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蘭特太太怎麼沒在公寓裡？”

衆(zhòng)人在一個餐廳裡坐下，要了一些解饞的點心。

“她還在避難所裡呢，這裡現(xiàn)在的污染濃度對她來說還有點高，估計還得一個月才能回來。”陳希解釋道。

“避難所裡條件好嗎？”

“除了元素濃度低了一點，其他都還可以。”

“那就好……”

李添袖咬了一口蛋糕，入口卻是有些苦。

也不知道是味覺似乎還沒恢復，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其他的租客呢？重拳先生和克羅他們。”他又問道。

“呃……”

聽到這兩個名字，衆(zhòng)人不約而同的對視了一眼，然後搖了搖頭。

“這樣啊……”

李添袖輕輕點頭，眼神看向窗外熟悉又陌生的街景。

他和其他租客的交情說不上有多好，但也是互相幫助，也一起吃過飯的關(guān)係，轉(zhuǎn)瞬之間物非人也非，實在是令人唏噓。

想到這，李添袖嘆了一口氣，問道：“那你們在通訊裡提到的陣亡人員訃告，在哪裡能看到？”

他忽然想去看看。

“在……九神廣場……”

Q斜眼瞥向了一旁的陳希，感覺他的狀態(tài)有些不對勁。

往日的李添袖雖然心懷慈悲，但對那些無法挽回的死亡，也是十分澹然。

怎麼今天就……

“逝者已矣，活下來的人還要繼續(xù)生活，我們聊點開心的事情吧，比如……”

陳希會意，趕緊調(diào)轉(zhuǎn)話題，舉起了盛著果酒的杯子：“重生快樂！”

“快樂……”

李添袖低頭看著深紫色的酒，眼神漸漸恍忽。

是啊，

他又重生了。

這已經(jīng)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是司空覺救的，這次是司空戀。

之所以會對永曜人的死感到悲傷，也是對自己在災難來臨前的無力而感到自責。

他保護不了司空覺想要保護的東西。

滴。

清脆的提示聲忽然響起，李添袖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自己的精神侵蝕度已經(jīng)來到了45%。

“怎麼回事？這難道不是我自己的思緒嗎？”

李添袖愕然，旋即提醒自己不能再沉淪下去，拍了拍手調(diào)整心情，對陳希說道：“抱歉，我現(xiàn)在需要一個清醒的頭腦，先不喝酒了。

你們有誰知道當時的情況嗎？

我想了解一下我死後的事情。”

雖然阿燐告訴了他最後的情況，但她們身處司空大宅，距離這裡幾千公里，視角肯定不一樣。

“你是在擔心司空覺小姐嗎？”

陳亞希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說道：“她沒事的，在戰(zhàn)爭臨近尾聲的時候，我們都聽到了她的聲音，是她親口跟我們說的‘結(jié)束了’。”

“真的？”

李添袖的眼睛亮了起來。

夜棲羽不小心透露出司空戀能夠感知到司空覺的事情，可他卻什麼都感受不到。

這讓他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嗯，上次覺小姐來的時候，我對她的聲音有印象。”陳亞希點頭道。

“原來你在擔心這個啊。”

陳希見狀，湊過去扶住了他的肩膀，指著窗外的天空：“你能看到這黑雲(yún)之上嗎？”

“嗯。”

李添袖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看，然後點頭。

“真能看到？”

陳希有些意外，然後用魔法勾勒出兩個投影畫面。

第一個上面是永曜之月那碎裂了一半的殘破影像，而另一個則是永曜之地各處產(chǎn)生的裂谷。

“你看。”

陳希指著那畫面說道：“按照你之前的說法，這個是戀小姐，而這個是覺小姐。

那麼從根本來看，明顯是戀小姐的傷勢更嚴重得多吧。

現(xiàn)在已知戀小姐還活著，那覺小姐就更不可能出事了呀。”

“你說得……還真有點道理。”李添袖自嘲的笑了笑。

關(guān)心則亂，永曜之月都碎了一半了，司空戀都沒事，司空覺又怎麼可能出問題。

“所以咯。”

陳希攤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我們現(xiàn)在就好好的聚一下，之後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忙呢。”

“你說得對。”

李添袖倒了一杯白開水，和陳希的杯子碰了碰，然後一飲而盡。

想了想之後，他又問道：“不過亞希，你當時沒進去避難嗎？”

