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無影理所當然的點頭:
“是啊,悠悠那麼好的人,他們竟然捨得欺負。”
老管家的而目光又變得憂心忡忡,他是知道冷無情和水悠然在冷府的。冷無情對水悠然的態度已經讓他頭疼萬分了,沒想到,冷無影,似乎也……
嘆息著搖了搖頭,他開口道:
“雪下大了,我們回吧。”
冷無影攏了攏身上的披風:
“恩。”
冷無影踩著腳下厚厚的積雪,今年的冬天於他是一場的淒冷。
爹孃不在身邊已成了習慣,可是,兩位哥哥的這時候不在家的時候,在以前幾乎是沒有的。
現在冷家的這些人啊……
幸好還有六大影衛和冷老總管在,否則,會更加的寂寥吧。
不知道平日呀喝二哥出去的時候,他的大哥肚子在家時,是不是也這般寂寥空曠呢。
此時‘無’院中,難得下午水悠然不再睡覺,和冷無情一起等太子等人離去的消息。
等龍夜終於告訴他們太子走時,水悠然才重重的吐了口氣:
“總算走了,救了他真是惹來一堆麻煩,希望以後再也不見。”
冷無情黝黑的眼眸無比深邃,帶著幾分詭異,喃喃道:
“許多事,怕是,都纔剛剛開始而已……太子來訪只是一個開始……等皇位上的人真正換了的時候,冷家,必定也要經歷一場暴風雨。”
水悠然微微蹙眉:
“可太子看上去不像是野心大的人啊,難道他會對冷家下手?”
冷無情端起桌上的茶盅,揭開蓋,輕輕的吹了一下,茶杯中的碧色茶葉在水中盪漾起來:
“的確,太子沒有除掉冷家的心,他若真的當上皇上的話,冷家應該會保持原狀,只是……我怕,他未必能坐上皇位。”
水悠然驚詫:
“怎麼會呢,大哥你不是告訴過我,如今朝中,能當皇帝的只有二,三,四,五皇子麼,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支持太子,太子還坐不上皇位麼?”
冷無情微微嘆息一聲:
“小悠,軒轅溪風和軒轅臨風愛軒轅塵宇,並不等於他們會支持軒轅塵宇,也許,他們自己也想要皇位呢。”
“啊……大哥的意思是,軒轅溪風和軒轅臨風會和軒轅塵宇搶皇位?可是,難道他們不怕軒轅塵宇傷心麼?還有,他們是兄弟兩個,皇位只有一個,他們兩個如何分?難道兩人之間也要爭鬥?”
人類貪婪的慾望只在太可怕了,那麼多權勢抓在手中又如何?
到死時,不還是一無所有。
一切入過往雲煙,還是在有限的生命中抓住真正的幸福比較好一些!
……………
本以爲到年關時雪會變小些的,誰知,卻是越下越大。
軒轅王朝的雪很大,東方王朝卻依然是一片火熱與風沙。
冷無涯一路不要命的趕路,終於在年末的時候趕到了東方王朝,趕到了邪巫谷。
東方王朝不同於軒轅王朝,軒轅王朝境內是平原,河流比較多,山脈也不少,東方王朝卻恰恰相反。
東方王朝幾乎沒有河流,多爲沙漠草原,其中沙漠佔了三分之二。
東方王朝的人住的都是帳篷,和天然的石窟。
其中邪巫谷就在一個石窟中,一個黃色的,由石塊堆砌而成的城堡。
冷無涯憑著自己的記憶,在漫漫黃沙中找到了邪巫谷。
在邪巫谷的周圍有一些細小的,奇怪的花藤在蔓延著,乾燥的空氣中氤氳著奇異的香味,香味中,帶著劇毒。
冷無涯從懷中拿出當年邪巫谷谷主送給他的藥丸和信物,邁向那奇異的花藤。
晴朗的天空上,一隻巨大的飛鷹在盤旋,隨著冷無涯的深入,飛鷹漸漸的落了下來。
那個巨大的飛鷹身上,有一個綠衣男子,長髮束起,手握銀蕭。
幾乎在飛鷹剛接近冷無涯的時候,冷無涯就有所警覺,立即擡頭望去。
他的眸光,正好碰到了綠衣男子的眼光。
綠衣男子英俊異常,皮膚微微泛黑,被束起的長髮並不整齊,看上去有些狂野。
他的眼神很銳利的鋒芒畢露的,而冷無涯的眼睛卻是內斂的深邃的。
“你是何人?爲何一路跟蹤我到此地?”
