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戰!
我的近衛,亦在戰!
只是疲憊到了極致的他們,已無力。
老羅的刀光只斬中了裂空之皇臂甲的一角,下一秒,一隻覆蓋著幽黑甲殼、纏繞著空間撕裂之力的巨爪,如同瞬移般洞穿了他的胸膛,取出了心臟,一口吞下。
護衛裡,一名持弓的女修發出杜鵑啼血般的悲鳴,她射出的箭矢穿透了熔巖巨人的一隻熔巖之眼,卻被另一個萬族強者詭異的影刃瞬間斬斷了雙臂!
她踉蹌著,口噴鮮血,卻猛地擡頭,看向我的方向,眼中是最後的決絕!
隨後猛地咬破舌尖,一道精血噴在僅存的斷弓上,斷弓嗡鳴,竟化作一道燃燒的血箭,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射向圍攻我的另一
名萬族強者,在它背心轟然炸開!
而她自己,則被數道光束瞬間淹沒,化作飛灰······
每一個倒下的身影,都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靈魂上!
我瘋狂的搏殺。
用盡所有。
殺了一個又一個萬族強者。
紫焰縱橫,劍氣撕裂萇空!
屍骸,在這無雙平原上隨著我麾下親衛的全部死亡,也變的越來越多!
但我身上的傷口也在飛速增加!
灼熱的巖漿幾乎燒穿了骨頭,裂空蟲族的空間撕裂之刃在我背上留下深可見骨的創口,詭異的萬族術法如同跗骨之蛆,不斷侵蝕著我的生機!
鮮血浸透了破碎的衣袍,視線被流下的血模糊!
修爲如無恨之水,飛速消散!
使得我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破碎內臟的灼痛!我殺了很多,但敵人更多無邊無際…
漸漸地,我的意識也開始墜入無邊黑暗!
可就在世界徹底漆黑的剎那。
一股龐大、駁雜、蘊含著無盡悲愴與決絕的意念,如同無形的巨浪,驟然從四面八方席捲而來,狠狠撞入我的識海。
這不是攻擊,而是一種…·共鳴。
一種來自整個紫青上國,無數瀕死靈魂發出的最後吶喊。
我的視野,在這一刻無限地拔高,延伸。
仿怫靈魂掙脫了瀕死的軀殼,俯瞰這片殘破的大地!
我看見紫青大域內,那曾經輝煌的一處處城池,此刻只剩下沖天的烈焰和滾滾黑煙。
無數渺小的身影在火焰中掙扎、倒下,絕望的哭喊彷彿就在耳邊!
我看見封海郡內,巨大的萬族圖騰懸浮在郡城上空,散發著毀滅的氣息!
城牆早已崩塌,城內一片狼藉,而在那廢墟的中心,我看到了我的門生,白蕭卓!
他渾身浴血,左臂齊肩而斷,僅存的右手高高舉起一方殘破的郡守大印。
他周圍是無數存的百姓。
男女老幼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眼中沒有淚水,只有一種近乎麻木的、卻又無比純粹的決絕。
我看見,西陲邊鎮,最後幾個殘兵,正在閉眼!
我看見,北地冰原,凍僵的斥候小隊,正在死去!
這一幕幕,成了無法形容的劇痛和悲愴,如同億萬根鋼針,瞬間貫穿了我的神魂。
比萬族強者的任何攻擊都要猛烈。
我的國,我的子民。
無邊的悲慟,在這一刻,形成一種超越生死的決絕。
如同最堅硬的玄冰,凍結了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絕望。
我猛地擡頭。
染血的視線,穿透了眼前萬族強者猙獰的面孔,穿透了無雙平原死寂的輪廓,穿透了南凰洲層疊的山巒,直刺向那九天之上,那輪漠然高懸、彷彿亙古不變的巨大殘面。
祂依舊殘缺、冰冷、死寂!
像一張被撕掉大半、貼在無垠蒼穹上的冷漠臉譜!
而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對人世間一切悲歡離合、生死掙扎最大的嘲弄!
可如今,這萬古的旁觀者,這漠然的規則化身···也許是唯一能撬動眼前死局的力量。
紫青上國最後的子民死亡!
而我,紫青,這個流亡的、無能的所謂太子,如今能做的……
“吾……紫青。”
我的聲音嘶啞破裂,卻帶著一種震動天地的力量,蓋過了紫青上國所有廝殺與轟鳴!
“以紫青上國太子之名。”
我張開雙臂,破碎的衣袍在狂風中獵獵作響,全身的傷口同時迸裂,鮮血如同噴泉般涌出,卻詭異地沒有灑落,而是化作燃燒的血色光焰、纏繞周身。
“祭吾殘軀,焚吾命魂,燃吾道基,燃吾所有,燃吾過去未來……一切因果。”
每一個字吐出,都伴隨著我生命本源最徹底的燃燒。
血肉在消融,骨骼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靈魂彷彿被投入了永恆的熔爐,那剛剛恢復的修爲,連同我存在一切根基,都在這一刻、化爲最純粹、最熾烈的本源。
“引汝之力,淨此污濁。焚此亂世。護我紫青國……最後殘火不熄。”
“再有來世。”
“復甦之時,吾祭所見全部。”
轟。
一道無法形容的、比紫青國運燃燒的光流更加純粹,更加凝練,更加帶著人皇位格
與滔天怨怒的紫金色光柱,從那具燃燒的殘軀中,轟然爆發。
撕裂了籠罩無雙平原的血腥夜幕,撕裂了萬族強者聯手佈下的封鎖。
帶著一種玉石俱焚向死而生的決絕意志,如同逆流的紫色星河,貫穿了無盡虛空,狠狠撞向蒼穹之上的殘面。
與此同時,封海郡內。
白蕭卓似有所感應,望著南凰洲的方向,眼淚流下,而後癲笑、泣血自殘,只剩半張臉,與殘面一致!
