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的祭壇外,吳劍巫專注的研究劇本,結(jié)合自己對玄幽古皇的理解,越發(fā)深入自己的角色之中。
這對他來說不難,且也不是第一次了。
當年在八宗聯(lián)盟玄幽宗的禁地內(nèi),他就是以類似之法,引動了那條妖蛇骸骨的波動。
至於寧炎以及幽精,則是在世子的指揮下,各自開始彩排。
不得不說,世子的確是比陳二牛更適合主導(dǎo)這場大戲,因爲在他的目光下,所有人都無比賣力,且對各自角色的理解,也都越發(fā)到位。
“不錯,吳劍巫這小子還是有點東西的,不看修爲,只看表情以及言辭,還真有幾分古皇之感。”
“這寧炎也尚可,至少將父王的威嚴,演繹出了半分。”
“但相比之下,這裡幽精情緒中的恨,是最真實的,算是一個亮點了。”
“唯獨陳二牛,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有點差勁。”
世子與身邊的三姐、五妹和八弟,坐在那裡,望著正彩排的一桿小輩,彼此微微點頭,偶爾也會將目光落在遠處的許青身上,看著許青那裡時而皺起的眉頭,世子滿意。
“這小子,總算是讓他也感覺難了吧。”
“父王神通所化斬神臺,那是集合其全部修爲與經(jīng)歷的殺手鐗,莫說是這小子了,就算是我……當年也都沒有學(xué)會,更不用說現(xiàn)在無數(shù)年過去,這裡已是廢墟,他怎麼感悟,也不可能完全成功。”
世子搖頭。
“唯有九弟傳承了衣鉢……”
想起自己的九弟,世子輕嘆,一旁的老八忽然開口。
“大哥,你這種看熱鬧的心態(tài),我覺得要不得,你明知道他無法成功,爲啥還要讓他去感悟?”
“你這也太壞了啊,你到底是希望這小子感悟成功呢,還是感悟失敗?”
世子面色一沉,看向老八。
老八一縮頭,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於是露出討好之意。
“世子是擔心許青在悟性上自滿,所以要在這裡讓他感受自己的不足之處,從而在未來,更好的成長。”
“同時有了這一次的經(jīng)歷,未來九弟復(fù)甦後,傳授他斬神臺之法,許青也會更好的學(xué)習(xí)。"
明梅公主平靜開口。
五妹微微點頭,對於許青這裡,她也很是欣賞。
老八遲疑,心底有句話始終想說,可卻不敢,但最終他還是沒忍住,低聲開口。
“那如果,他真的成功感悟出了殺念呢?畢竟父王以前說過,存在,即有痕跡。
世子沉默。
明梅公主也沉默。
五妹望著許青的身影,輕聲開口。
“那說明他的悟性,要比九哥還要驚人,而九哥當年,被認爲與父王悟性一樣……”
……
存在,即有痕跡。
這天地之間,任何存在過的事物,都是這般。
人是這樣,物是這樣,事是這樣,神通如是。
風(fēng)會記住一切,大地也會記憶,蒼穹萬物都是如此,即便是滄海桑田,可天道也會留下印記。
哪怕天道也都忘記,可誰又能知天道之上,是否還有更高的意志,去記錄這無數(shù)年來的一幕幕呢?
只不過有些痕跡太過淺淡,讓人很難察覺,會本能的以爲一切都消散的無影無蹤,從而不再去認知。
可實際上,或許並非如此。
“限制神通強弱的,是想象力……”這句來自明梅公主的話語,對許青的影響不小,也爲他打開了一扇連同天地的窗。
窗外的畫面,不是固定,而是想象力決定。
一如此刻,盤膝坐在這碎裂祭壇中的許青,他感受到了風(fēng),在這片世界裡,隨著世界一同被封印的,吹過遠古的風(fēng)。
許青沉默。
沉默的不僅僅是他的行爲,也是他的內(nèi)心,更是他的身體,他的靈魂乃至一切。
都在這風(fēng)的吹來中,陷入了靜止。
外界的一切聲音,如今也都不見,絕對的寂靜,籠罩全部。
他的腦海一片空泛,沒有思維,只有空白。
無意無念。
唯有風(fēng),在感知裡吹來,不曾舞起髮絲,不曾吹動衣衫,可卻在識海內(nèi)掀起了層層漣漪,劃出了環(huán)環(huán)波紋。
一圈圈盪漾間,浮現(xiàn)出了一些如水墨般的身影。
看不清樣子,也沒有固定的形體,這些水墨之影朦朧,不斷地交融,不斷地分開,彷彿在努力的拼湊,想要將畫面真正的形成。
想要將它所記憶的內(nèi)容,展現(xiàn)在外界,展現(xiàn)給世人,展現(xiàn)給許青。
但可惜,或許是隱藏在歲月之中的痕跡,淺淡到了極致,所以風(fēng)吹起的波紋,終究無法將畫面真正的變幻出來。
而許青的悟性,也存在了極限,並非真的達到了爍古絕今的程度。
所以,他也無法從這片水墨裡,真正的感悟到什麼。
那片水墨,也逐漸的失去了力氣,慢慢的開始平靜,漸漸水還是水,墨還是墨。
不再交融,各自隱匿。
可就在這片水墨即將消散的剎那,來自許青本能的不甘,在這一刻於識海升騰,他的潛意識告訴自己,這是一次巨大的機緣。
