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薰過來請安的時候,楊云溪正用早膳呢。聞言便是筷子一頓,隨後道:“既是來了,就讓惠妃進(jìn)來罷。問問惠妃用了不曾,若是沒用,就與我一同用點罷。”
徐薰的確是沒用早膳。聽聞了宮人傳了楊云溪的意思後,便是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多謝皇后娘娘賜膳。”
這話徐薰進(jìn)屋之後,便是又對著楊云溪說了一遍。
楊云溪笑著將一個香菇餡兒的水晶包子放進(jìn)徐薰的碟子裡:“我記得你愛吃這個。嚐嚐,我宮裡做的。”
徐薰看著楊云溪這般態(tài)度,一時之間倒是有些惶恐不安。最後便是笑道:“多謝皇后娘娘。難爲(wèi)娘娘還記著我的口味。”
楊云溪笑看著徐薰,忽然發(fā)現(xiàn)徐薰倒是瘦了:“你卻是瘦了不少。怎麼這幾日過得不順心?”
其實她早就猜到了徐薰今日來的目的,未免徐薰開不了口,便是索性她來挑起這個話題。
徐薰沉默的嚐了一口那水晶包子,隨後才又嘆道:“臣妾是有些擔(dān)心。所以連著好些日子都不曾睡好。”
“哦?是擔(dān)心什麼呢?”雖說說著話,可是這頭卻也是並不影響楊云溪的食慾,喝了一勺粥,這才慢慢悠悠的開了口。其實這件事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瞭,可是如果不說出來,這話題又怎麼繼續(xù)?
徐薰看著楊云溪:“皇后娘娘其實應(yīng)該心知肚明的。臣妾所擔(dān)心的,不過是脣亡齒寒罷了。”
脣亡齒寒這四個字一下子說出口來,徐薰先是不由自主的鬆了一口氣,隨後又忍不住的將心絃重新繃緊了。
楊云溪微微一挑眉:“哦?所以惠妃你是想問問我,到底我會不會對將你如何,是吧?”
徐薰沒說話。
楊云溪低頭一笑:“惠妃你覺得自己可是做錯了什麼事兒?以至於竟是這般擔(dān)心我對你出手。”
徐薰搖頭:“我又何曾敢做什麼?不過是擔(dān)心罷了。”
徐薰說的這話倒是頗有些深意。
楊云溪聽著便是不由得微微一笑——末了她慢慢悠悠的擱下勺子,這才收斂了神色看住了徐薰:“這麼說來,你的意思就是,我極有可能是會無緣無故對你出手了?”
徐薰臉色一黯:“臣妾並不是這個意思。”
楊云溪笑容不減:“那惠妃到底擔(dān)心什麼呢?”
“臣妾無德無能,著實沒有這個資格養(yǎng)著太子,所以臣妾想著——或許皇后娘娘……”徐薰深吸一口氣,突兀的說出了這麼一句話來,話裡話外的意思,竟是要將墩兒拱手讓人。
徐薰這個想法,倒是讓楊云溪微微一挑眉。這算是試探呢,還是投誠呢?
不過不管是哪一樣,她倒是都不甚在意。或許在旁人看來,墩兒這個太子重要無比,可是在她看來……不過也就是如此罷了。
朱禮如今正是鼎盛之時,墩兒一個年幼的太子,哪裡就真重要了?所以……根本就沒有必要這般在意墩兒。
“你以爲(wèi),我想要墩兒。”楊云溪驀然笑出聲來。只覺得自己聽到了最大的笑話:“我要墩兒又有是何用?我既不缺兒子,也不必非要將墩兒養(yǎng)在自己跟前才安心。畢竟我養(yǎng)不養(yǎng)著他,他都得叫我一聲母妃,不是嗎?”
既是墩兒怎麼著都是要叫她一聲母妃,她又何必非要折騰?既要操心教養(yǎng),還要面臨旁人的記恨苛責(zé)。得不償失罷了。
楊云溪看著徐薰,輕輕搖頭:“你卻是被這些東西迷惑了雙眼了。徐薰,原你卻不是這樣的人的。”
徐薰被楊云溪這般說著,便是不由得低下頭去,說不上來自己心裡是個什麼滋味——不過不管如何,都是複雜的。
楊云溪嘆了一口氣:“事到如今,我倒是有些後悔當(dāng)初將墩兒給你養(yǎng)著,也後悔扶持墩兒做這個太子了。不過一個太子之位,你們一個個的倒都像是瘋魔了一般。”
徐薰張口想要辯解,最終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是的,一切變化都是在墩兒當(dāng)上太子之後——或者說是在墩兒讓她養(yǎng)著之後。
“你說你沒有資格教養(yǎng)墩兒,那如果我應(yīng)了呢?你又打算何去何從?”楊云溪微微挑眉,衝著徐薰淺淺一笑。
徐薰被楊云溪這麼一看,登時整個人都是怔住了,而後好半晌都是沒能夠回過神來。而她整個人,更是不由得被楊云溪這麼一個淺淡的笑容弄得微微打了個寒噤。
楊云溪將碗筷推開,示意自己已經(jīng)吃飽了。看著徐薰這般樣子,料想徐薰也是無心在用什麼,所以便是低聲吩咐,讓宮人將東西都收了,而後又站起身來:“趁著這會子太陽還不毒辣,咱們出去走走罷。成日悶在屋裡,倒也怪沒意思的。”
徐薰沉默的跟上,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楊云溪也並不開口,只是該如何便是如何。
最後徐薰也不知是怎麼想的,倒是自己忽然開口了:“我想去觀裡修行。”
楊云溪側(cè)頭看住徐薰,眉頭微微斂起:“爲(wèi)何?我記得你一向?qū)@些也並不感興趣。”
“宮中歲月太過難熬了,”徐薰一聲輕嘆,整個人都似乎有些悵然:“你未曾體驗過我們這樣的日子,所以自然也體會不到那樣的孤獨(dú)。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都是這般煎熬,只讓人覺得心裡空蕩蕩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墩兒已是大了,不是那個要我時刻看護(hù)著的孩子了。”末了,徐薰又這般說了一句。自嘲一般的:“況且我也的確是沒什麼資格再教養(yǎng)他了。我願常伴青燈,如此來洗刷我的罪孽。”
“你和齊懸,到底是什麼干係?”楊云溪面對徐薰這般請求,最後卻是輕聲問了這麼一句。她是刻意壓低了聲音的,確保跟在後頭的宮人卻是半個字也聽不見。
然而即便是如此,也仍是讓徐薰猛然吃了一驚,然後只看得徐薰慌忙回頭去看宮人,那副樣子……想讓人覺得裡頭沒什麼故事都是難。
楊云溪看著徐薰,心裡登時有些發(fā)沉,面色也是難看起來:“惠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