冷無涯微微瞇眼,冷凝著聲音問向男子,基本上在他進入這片沙漠開始,這隻巨鷹就一直在天上跟著他。
男子犀利的眼光中閃過一絲興味:
“我只是在巡視而已……你又是誰?爲何到我邪巫谷的地帶,難道你不知道邪巫谷不歡迎外人麼?不過,我看你走這麼遠都沒有碰到毒物,一直安然無恙,想必,也是這裡的熟客?”
冷無涯挑了挑眉:
“你是邪巫谷的人?”
那名男子拍了拍巨鷹的腦袋,巨鷹仰天長鳴一聲,落到沙灘上。
男子姿態優雅的從巨鷹身上躍了下來,此時冷無涯纔看清楚聳的眼眶很深,整個面龐看上去和軒轅王朝的人不一樣,有一種奇特的異域風情。
“我是半個邪巫谷的人,你要進邪巫谷麼,有沒有信物?”
看來這個男子,真的是很熟悉邪巫谷,他知道,邪巫谷除了本族的人之外,就只有手持信物的人才能進。
冷無涯揚起手中剛剛拿出的信物,那是一個石刻的令牌,令牌上蜿蜒著一朵藍色的花朵,正是藍銀花。
男子揚了揚眉:
“跟我來吧。”
他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放在脣間使勁吹響,巨鷹又長鳴了一聲飛走了。
然後,男子便領著冷無涯走過層層關卡,在一個石壁面前,用令牌打開了一個石門,進入到邪巫谷內。
“我叫月幕。是邪巫谷的姑爺。”
冷無涯的腳步一頓:
“是雅朔藍姑娘的相公?”
月幕的眼眸閃了閃:
“你認識雅兒?”
冷無涯憶起多年前救的那個天真的小姑娘,點了點頭:
“對,我正是因爲雅朔藍的緣故,才能得到這個信物。”
用幕晃了晃手中的銀蕭:
“哦……你大概就是雅兒說的那個,曾經在英葑(軒轅王朝國都)救過她的那個小公子麼?”
“對。”
沙漠中比較荒蕪,整個邪巫谷在一個石塊堆砌成的城池中,大的不可想象,即使他們進了石門,也要走很長的路。
在牆壁的夜明珠的照射下,兩人的影子倒影在地上,被拉長,斑駁而散亂。
冷無涯手中緊緊的握著信物,到了這裡,要回藍銀花,他就可以回家了,回去見悠然,和他們的孩子。
天知道這些天的奔波讓他有多想水悠然,成親以來第一次與水悠然分開這麼久,對水悠然的思念猶如一種毒,深入骨髓,時時刻刻的折磨著他的心。
一路上又是寒風大雪,雙是高山峻嶺,又是荒漠連天,各種艱險,和生了病的身體,竟然讓他也感到一絲脆弱了。
看來,一個人心中有了牽掛之後,性格都會變的柔軟起來。
東方王朝的白天很熱,熾烈如火,夜間卻很冷,寒冷如冰。
今晚是除夕之夜,大雪,無月。
剛用過晚膳,冷無情與水悠然都沒有休息,在水悠然的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冷無情和水悠然有些詫異,冷無情凝眉道:
“進來。”
出乎水悠然的意料,進來的,竟然是冷府的老管家,那個不怎麼喜歡他,基本上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的管家。
冷無情一見老管家,像是想起了什麼,面色驀然一白。
每年,對冷無情來說,最重要的日子,就是除夕之夜和大年初一。
大年初一是他爹孃歸家的日子,而除夕之夜則是……
冷無情的眸子微微散亂,有些恍惚。
老管家擔憂的望著他:
“大公子,你該去休息了。”
水悠然有些疑惑的望了望冷無情,又望了望老管家。
真是奇怪。
每天冷無情都要在她房裡待很晚,爲什麼偏偏今晚,這個老管家會來催促冷無情睡覺?
