

出現時，已在距離外務閣不遠的街頭，一邊前行，他一邊回憶之前的一幕幕，重點是鎮炎王的話語。

許久，當他回到上靈府後，此事被他按在了心底，因爲他想到了最早來到這皇都時，不知不覺被牽扯進的幾件事情。

無論是當初雨夜自己被襲殺，還是後來的曙光之陽失竊，以及最後太學融神流的大案，還有那間民舍裡，自己所看見的身影。

這一切，此刻全部浮現在許青心中。

“人皇與國師在交易，也在博弈……”

“這裡面，還有第三方……”

許青沉吟，之前的他，只能是棋子，即便是拿到了帝劍，只要在這皇都大域內，終究逃不出棋盤。

可現在，他無論是身份還是戰力，都已具備了成爲一個旗手的可能。

半晌後，在走到上靈府的大門外時，許青擡頭望去皇宮所在的方位。

看著漂浮在那裡，與黑夜朦朧中的古皇星。

其雙眼，露出深邃之芒。

“一切暗流，恐怕都將在人皇祭祖的時候，爆發開來。”

黑夜裡，閃電突然劃過，雷霆之聲轟隆隆的迴盪，炸裂八方的同時，也撼動了黑壓壓的雲層。

天，變了。

於是雲層震顫間，有雨水灑落人間。

越來越大，連綿不絕。

許青推開上靈府的大門，走入進去的一刻，遠處一道身影，在雨水裡飛奔而來。

“小師弟，啥情況，我之前正在跟蹤一個疑似師尊的傢伙，差點就出了城，直至感受到聖天神藤的波動。"

二牛的出現，讓許青陰霾的臉上，露出笑容。

見到了世間的複雜，見到了惡意可以莫名其妙的出現，之後再看二牛，對方身上的簡單與真誠，就越發珍貴。

哪怕，這份簡單與真誠，只是針對寥寥數人。

可慶幸的是，許青便是其一。

於是許青的笑容，很是開心。

“無關重要的小事。”

許青說道。

二牛詫異，看了看許青後，也笑了起來。

“那我就放心了，不過小阿青，以往都是我帶你幹大事，所以你要是準備幹什麼大事，若是不喊大師兄一下，大師兄會生氣的!”

不得不說，二牛的嗅覺，靈敏到了無與倫比的程度。

而看著對方的眼睛，許青想了想後，點了點頭，與二牛一起進入上靈府。

大殿內，二牛顯然心底還是對之前的跟蹤，有些耿耿於懷。

“我和你說小阿青，那個身影，我感覺七成就是糟老頭!”

這段時間，七爺在二牛口中，已經變了多個稱呼，從師尊到老頭子，再到老傢伙，隨後老小子，直至如今成了糟老頭。

“師尊可能有自己的考慮，大師兄你其實不必天天去尋找……”

許青猶豫了一下，勸慰道。

“那可不行，那個老邦瓜賊的很，我晚一天找到，我們的殘面血肉就少一塊啊。”

二牛不甘心。

眼看大師兄這般執著，許青也不好多說什麼，不過在他心底倒也沒覺得師尊是要吃獨食，在他看來，師尊這麼做，必定是有什麼原因。

至於二牛那裡，發了一頓牢騷後，擡手一揮，一尊傀儡出現在了面前。

這傀儡……很醜，完全就是被強行的拼湊出來，且很多部位明顯對接不合，所以只能保持一個大概的身影。

許青目光一掃，就看出但凡靈藏的戰力，一擊之下,此傀儡就會崩潰掉。

“太難了，這是我的極限了。”

二牛嘆了口氣，愁眉苦臉。

“早知道這樣，我前幾世花點心思，去學習學習傀儡術多好。”

“我現在發現，傀儡其實還是蠻好玩的，也很好用，那個風林濤，我看他藉助傀儡，很是得心應手的樣子。”

“不行，這玩意我一定要想辦法修好，看來要去打探一下，這皇都大域裡，誰擅長傀儡術了。”

二牛說著，冥思苦想。

許青沉吟，目光在這傀儡身上的接縫處掃過，又想到今天的經歷，忽然開口。

“大師兄，或許有一個人，具備傀儡術。”

二牛聞言立刻望向許青。

“凡世雙。”

許青緩緩開口。

二牛眼睛一亮，回憶一番。

“我有點印象，就是那個當初在神山外，以一副很厲害的樣子衝出，擡手間幻化無數傀儡，要將你鎮壓變成他傀儡的那個屎無雙?”

“他的確是一副很擅長傀儡的樣子，可是我們總不能因此再去一趟炎月玄天族吧。”

二牛皺眉，他這段時間要麼研究傀儡，要麼就是盯著自己的大天罡甲，其他的時間則是跟蹤與尋找師尊。

再加上凡世雙來了後小心謹慎，所以二牛這裡顯然並不知曉對方到來之事。

許青笑了笑。

“他就在皇都!”

二牛眼睛一亮。

上靈府外，無邊黑雲裡一道巨大的閃電破空，將天地在這一瞬映照的無盡明亮，接著一聲超越之前，震耳欲聾的天雷，轟隆隆的炸裂開來。

這雷聲太大，不但震動天地，更是傳入無數人的耳中，落在了心神裡。

二牛和許青聽到了。

凡世雙，也聽到了。

他心底莫名其妙的一驚，手中拿著的酒杯，微微一顫。

以他的修爲，以他的心志，自不可能一道雷霆，就讓他內心如此。

而就在他這裡驚疑時，他所在之地曲樂聲起，笑談聲之中，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

“凡道友，聽聞你明日就要離開，今日我請來三姐，一起爲你踐行。”

凡世雙聞言擡起頭。

他所在之地，是一處大殿，大殿兩側有數十人，一個個都是人族天驕的樣子，背景在之前的介紹中，他記得似乎都是什麼貴胄名門之後。

對他而言，這些身份都上不得檯面，一羣麻雀而已。

即便是此刻坐在他身旁之人，一個是人族的三公主，一個是國師弟子的同時還是人皇第四子，也最多就是能被他多看幾眼，接受邀請出來喝杯酒的資格而已。

當然他同意邀請，還有一個原因是他明天就要走了，想著任務也完成，且很順利，琢磨那許青也不會找自己什麼麻煩。

另外，他來了人族後，始終都是不見人也不出門，對外雖說閉關修行，可他自覺顏面上有些受損，傳回炎月玄天族後，說不定會被人嘲諷。

所以，今日他就出來了。

此刻望著一臉笑容，言辭溫和的四皇子，凡世雙壓下心頭方纔的莫名心悸，淡淡的嗯了一聲。

這般姿態，四皇子並未異樣，在他看來對方身爲炎月玄天族進入序列的大天驕，且修行時間不長便踏入蘊神。

更是方一踏入，在蘊神一界裡，便是巔峰強者。

最近還被炎月玄天族封王。

如此人物，傲然也是應該的，於是望向三公主。

三公主那裡，不知爲何與四皇子這段時間接觸較多，此刻她心底雖對這位炎月大天驕的姿態不滿，可還是露出笑容，端起酒杯敬酒。

凡世雙依舊神情冷淡，擡手點了點杯子，就算是回禮了。

這一幕，落在下方衆人目中，神色都沒太大變化，但心裡卻無數思量。

這些人族天驕，一個個坐在這裡，思量的同時心底的壓力也不小，看似歌舞曲樂迴盪，但實際上這裡的每一位，都在關注凡世雙。

他，纔是這裡的主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