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大道虛空上方出現一個無比巨大的黑洞，有很多邪魔從中涌出，朝著三千大世界飛來，它們長得十分可怕，我無法形容，反正就算是在夢裡，也讓我感到絕望，有種窒息的感覺。”
沈真皺著眉頭，述說先前夢境裡的感受。
顧安沒有感到意外，因爲他同樣看到了那一幕。
那些邪魔的來歷與混沌怨羅一樣，皆來自天外混沌，至於爲何會降臨三千大世界，顧安暫時沒有看到，但他可以確定與天庭有關，因爲他看到那黑洞裡有濃厚的天道氣運。
沈真繼續說著，顧安一邊煉寶，一邊傾聽，時不時接話。
半個時辰後。
顧安獨自離開庭院，沿著山路往下走去，他一邊欣賞沿途的景色，一邊看向天外。
縹緲仙庭準備介入天子之爭，他們覺得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這也使得天昊提前備戰。
自從拜入縹緲仙庭後，天昊經歷了不少坎坷、試煉，總的來說，算得上順利，如今已經成爲縹緲仙庭最看重的天驕之一。
他天子轉世的身份還未暴露。
但在未來的天子之爭中，天昊會覺醒本源意識，重新變成天子，至於能否回到天庭，還是未知數。
看著天昊，顧安眼中盡是安昊的模樣。
雖然天昊心裡還有他，可他能感覺到他們的師徒情分正在不斷削弱，距離也在拉遠。
等天昊重回天子身份，兩人再想見面就更難了。
時間真的會讓親近的兩人變成陌生人。
顧安並沒有難受，這種變化只是讓他感慨，他還挺享受這種滋味。
他收養雛鷹，親自將其養大，目送著雄鷹振翅，高飛而去。
世間的因果連成線，會交集，也會錯開，走向不同的命運，看透命運，享受一切緣分。
看完天昊，顧安又看向其他故人，有一直保持聯繫的姜瓊、李玄道、人間峰修士，還有那些已經算是陌生人的故人。
一百六十八萬年過去。
當初的故交只活下來不到一成之數，但活到現在的人都已成大能之輩，威震一方。
望著他們，顧安回憶著過去的點點滴滴。
修爲越高，顧安能看到的因果就越多，他相當於多了很多記憶，過去的記憶不斷被壓縮，雖然不會遺忘，但平時也容易忽略。
他不想忘記自己的來時路。
自從突破玄氣混元仙后，顧安能感覺到自己的心境在變化，太過於強大使得他逐漸漠視很多事物。
仙凡之別，是真實存在的。
就像凡人無法共情花草樹木，這是本質差距帶來的。
顧安終於理解天庭仙神爲何對蒼生那般漠視，不死不滅、絕對強大的他們能見證世間任何的演變，在他們眼裡，一切都沒有意義，只有自身地位的變化纔是有意義的。
沿途的花開花謝在顧安眼裡象徵著一個個人生。
漸漸地，他每走一步，周圍的景象便產生變化。
當他停下腳步時，他已經來到一片農田，金黃色的稻田在陽光下折射著光芒，遠方還有一處村莊，有裊裊炊煙升起。
顧安扭頭看去，看向正在勞作的一名老農夫，笑問道：“老伯，這麼大年紀，還幹活呢？你的兒女、子孫呢？”
這位老農夫穿著帶有補丁的布衣，背脊佝僂，看起來七八十歲，動作遲緩，汗水順著宛若樹皮般的臉頰落下，他毫不在意。
聽到顧安的話，他停下手上的動作，緩緩扭頭看向顧安，他的雙眼瞇成兩條縫，嘴裡已經沒有牙齒，他露出和藹的笑容，回答道：“我雖老，可還有一把子力氣，至於兒女，早年被山裡妖怪抓走，我倒是有一孫兒，他得讀書，早日考取功名，豈能幹這樣的累活。”
顧安聞言，微微點頭。
老農夫好奇問道：“這位公子從何而來？”
他活了這麼多年，還從未見過有人如顧安這般衣著光鮮亮麗，而且氣質出衆，跟仙人似的。
當然，就算真是仙人，他也不會激動，他已經看透人生，隨時準備迎接終點。
顧安笑道：“我從東邊來，想走遍天下，看看這人間的所有風景，路過此地，有些累了，老伯，不介意我跟你聊聊天吧？”
老農夫露出笑容，道：“不介意，不介意，要不去我家做客？我家雖沒有好酒好菜，讓你解解渴，填填肚子，還是能辦到的。”
顧安向前走了兩步，坐在土坡上，笑道：“不用，我就坐在這裡，跟你聊聊。”
老農夫努力站直身軀，雙手撐在鋤頭上，笑吟吟的看著顧安。
“我這一路走來，遇到不少修仙教派，你怎麼不讓你孫兒去修仙，而是考取功名？”顧安問道。
老農夫搖頭笑道：“修仙有什麼好的，他父母就曾追求過仙緣，可惜，沒有靈根，只能失望迴歸，他們被妖怪抓走也是因爲不甘心，偷取妖怪的寶物，我不想孫兒走上他們的老路，畢竟龍生龍，鳳生鳳，我孫兒若是有仙緣，他父母就不會被修仙教派拒絕。”
“你倒是看得開，那你孫兒怎麼想的？”
“他呀，估計想修仙，不過他現在爲了讓我滿意，先考取功名，想要成家立業，避免我們這一姓氏在他這裡斷絕。”
顧安與老農夫就這樣隨意的聊著，好似聊家常，沒有目的，想到哪兒就聊到哪兒。
他沒有光問，也會講講自己這一路走來的所見所聞，讓老農夫時不時感慨天下之大。
聊了足足有半個時辰，顧安方纔起身。
顧安站在土坡上，迎著太陽，伸了一個懶腰，老農夫則笑呵呵的看著他，沒有爲接下來的離別感到傷感。
“老伯，等你這一世結束，我們也該見面了。”
顧安俯視著老農夫，輕聲笑道。
老農夫愣了愣，問道：“你還真是仙人？”
顧安回答道：“比起我，你纔是真正的仙。”
聞言，老農夫並沒有驚喜，也沒有困惑，依舊掛著那副和藹的笑容，他擦了擦臉上的汗，道：“是嗎？若真是，那就太好了，這樣我就能保佑我的孫兒成功考取功名。”
顧安轉身離去，留下一番話：“等你成爲仙，或許就不會惦記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