難道這中間有什麼她不知道的秘密麼?
一種難言的不安,驀然從水悠然的心頭蔓延開來……
158:舊疾(3058字)
面對冷家老總管的催促,冷無情面色有些遲疑:
“唔……冷伯,你先去我房裡等一等,我一會就回去休息。”
老總管意味深長的望了水悠然一眼,嘆息一聲,垂下眼瞼:
“大公子要好好照顧自己,注意自己的身體,老奴先告退了。”
說完之後,老總管躬著身子離開了。
水悠然望著他的身影,總覺得有一股無言的哀傷。
等門被合上的時候,冷無情的眼眸依然有些散亂,似乎在發呆,這幾乎是水悠然第一次見他發呆。
“大哥?”
“嗯?小悠,有事麼?”
水悠然蹙起眉頭,抿了抿脣,有些不悅:
“大哥在發呆,應該是大哥有什麼事瞞著我纔對。大哥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生病了,爲什麼老管家會親自來催你休息?”
“我……”
冷無情還沒來得及解釋,便被水悠然打斷了:
“大哥,我知道我現在有孩子,需要人照顧,但是,你也不能把所有心思都放在我身上,你也要照顧自己纔對。如果大哥因爲照顧我而病倒了,我會很內疚的。”
冷無情聽了水悠然的話,覺得心中暖暖的,忍不住在嘴角扯出一抹淺淺的笑痕,他伸手撫了撫水悠然的長髮:
“傻小悠,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哥有多麼厲害,怎麼會病倒呢,別亂想。”
“那老管家來是……”
冷無情顯然不想談這個話題,他挑了挑眉:
“小悠,冷伯只是有事要給我彙報,你別亂想,你別管那麼多,我剛剛聽說無涯的信明日就到了……”
水悠然點了點頭:
“真的是這樣麼?大哥,你別想轉移話題,你說,你是不是有什麼瞞著我?今晚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個固執的小傢伙。
冷無情有些無奈的搖頭:
“沒有什麼事,只是明天要過年了,冷伯想讓我早點休息,明天會有很多事要處理。”
水悠然抿著脣不說話,直直的用水汪汪的漂亮的大眼睛望著冷無情,顯然是不相信他的話。
冷無情嘆息一聲:
“好了好了,我告訴你就是了。這些天,我在看無影處理的那些事,一直到很晚才休息,他怕我熬不住,所以今晚纔來說的。”
水悠然纖細的眉頭仍然緊蹙在一起,絕美的小臉上帶著疑問:
“真的是這樣的嗎?”
冷無情像哄小孩一樣,重重的點頭:
“真的,就是這樣的,好了,冷伯催我休息了,我要聽長輩話,回去休息,小悠也要聽大哥的話,好好休息。”
說完之後,冷無情當真是起身離去。
水悠然用手支著下顎,若有所思的望著冷無情的身影。
到底是什麼事,冷無情爲什麼不對她說實話呢?
難道真的有什麼難言之隱?
………
冷無情踩著厚厚的積雪,漫不經心的往回走著。
除夕之夜,除夕之夜……
他擡頭望了望依舊飄著小雪的天空,心底有些悵然,每年的今天他總是無法開心,總是忘不了那件事。
今年,有水悠然作陪,他竟然把那件事忘的一乾二淨。
如果不是冷伯提醒他的話……
今晚,會不會再次釀成大錯?
冷無情閉了閉眼,血紅色的光從腦海中閃現,有從人身體中噴發出的腥鹹血液,有從空中飄落的斷肢殘骸……
冷無情驀然張開眼,幽黑的眼底有血紅色的光一閃而過。
頭,開始隱隱作痛,他加快腳步,匆匆的往回趕。
回到屋時,老管家正在屋內等他,一看到他回來立即迎了上去:
“大公子,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不適?”