而後高呼!
“生於此土。死於此土,魂亦守此土,吾追隨太子而去,將先於太子千年甦醒,爲其護道!”
“祭。”
隨著他的祭獻,四周封海郡的百姓,彼此攙扶著,圍繞著他們的郡守,形成一個巨大的人環!
老人、婦人、孩子……他們仰著頭,望向天空那輪亙古高懸、漠然俯視著人間慘劇的殘面。
隨後,一個個神色都變的癲狂,全部開口。
“祭。”
無數個聲音,匯聚成一股撕裂天地的洪流。
老人,婦人,孩童……所有殘存的封海郡百姓、無論老幼,無論強弱,同時做出了同一個動作……自殘,成殘面。
沒有猶豫,沒有退縮,只有一種向死而生的、震撼寰宇的決絕。
剎那間,無數道微弱卻無比純粹的生命光點,如同逆流的星火,從每一個自殘的身影上剝離出來。
星星點點,匯聚成河,又奔涌成海。
一片由無數紫青上國百姓殘魂最後意志所化的生命光流,決絕無聲卻又帶著焚盡一切的悲鳴,與他們的太子一同……沖霄而起。
直貫蒼穹。
同一時間,紫青上國西陲邊鎮,最後幾個殘兵點燃了烽燧,在沖天火焰中、朝著天空的殘面,泣血自殘,身影在烈焰中扭曲、化作光點…
紫青國度北地冰原、凍僵的斥候小隊,用最後的力氣將染血的戰旗深深插入凍土,朝著家鄉的方向,朝著天空的殘面,集體自殘,血色的微光融入那席捲天地的魂潮!
紫青上國範圍內,無數地方,無數角落,無數零散、絕望、卻又無比壯烈的生死戰中,無數個微弱的意志!
都在這一刻,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同一條路。
以自身爲祭。
以殘魂爲引。
向那高懸於萬古光陰之上、冷漠俯視衆生的殘面,獻上紫青上國最後的一切。
升空而起。
如同百川歸海,跨越了無盡的空間阻隔,瞬間匯聚,纏繞上了他們太子散出的那道紫金光柱。
隨他們的太子……共祭。
只求……紫青未來,再臨望古。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徹底靜止了!
無雙平原的廝殺凝固!
萬族強者臉上的殘忍之意僵住,取而代之的是驚愕和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懼。
整個天地,只剩下那道逆流而上的紫金光焰,以及八方無盡的伴隨祭祀之魂,再就是……蒼穹之上,那張亙古冷漠的殘面!
然後……
那輪亙古不變的冰冷殘面,在這一瞬,緩緩地,睜開了眼!
其內,是燃燒著無盡冰冷與混沌之火的血色漩渦。
如同寂滅之日。
無法形容的威壓,超越了生靈理解的極限,如同整個星環的法則都濃縮爲一道目光、驟然降臨。
這目光,冰冷、漠然,帶著審視萬古、洞穿一切虛妄的絕對意志!
隨後,這目光聚焦。
凝望著……那紫金光柱的源頭!
凝望著……光柱中,正在飛速消散的…我!
我的身體,在血色目光降臨的剎那,如同被投入烈陽的冰雪,從指尖開始,寸寸化爲飛散的紫色塵埃!
血肉、骨骼、神魂……構成“紫青”!
這個存在的一切,都在那殘面凝視下,被徹底分解、化作本源!
我感受不到痛苦!
只有一種冰冷的虛無感!
彷彿意識也在隨之飄散!
在最後徹底消散的瞬間,在那血色漩渦的冰冷凝視下,我聽見了一個低沉的聲音!
“準!”
這聲音迴盪的瞬間,一股無法言喻似宇宙初開的恐怖氣息,如同無形的滅世海嘯,向著整個無雙平原,轟然爆發。
碎滅所有。
時間,彷彿被拉萇到了永恆!
我的意識,在這最後席捲一切的混沌風暴裡,如風中殘燭的最後一點火星,徹底地……消散了!
只有那道貫穿了天地、由億萬殘魂最後意志點燃的洪流,依舊在殘面睜開的血色漩渦中燃燒、奔涌、湮滅……彷彿一曲無聲的、向死而生的……葬歌!
紫青歷九三一五年,秋,太子隕於南洲!
太子門生,封海郡最後一任郡守白蕭卓,淒厲慘笑,泣血自殘,只剩的半張臉,與神靈殘面一致!,
死前曾言!
“吾追隨太子而去,將先於太子千年甦醒,爲其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