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6章 945.夜
掀開木箱蓋子，木箱裡面填充著一些草絲，這種絮狀草絲其實是加錫山脈特有的一種青苔，曬乾之後可以用來鋪牀，這種青苔帶有一種植物特有的腥味，鍛造工坊的灰矮人工匠們喜歡將這種乾草絲塞進菸斗裡，據說燃燒後產生的煙霧很香醇。
精靈們幾乎不抽菸，但是灰矮人和獸人當中有非常多的大煙鬼……
老盧克打開箱子後，看到箱子里居然填充這種草絲，眼睛就是一亮，不過他卻連忙將眼睛瞇起來，收斂眼中得意目光，避免羅伊從他的眼裡窺視到太大信息。
老獸人的臉上充滿了褶皺，乾燥的皮膚居然浮現出一層油光。
他用乾枯手指扒開了這些細膩草絲，裡面竟然真的擺著一口黑漆漆的吊式煮鍋，圓滾滾的鍋肚幾乎可以塞進一整頭山羊。
老盧克一臉震驚的看著磨砂質感的鐵鍋，他敦厚的嘴脣在微微顫抖。
就是這種鐵鍋，算是每一支獸人部落都夢寐以求的好東西。
很多時候，獸人們狩獵到的獵物都是在扒掉了珍貴毛皮之後，就那麼隨便的丟進火堆裡，等到用猛火燒的黑漆漆，甚至都焦炭化之後再從火堆裡扒出來，然後去除那些黑炭，取得裡面的熟肉吃。
這種會讓獵物身上很多好肉都浪費掉，但也是最簡單便捷的烹飪方式……
也有獸人會將獵物串在木棍上，然後斜插在篝火堆旁邊硬生生烤熟，只不過這種燒烤方式，需要很長時間才能獵物烤乾烤熟。
煮鍋一直都是每個獸人部落的必須品，通常只有酋長和巫的帳篷裡纔有，酋長們喜歡用鐵鍋燉肉，巫們喜歡用鐵鍋熬煮一些充滿未知的湯藥。
一直以來，這種圓滾滾的鐵鍋都是從雙子海的另一邊，矮人國度那邊運來的，只是矮人國度商會不太敢來東部大陸，他們受夠了灰矮人強盜的搶掠。
一年當中，能夠抵達門薩平原的矮人商船也是屈指可數。
偏偏帝國商人覺得跟獸人做生意，風險大，利潤小，他們寧願去更遠一點的精靈國度……
正是在這種情況下，部落獸人們不僅缺乏精良品質的武器，就連最基本的金屬器皿也是比較稀缺的。
這也是灰矮人願意和部落獸人們開通貿易口岸，部落獸人寧願違背先祖們的意志，也要給灰矮人們讓出兩處港口出來。
只不過最近灰矮人的物資也出現緊缺，當初與部落獸人們約定現在無法兌現，這讓部落獸人對灰矮人極度不滿……
並不是所有部落獸人都想要趕走灰矮人，與這羣灰矮人矛盾最大的部落是白羊族獸人，其他部落獸人都好，主要也是因爲其他部落女獸人們的容貌屬實有些口味過重，連喝醉了的灰矮人都下不去嘴……
說起來，在盧雲要塞自由交易市場上，數量最多的獸人還得是狼族獸人，在整個門薩平原上，狼族獸人也是最大一支部落族羣。
老盧克沒有仔細看木箱裡的那口大號鐵鍋，他將目光落在羅伊身後那些木箱上，這次羅伊如約帶過來了大量貨物，這些貨物都是由白羊族獸人幫忙運過來的，僅僅卡多瑪獸就出動了二十多隻。
白羊族獸人更是來了兩千多名，他們進入自由市場，很快就在市場上引起了大範圍的騷動。
獸人們都知道白羊部落駐守黑金山脈，這麼多年以來一直和灰矮人們針鋒相對。
灰矮人佔據了盧雲要塞，白羊部落獸人更是和灰矮人衝突不斷……
這次白羊部落獸人帶這麼多貨物進入自由市場，顯然就是要告訴大家，他們將不再需要灰矮人提供的物資。
老盧克臉上陰晴不定，他死死地盯著羅伊，似乎想從他的眼睛裡看出一些隱藏的東西。
只見羅伊又隨手打開了一個木箱，這個木箱裡沒有填充草絲，裡面擺著四個鐵砧，這讓整個木箱異常沉重……
羅伊摸了摸鼻子，表示自己想找的並不是這口箱子。
隨著他將第三個木箱打開，裡面亂七八糟擺滿了各種工具，羊角錘，手錘，鑿子，鏟子，銼刀，火鉗等等，老盧克眼睛裡的就像是有火焰一下子燃燒起來。
這一箱子工具明顯就是給鍛造工匠準備的，他隨手拿起一把鐵錘，終於開口問羅伊：
