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君相中馬奴之妻, 朝中立刻掀起一陣風浪。
諂媚之徒想方設法促成此事,而恭謹之士卻多猶豫。
瓊燕在院中煩躁的踱步,她只希望召忽能儘快趕回, 有了他, 很多事就會多一分底氣。
“如果我說我已有心上人, ”瓊燕狠狠的砸了一下大樹, “會不會有轉機, 我大鬧一場?”
管夷吾端正立在一旁,目光閃躲,魯君好色衆人皆知, 然這不影響他的精明。若是他堅持,臣子沒必要用這些小事來與他僵持。
辦法總會有的, 瓊燕長出口氣, 拖下去也可以。
正當此時, 有人拜訪。
看著眼前衣著華麗的蘇容,瓊燕還沒得及開口, 蘇容已高傲一笑,一如往昔:“好久不見啊,齊國公子?!?
“我……”瓊燕綻放開笑容,話只說出一個字,就被打斷。
“我今日來, 是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碧K容垂著眼眸笑, 眸中卻深不見底, “君上經過多方詢問, 還是決定要了你。”
瓊燕漸漸收斂起笑容。
“然後我幫你打聽了一下時間, 沒多久了?!碧K容笑的婉轉,“如果你能在五天內把自己嫁出去, 這事兒就算完了?!?
蘇容的笑只在面上,未達眼中,連管執事都看出這副虛假的笑容。
“你坑我?”瓊燕微微扯起嘴角,“我之前打聽的消息可不是這樣。”
“哦對。”蘇容掀起眼皮,“公子現在富貴啊,找些人在君上耳朵邊吹吹風,也是能拖下去的?!?
她說著,面容一冷:“但是我吹的風好聽,悅耳,得他心??!”
“我自認沒有對不起你?!杯傃嘧烀嬕幻?,臉頰緊繃。
蘇容似乎很是詫異,誇張的一笑:“是麼?在我這邊做好人放我走,在那邊也做好人告訴他們我的路程,這叫對得起我?”
當初蘇容逃跑,極短時間內便被抓回,她便認定是瓊燕倒戈。
千算萬算,沒算到魯君枕邊還有一個仇人……
“他五天內斷然是回不來的。”管夷吾嘆口氣,說的自然是召忽。
“我若逃掉,會不會牽累你們?”瓊燕釋然一笑,魯君小心眼的名聲好像也挺知名的,“總是逼我無路可走。”
輕巧的拿著刀具,瓊燕心中甚至有些淡然。
管夷吾默然的看著她,突然用一種從來沒聽到過的低沉語氣問:“公子寧願毀容都不願意選擇別人麼?”
“誰值得?”瓊燕笑著轉過頭,“你麼?”
“當初……”管夷吾深深的看著眼前已然長大的公子,竟然說不下去。
“當初的不是我。”瓊燕看著他,“當初她喜歡你,而我,喜歡召忽。”
“我一生只願一人,只許一人。”管夷吾輕輕的,堅定的說。
瓊燕怔了一下:“那就更不應該是我,我根本,不喜歡你?!?
握著刀的手有些顫抖,她自認不是好人,如果有選擇,當然不願意毀容。
“只需假裝?!惫芤奈釢u漸握緊拳頭,“絕不僭越?!?
大家都沒安什麼好心,但是這是最好的辦法。這種事情的作假,除了他,身邊沒有任何人可以信任。若是他人,新婚之夜真發生了事情,也只有自認倒黴,無處申訴。
但是管夷吾,要不要賭一把……瓊燕眸光淡淡的看他。
一個平淡至極的婚事在名不見經傳的小巷舉行,蘇容插手,本不該本地記載的婚事也被蓋了硬章。
“召忽不賠我一個隆重的婚事,我就不跟他在一起!”心情恢復往日情境,瓊燕在院子裡哼笑著丟飛鏢玩。
管夷吾安靜的立在一旁,一聲不吭。
“等他回來太不好玩了?!杯傃嗲嘻惖膿P起裙襬轉身,“我出去走商了?!?
“商人……”
管夷吾話剛吐出兩個字,瓊燕就瞇著眼睛笑嘻嘻的打斷他:“商人低賤我知道啦,管執事不用一而再的提醒我?!?