按照九神教的規(guī)定，三階以下的永曜人都可以去獨立空間避難。

而從剛纔其他人的反應來看，似乎只有他聽到了司空覺的聲音。

“我本來也應該要一起過去的，但似乎有天曜人和輪迴者發(fā)生了衝突，耽擱了一陣。後來傳送門關(guān)閉撤離不及，只能留下來戰(zhàn)鬥了。”陳亞希回答道。

“你們那邊也這樣嗎？”李添袖皺起眉頭。

災難臨頭最能顯示出人的本性，而天曜人的表現(xiàn)屬實是讓他替死去的戰(zhàn)士感到寒心。

“那幫老東西，剛進來的時候就騙老子輪迴點，幹出這種事果然是符合人設了。”

陳希忿忿不平的說著，對此也頗有怨氣。

雖說每個世界都有平民，但這些人一邊受著他人的保護，一邊在那搞背刺未免也太過分了些。

“這種事……平時也就我們在管，但……”趙渺渺欲言又止。

“那些老家族的家裡都有人在教會，所以在很久以前就有這個不成文的規(guī)定了，誰被坑了就算誰應變能力有問題。”Q單手託著腮說道。

“還好亞希沒事，不然我非得找他們算賬不可。”陳希有些惱火的說道。

“噗通！”

聽到這時，李添袖的心臟勐的跳了一下，一股洶涌的殺意直衝腦門。

“等等……戀戀……”

李添袖捂著胸口，眉頭緊緊的皺起。

大概是受到了閉眼前的刺激，司空戀潛意識裡的攻擊性非常的強，甚至可以說是殘暴。

在受到他負面情緒的影響之後，她似乎開始生氣了。

“你怎麼了？”

衆(zhòng)人擔心的看著他。

“啊……我們聊點積極的事情吧。”

李添袖大口的喘著氣，通過冥想舒緩著情緒。

此時再一看他的精神侵蝕度，已經(jīng)飆升到了52%。

他不能再受刺激了。

“那個……你現(xiàn)在和戀小姐合爲一體，你的實力有提升嗎？”陳希問道。

“應該……是有的吧……”

李添袖思索著，擡手對準了餐廳的門口，說道：“我感覺我只要一動手，就能夠捏爛這家餐廳。”

這是來自於司空戀的力量，等到他們分開之後，他就會被打回原形了。

“別別別，這位客人你冷靜一下。”

這話把路過的服務員嚇得不輕，臉色煞白的跑過來做心理輔導。

這幾天還能開業(yè)的商店不多，他可不能莫名其妙就丟了工作。

“啊，我只是舉個例子……”

李添袖尷尬的撓了撓頭，總算是壓下了心中那狂暴的殺意。

之後的話題漸漸轉(zhuǎn)向正常，幾人交換了一下今後的打算，一直聚到了當天下午。

“那我先回教會了，大執(zhí)事那邊要找死我了。”陳希擺手。

“我也是。”Q也說道。

“再見。”

小隊成員們互相道別，朝著不同的方向離開。

“你要來善美教會？”

趙渺渺和李添袖同路，也就詢問起他的來意。

“嗯，我找艾妮絲有些事情，可能還需要你幫忙一下。”李添袖回答道。

“艾妮絲？”

趙渺渺的表情有些疑惑。

“哦！是善美之主。”李添袖說道。

“啊……是神明大人啊……”

趙渺渺恍然大悟，同時也有些羨慕。

她在善美教會修行了一年多，也就見過大祭司兩次，而李添袖都已經(jīng)不止和一位神明熟識了。

但如今九名主神隕落其三，許多在外執(zhí)行任務的輪迴者無法返回，輪迴計劃也被無限期的擱置。

李添袖和他們這一分開，或許就像是率先畢業(yè)的校友一樣，不知何時能再一同上戰(zhàn)場了。

兩人陷入了沉默，不知不覺間路過了九神廣場。

李添袖讓趙渺渺稍作等待，然後走到了中央的石碑之前，久久不語。

這是一塊魔法石碑，可以在上面自由翻頁，也可以根據(jù)祭拜人的意識檢索出特定關(guān)鍵詞，因此也不需要佔據(jù)太大的空間。

在上面，他看到了重拳和克羅的名字，第三難度的首席也在這場戰(zhàn)役中隕落了六位。

而羣星教會這邊，在職的教授死了三分之一，和他拉過關(guān)係的副校長馬克沁也因爲尹格納茲的戰(zhàn)鬥餘波身隕，戰(zhàn)況十分的慘烈。

確認了所有的名單之後，李添袖讓工作人員劃去了自己的名字，隨後和趙渺渺前往善美教會。

“你在這等等。”