“你是想取代灰矮人，向盧雲要塞的自由市場供貨？”
“當然，這是我們合作的基礎，我來門薩平原，就是想和諸位做一筆長遠的交易，我有能力、也有資源做好這件事。”
羅伊說這些話的時候，扭頭看向高崖之下的盧雲港。
那邊的碼頭上幾乎停滿了灰矮人的船隻，並且不斷有新的三桅帆船靠港。
吸引羅伊目光的是兩艘比帝國商船還要長出一大截兒的巨型戰艦，這種戰甲光是甲板上的船樓就有五層，周圍還固定著很多浮空裝置，讓羅伊覺得這纔是北方軍艦隊主力戰艦。
這時羅伊繼續說：
“那些灰矮人是我們的競爭者，我擔心他們會以各種方式阻撓我們之間的貿易，所以我想趁他們還沒注意到我們的時候，徹底把他們趕出盧雲要塞，最好是把他們趕回冰凍之島去。”
老盧克臉上的皺紋微微扭曲，綻放出一個難看笑容。
他知道這就是羅伊所謂的條件，他們帶來了貨物，就要趕走盧雲要塞裡的灰矮人。
他遞給羅伊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並說道：
“我們不介意你們將盧雲港的灰矮人趕走，畢竟你是我們重要的生意夥伴……但我不會給你們任何幫助，當然，我們也不會站到灰矮人那邊去，畢竟作爲狼族的我們，目前沒什麼理由把那些灰矮人趕走。”
“可以，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願我們的合作愉快。”
羅伊說完，對著老盧克伸出右手。
老盧克手掌充滿了老繭，敦厚有力。
隨著羅伊將木箱一件件打開，老盧克的目光就再也捨不得從木箱裡移開了。
顯然羅伊帶來的貨物，都是老盧克最想要的東西。
是門薩平原獸人部落最稀缺的物資……
這位狼族老獸人看羅伊擺足了要搞事的架勢，便拉著他嘮叨道：
“他們在盧雲港有許多劣跡，有很多部落都與他們發生過沖突，別看這些灰矮人平時還算老實，一旦喝了酒就原形畢露，打架鬥毆，騷擾女獸人，搶砸商販攤位。”
“他們佔據盧雲港的這段時間，總會有一些獸人莫名其妙失蹤，這種事我們雖然找不到證據證明是他們做的，但他們來之前，這種事可從來都沒發生過……”
“最近這段時間，他們不願履行我們之間的約定，還始終霸佔盧雲港。” “我們想趕走他們，又擔心趕走他們之後，西海岸這邊的兩座自由市場就要徹底廢棄掉。”
獸人們拿北方軍艦隊的灰矮人沒什麼辦法，如果獸人和灰矮人發生衝突，這些灰矮人大不了就回到海上去嘛，獸人們沒有任何海上力量，只能站在陸地上眼巴巴的看著。
現在這些灰矮人對他們來說就是雞肋……
他們指望著灰矮人能夠再從北方運回來一些獸人急需的物資，但獸人們只想借用獸人們的港口，完成最後一次大規模的南遷。
老盧克答應羅伊，會聯繫交易市場上所有獸人都會袖手旁觀他和灰矮人的這場戰鬥……
……
黑夜降臨……
今晚的海風很大，來自冰封之海的季風讓盧雲要塞附近的海面波濤洶涌，一絲淡淡的迷霧從海中飄來，遮蔽了漫天星辰。
總覺得有斷斷續續的歌聲隨著海風飄進盧雲要塞中，守在要塞裡的灰矮人們卻又覺得那就是海的聲音。
盧雲要塞的餐廳裡聚集著幾百名灰矮人軍官，他們站在餐桌兩側，桌面上擺滿了酒杯和橡木酒桶，籃子裡的全麥麪包和鹹肉幹就是他們最好的下酒菜。
燭光搖曳，餐廳裡充滿了吵雜談話聲。
這種大風大浪的夜晚，對於盧雲港來說，是絕對安全的，幾乎沒有什麼船隻敢在這種風浪下靠近盧雲港。
萊溫特軍團長高高舉起了手中的酒杯，麥酒那種香醇的味道讓他心跳加速，他有點迫不及待地說：
“各位，我們今天能夠歡聚在這裡，是爲了早日全面打通南遷海路，也爲了這條偉大的南遷海路乾一杯！”
一羣灰矮人軍官舉起酒杯，不約而同地大聲說：
“爲了偉大的南遷海路乾杯！”