路經大江南北,瓊燕收集一個個稀奇玩意,刻刀全都刻上召忽的名字,標上標號。
每次相見,兩人都有可以交換的信物。
春暖花開,瓊燕旋轉著手中收到的土陶神獸,雙手背在身後,歪頭:“召忽,你什麼時候娶我。”
“瓊燕若喜歡,我們可以今天就啓程去鄭國。”召忽可笑的揉弄手中的紅土球球,隆重的婚禮,除了回齊國或者在鄭國,他們都無法完成。
“果然這種東西不能亂立?!杯傃嚅L嘆口氣,真麻煩,魯國這兒是肯定不行的。
召忽彎彎眉眼,拇指擦過瓊燕臉頰:“不如我扮做小廝,跟著大商人一起去齊國看看?”
“不如我扮做男人,你扮女人,我娶你!”瓊燕氣呼呼的擺手,“你的世族都在齊國,你不能隨意娶親。我可以啊,我身外無物,就是錢多,不怕花?!?
召忽爲難的蹙著眉,罷了眉頭一展:“好啊?!辈荒芙o的太多了,這一點犧牲算什麼。
“真的?”瓊燕驚奇的瞪大眼睛。
“真的?!闭俸雒蛑嫞]著眼睛點點頭。
“那就就近了!”瓊燕歡呼一聲,“徐國,我之前去過,他們那裡的婚俗我特別喜歡!”
江兒冷眼相看,末了拉過瓊燕,急道:“你到底是真瘋還是假瘋?莒國已經傳回消息了,公子糾要回齊國了,你帶他去什麼徐國呀?”
“公子糾?”瓊燕微微一笑,眸中染了一絲憂愁,“他回齊國當國君嗎?”
“當然了!”江兒奇怪不已,“你到底在想什麼?”
“明天就啓程!”瓊燕手一擺,奪門而去,她囑咐過管執事了,但是並不認爲這件事有多少勝算,小白和糾,是勝是敗,都應該遠離,這件事已經因爲行商耽擱了一些,她必須立刻帶召忽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一身男子打扮,瓊燕粘上兩撇鬍子,站在召忽身邊,也不顯得非常嬌小。
“喏。”瓊燕壓低聲音,端著一身女子衣衫。
召忽糾結著眉毛,不解的擡頭:“爲什麼路上就要換?”
“進入一下角色?!杯傃嘈n他點頭,一臉“快快快”的表情。
兩人各懷心思。召忽自然是明白管執事去刺殺公子小白,做好最差結果的準備,他願意在此之前,一切都爲了瓊燕。
瓊燕知道此事失敗機率極大,可能路上就會被截停,所以兩人性別轉換,希冀災難來臨時,可以擋上一擋。
彷彿末日前的盡歡,兩人都極其快樂,說起有趣的東西一句都不能停。
召忽一反常日溫潤少言,幾乎滴出水的纏綿目光一刻都不願離開瓊燕:“公子……”
“你好久沒這麼叫了?!杯傃嘤氈?,看著召忽的衣著打扮,忍不住笑出聲,“小娘子不要客氣,叫聲夫君聽聽?”
頷首一笑,召忽嗓音依舊:“都沒有行禮,如何叫得?”
“夫君。”瓊燕臉頰一鼓,“不行禮怎麼了!”
“……”召忽一時語塞。
徐國之內,瓊燕置辦好一切,當真以男兒之身將召忽娶回。
兩人不問外事,每日院中彈琴寫字,避難一方。
公子小白率先即位,威逼魯國。官兵的步子終究還是踏過了院子的門檻。
“跟上次一模一樣嗎?”瓊燕笑了一聲,“我……”
“不,換你了?!闭俸稣酒鹕恚醋…傃嗟哪X袋,聲音溫和,彷彿只是一個短暫的離別,“你不會跟我走,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拒絕我的懇求?!?
“對……”瓊燕迷濛著眼睛,“可我幾年後回來了,你呢?你又會不會回來?”
召忽捏捏她的耳朵,眼圈發紅:“公子是齊國公室,他會是明君,你可以回去?!?
小白是不是明君關她什麼事!瓊燕笑著,眸子卻苦楚:“召忽,我不跟你走,你去吧?!?
相處十幾年時光,偷來一次又一次的片刻,其實算來也夠了。
魯國不堪入侵,處死公子糾,召忽殉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