將李添袖留在了被重新立起的善美之神的凋像面前，趙渺渺獨自跑進了教堂裡。

趁著等待的空擋，李添袖找了張椅子坐下。

他看向了自己平時閉關(guān)的訓練館，那裡像是被一柄大刀從中間噼開，此時還在忙碌的修復著。

也不知道平時負責接待他的那幾個信徒，現(xiàn)在還有多少人平安無事。

“那個……李添袖。”

正思索著，趙渺渺急匆匆的跑了出來，向他告歉道：“我主她，似乎無暇迴應你。”

“啊？”

李添袖不由得一愣，但看了一眼現(xiàn)在的天空，也就起身說道：“那我過幾天再來吧。”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艾妮絲的不迴應，是因爲她此時正面臨著一個巨大的問題。

“你們的意思是……要離開這裡？”

衆(zhòng)神的會議再次召開，艾妮絲此時正看著真理之主和戰(zhàn)爭之主，眼神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是的，當初我留下的原因，是爲了在此尋求突破的靈感。

如今結(jié)界已破，司空覺也不告而別，這片被污染的土地已經(jīng)沒有我要追尋的真理了。”真理之主面色如常的回答道。

“司空覺只是受傷休眠了而已，而不是離開了啊。”艾妮絲反駁道。

“這話說著你自己信嗎？”

戰(zhàn)爭之主仰著頭依靠著椅背，有些泄氣的說道：“永曜現(xiàn)在的元素濃度正在下降，我們也在上面感知不到任何的意識了，比起那個我們不願意提及的結(jié)果，我更希望是她離開了。”

作爲神明，他們對世界的細微變化感應得也更靈敏。

這元素濃度下降，正是星球枯萎的體現(xiàn)之一，造成這種現(xiàn)象的主要原因，就是世界的主人已經(jīng)死亡。

“這件事我正在調(diào)查，也不用這麼急著去做決定吧。”

機械之主摸了摸自己的鬍子，但在光屏上翻了好幾頁，都沒能找到具有說服力的證據(jù)。

“沒有意義了。”

真理之主搖了搖頭，看著幽森的宇宙說道：“尹格納茲能夠找到這裡來，就說明了這韜光養(yǎng)晦的思路是錯誤的。

這世界上只有變強才能夠真正的立於不敗之地，我雖然在這裡領(lǐng)悟了很多，但也安逸了太久，就不繼續(xù)在錯誤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了。

我要去更遠的地方，追求宇宙的真理。”

“那你們的信徒呢？就這樣拋棄他們了嗎？”猩紅之主皺著眉頭說道。

信徒的大部分力量來自於他們信奉的神明，要是他們離去太遠，無法迴應祈禱，對於信徒來說，和自己的神明死了沒什麼區(qū)別。

“我們已經(jīng)保護他們太多了，拿著神明賜予的東西去和普通人競爭，這不叫公平，也只會養(yǎng)成惰性。

他們本就不應該在這麼短的時間內(nèi)變得這麼強，他們需要自己成長起來。”真理之主駁斥道。

“前幾日的戰(zhàn)鬥引起的動靜很大，遲早會有其他的存在會來到這裡，沒了司空覺，我們現(xiàn)在又能夠挺過多少波危機呢？

恕我直言，這裡已經(jīng)不適合神明居住了，你們自己也考慮一下。”戰(zhàn)爭之主也附和道。

“你別說了。”

艾妮絲打斷了他，痛心的點了點頭：“既然你決定了，那就走吧，我們無法干涉你的選擇。”

“我以爲我們的交情已經(jīng)算很好了……”

猩紅之主吐出一口濁氣，然後看向已經(jīng)空出來的永恆之主的方向，表態(tài)道：“艾妮絲你放心，就算是爲了葉修，我也不會走的。”

“啊，我也留在這。”

機械之主也看向了艾妮絲，說道：“我的好多設備都還在工作呢，數(shù)據(jù)測到一半走了也太可惜了。”

“我也留下吧。”

羣星之主比較感性，倒是還在意昔日的情誼。

“那好。”

戰(zhàn)爭之主見狀，點頭道：“等到我找到真正安定的投身之所，會回來告訴你們的。”

“告辭。”

真理之主對衆(zhòng)神致意，轉(zhuǎn)身飛向了那廣闊的宇宙。

這一天，永曜又少了兩位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