“混血精靈佔據了我們的奎島，這讓我很意外！”
萊溫特軍團長讓人將手裡的酒杯倒滿麥酒，他接著舉杯說道。
“本來奎島海域是由我們北方軍艦隊管控，後來精靈大陸西海岸那羣強盜聲勢越來越大，他們勾結迷霧之海的海妖做起了海上販奴的生意，逐漸地霸佔了整片奎島海域，甚至將勢力範圍延伸到慕拉亞基和聖瑪格麗港。”
“因爲有他們存在，我們北方軍艦隊佔據門薩海峽後，這些年都沒有往南多跨一步……”
“可現在傳來的消息是他們被精靈軍團徹底打敗了，如今整個奎島海域都落到了混血精靈的手裡。”
“現在艦隊高層讓我們去把奎島從混血精靈手裡奪回來……”
“對於這個任務，我們盧雲要塞守備艦隊當然是責無旁貸，而且我們的巡邏船已經偵查到了，已經有混血精靈的船隻進入門薩海峽，不過我懷疑這些進入門薩海峽的船隻擁有浮空能力，所以纔會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到處亂竄。”
“感謝科斯特軍團長能夠在我們最需要支援的時候，向盧雲要塞伸出友誼之手，你們來得太及時了。”
萊溫特軍團長這時候伸出強壯的雙臂，將身邊一個白鬍子矮人緊緊摟住，那位白鬍子老矮人的全覆式鎧甲上掛滿了金燦燦的徽章，渾身的鎧甲就像是刻滿了花紋的鐵皮罐頭。
“咳咳……感謝萊溫特上將熱情款待，我們艦隊來到盧雲要塞，就是爲了能夠早日打通南遷之路，還希望我們兩支艦隊的戰士能通力合作，同心協力打敗那羣精靈！”
科斯特軍團長和萊溫特軍團長勾肩搭背，同時舉起手裡的酒杯。
“萊溫特，你的要塞裡怎麼還有海妖啊！那些奎島海域的強盜北撤後，都跑到盧雲要塞來了嗎？”
科斯特軍團長是位三百五十多歲的老矮人，他雖然喝得眼睛發紅，但是耳朵卻並沒有被酒精麻痹，隱約還能聽見一些海妖歌聲……
這種歌聲是混雜在海風裡面，海風從窗外吹進來，就有歌聲傳來。
“怎麼可能！他們跑到盧雲要塞，全都被我趕走了！”
“看到他們那種嚇破膽的熊樣子，我就恨不得將他們丟進海里喂鯊魚，怎麼可能收留他們……”
萊溫特軍團長立刻搖頭否認道。
科斯特連忙用力晃了晃腦袋，嘴裡嘀咕道：
“不對啊，我怎麼能聽見海妖的歌聲？”
他端著酒杯大步走到露臺前面，推開厚重的木質大門，一股強烈的海風夾雜著腥鹹的水汽從外面吹進來，讓科斯特軍團長臉上佈滿了水汽，他閉著眼睛昂起頭，面對漆黑如墨的夜色，凝神聆聽……
四周又立刻變得靜悄悄的，除了海風裹挾浪花撞擊礁石的聲音之外，什麼都沒有。
碼頭上停靠著一整排的三桅帆船，這些船上也住滿了灰矮人戰士。
要塞裡的房間非常有限，大量灰矮人戰士依舊是居住在船艙裡，這種壞天氣，除了夜裡輪值的灰矮人，其餘灰矮人都躲進船艙裡活動……
“可能是我喝多了，耳朵出現幻覺。”
看到萊溫特軍團長走過來，科斯特軍團長有些迷糊地說道。
他順手將露臺的厚重木門關上，對萊溫特軍團長說：
“上面讓我關注一下這邊的部落獸人，我們的物資供應斷了差不多三個月，那邊一直在抗議嗎？”
萊溫特軍團長嘿嘿一笑，擺了擺手說：
“隔一段時間就會冒出來一些鬧事的，不過那些獸人長老們並沒有傳來任何信息，要我說啊！門薩平原上的獸人部落多如天上繁星，他們結構鬆散，很多時候意見都無法統一，只要我們能抓住幾支一直支持我們的獸人部落，我們就能一直駐紮在這裡，不用管其他獸人部落怎麼想……”
“半年前，奎島海域的那些灰矮人強盜還總能運過來一船船物資，勉強支撐這邊的交易市場，現在……我們已經很久都沒能提供物資了，我寫信給凍土之島的軍部高層，可到現在也沒有任何迴應。”
科斯特軍團長嘆了一口氣：
“馬上就要南遷了，哪哪兒都缺物資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