而這機緣……只有一次機會。
若這片水墨真的消散,那麼他將永遠的失去這個契機。
於是,一片七彩霞光,驟然間從許青識海內(nèi)爆發(fā)開來,光芒閃耀,映照八方,融入即將散去的水墨裡,去模仿,去撈取,去感受。
換了之前,許青做不到這一點。
但如今,他在朝霞光上感悟出的模擬,使一切的不可能,有了可能。
下一瞬,水墨翻滾,七彩之色在內(nèi)蔓延,相互之間勾勒出一幕幕畫面,形成了一道道身影。
雖還是模糊,但比之前好了很多。
出現(xiàn)的畫面,更爲飽滿,出現(xiàn)的人物,也越發(fā)清晰。
更是彼此碰撞,各自交融,隱約似要將一幕完整的畫面,顯露出來。
依稀可見,那畫面裡有兩道身影,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天上的身影擡手,大地的身影擡頭。
可就在即將清晰的一瞬,一抹閃瞬急速的意志,在內(nèi)乍現(xiàn)。
那是殺意。
此意一出,如九天落雷,許青識海前所未有的動盪,風(fēng)雨雷電似全部形成,日月星辰似也在這殺意內(nèi)爆發(fā)。
彷彿主宰在前,亦要於這殺意下被撼,神靈面對,同樣也要在這殺意下驚魂。
此意只是瞬間,就崩潰了畫面,隱匿而去。
許青身體一震,思緒從之前的空白,變的有所波動。
他有一種強烈的預(yù)感,這就是世子所說的殺念。
“如果我能將其找到,將其模擬出來,那麼……方纔浮現(xiàn)出的畫面,或許就能真正形成。”
許青覺得感悟這殺念,不是重點,只是過程,而重點是那個畫面。
想到這裡,他識海內(nèi)的七彩之光,璀璨爆發(fā),本能的去搜尋,去模擬。
一時之間,水墨翻騰,無邊無際。
與此同時,外界的彩排也已進行完成,隨著衆(zhòng)人各自都熟悉了角色,彼此都有了信心之後,這場大戲,就要正式開始。
寧炎與幽精,已經(jīng)換好了衣服。
而在開始之前,隊長走出,先是向著世子老爺爺他們一拜,接著咳嗽一聲。
“大家好好演,我身兼數(shù)職,就不親自留影錄製了,我將用我專門製作的小小圓子,來錄製這一切,然後傳遞到外面的小圓子內(nèi),處理之後,就可播放在天幕上。”
隊長話語間,取出一個光球,就要將其升空去自行錄製。
但就在這時,世子一揮手,將隊長拿出的小小圓子打了回去。
“無需如此!”
“你那個方法,有些不便,還需衆(zhòng)生擡頭去看,甚至有些地方,可能還無法看的清晰。
“你回去好好演伱的神官,留影錄製這裡,不用你操心。”
世子淡淡開口,右手擡起在蒼穹一揮,頓時一片晶光從其袖口內(nèi)飛出,直奔天空最終在高空一頓之後,這晶光竟化作了一面巨大的鏡子碎片。
這碎片足足千丈大小,樣子不規(guī)則,但出現(xiàn)的一刻,一股浩瀚之感,轟然而起,甚至給隊長的感覺,這鏡子內(nèi)居然散出了逆神殿的氣息。
隊長目露奇芒,衆(zhòng)人也都心神震動。
而那千丈鏡子,此刻在半空緩緩轉(zhuǎn)動,直至面衝大地後,將地面的一切都映入其內(nèi),接著鏡子裡的畫面擴大,鎖定在了衆(zhòng)人身上。
清晰無比。
“此物是我父王當年的至寶,名爲天眼。”
“此眼上可看九天,下能望十幽,父王當年與赤母一戰(zhàn)敗落前,自行打碎,化作無數(shù)份,散在世間一切鏡子內(nèi),更融入自己的意志給其內(nèi)的器靈下了最後一道法旨,讓它此後遵從衆(zhòng)生意志。
而後,器靈吸納衆(zhòng)生信仰,於是就有了逆月殿。”
“至於這一片,是天眼碎裂後,最大的幾塊之一。”
“以此鏡來留影錄製,可通過逆月殿器靈,在整個祭月大域的衆(zhòng)生腦海裡,自行出現(xiàn)畫面。”
“我們不用處理後播出,而是同時進行!”
“現(xiàn)在……”
世子凝望衆(zhòng)人。
隊長精神一振,寧炎等人內(nèi)心波瀾萬丈,一個個飛速打起精神,在知道演繹的同時就能被外界衆(zhòng)生感知後,他們不由得緊張起來。
“各就各位,演繹,開始!”
千丈鏡子,瞬間閃耀,與此同時外界隱匿在未知之地的逆月殿,其內(nèi)山體轟然震動,所有的神廟,不受控制的爆發(fā)出璀璨刺目之光。
無數(shù)逆月殿修士心神驚駭之中,他們的腦海,剎那間就自行出現(xiàn)了畫面。
不僅是他們?nèi)绱耍@一刻,整個祭月大域內(nèi),凡俗也好,兇獸也罷,一切修士......
…甚至紅月神殿之人,腦海都在這一瞬,有了畫面。
一場大戲,正式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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