冷無情的忍耐力是何等的強韌,況且,今年直到目前爲止,他除了感到頭有些微微的疼痛之外,真的是沒有半點異狀,他搖了搖頭道:
“冷伯,我沒事,你不必擔心。”
老管家點了點頭:
“我已經把藥端來了,大公子還是早點喝完藥去休息,明天一睜開眼就好了。”
冷無情的目光微微移動,定格在桌上的藥碗上:
“好的,我會記得喝的,天色已晚,外面也下著大雪,冷伯你先回去休息吧。”
老管家遲疑的望著他:
“不親眼看著大公子你喝下藥,老奴不放心啊。”
冷無情重重的嘆了口氣,踱步到桌邊,坐了下來,伸手端起藥碗,盯著裡面有些發紅的湯藥自嘲的勾了勾脣:
“我又不是不喜歡喝藥的小孩子,冷伯有什麼好擔心的,回去休息吧,我過一會就會喝藥的。”
大公子必定是不想讓他再看到他失態的一面吧!
重重的嘆息一聲,老管家選擇退讓:
“那麼,老奴先告退,大公子請一定要顧及自己的身體。”
老管家慢慢的退了出去,冷無情望著他合上門後將視線重新調轉到桌上的藥碗上。
這是他的舊疾。
五年來的舊疾,五年前的除夕前夕落下的舊疾。
五年前的除夕前夕,正是冷無情冷無涯冷無影,以及六大影衛一起走出無間煉獄的日子。
那時,冷無情十八歲,帶著兩個弟弟和六個影衛在無間煉獄待了七個月,在五年前的除夕前夕他們帶著滿身的血跡殺出了無間煉獄,使自己的修爲更上一層樓。
無間煉獄是一個人間地獄,裡面充滿了血腥,在無間煉獄的人茹毛飲血,在那裡,唯一的食物就是人,活著的人,或是死去的人。
每個人望著街上的行人的眼光,都是灼熱而詭異的,沒有了人性,所有的人,或胖或瘦,或高或矮在他們的眼裡,都成了食物。
有許多人,在無間煉獄過了很多年都沒能走出無間煉獄,一直待在那裡,過著非人的生活,他們是以吞食人肉爲生的,久而久之,一種狂躁的,血腥的病毒從他們的血液裡開始向外傳染。
時間再久一些,整個無間煉獄,或是水,或是空氣,都沾染上了那種病毒。
當然,新進無間煉獄的人,如果定力夠強,不吃人肉喝人血或是少吃少喝用內力護體,還是可以抵抗的,等離開了無間煉獄,則就完全不會再受影響。
五年前,冷無情一行人,在無間煉獄中也是強大非常的,他們一直保持著絕對的清醒和冷靜。
直到到了最後一步,只要他們邁過無間煉獄最後的通道——
一個血池,他們就可以離開無離煉獄,安全無恙的帶著榮耀成爲真正的強者。
只是在他們都將離開血池的那一剎那間,一直隱藏在血池中的一條血色大蟒突然向他們發動攻擊。
那時候,大部分人已經成功離開血池,只有兩個人還未離開,一個,是將要離開的冷無涯,一個是殿後的冷無情。
血蟒發動攻擊的第一步就是堵住出口,攻擊冷無涯。
那時血蟒出現的太過突然,冷無涯與冷無情都沒有反應過來。
不過作爲哥哥的責任心,還是讓冷無情下意識的護住了冷無涯,以至於血蟒口中帶著腥臭的氣息噴到了他身上。
後來,冷無情及冷無涯兩人,費了很大的力氣纔將血蟒打匆匆離開血池,真正的走出無間煉獄。
在回冷家的路上,冷無情病倒一直昏迷不醒,直到回到家。
除夕之夜,他們趕到冷家時,冷無情突然醒來。
可是醒來的冷無情,不再是冷無情,而是一個魔,一個殺人狂魔,一個出現了狂魔之癥的殺人狂魔。
醒來的冷無情幽黑的眼球上閃爍著大紅的火光,力量也莫名其妙的提高了很多。
他似乎是忘記了所有人,不認識任何人。
所有活物,無論人還是動物,只要有呼吸的,不論地上走的,水裡遊的,天上飛的,只要讓他聽到呼吸,他便殺無赦。
那一次,北方冷府,一夜之間死傷無數。
除了武功很高,避開冷無情的冷家二老,冷家總管,冷家兄弟以及各大影衛暗衛之外,那些無辜的僕人,幾乎全部都喪命。
這也是如今冷家僕人很少的最重要原因……
他們害怕當年的事會重演。
那一夜是冷家人心中永遠的夢魘,也是冷無情一生的心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