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天色大亮。姜瓊燕摸摸腦袋, 模糊的想,自己這是,睡到了自然醒?
不會大軍已經(jīng)前行, 留下自己在這酣睡吧?
姜瓊燕猛的警醒, 坐起身子, 外面確實沒有喧譁聲, 大軍儀仗那麼多人, 沒理由沒有聲息。
草草整理了一下,姜瓊燕被詭異的場景弄的心中發(fā)毛,便沒有發(fā)聲呼喚別人, 小心翼翼的把頭伸到外面,整個人都僵了。
“燕妹妹。”美人笑容乾淨, 聲音利落。
眼前的人一身鎧甲, 髮髻高束, 笑意盈盈,眉宇英氣, 姜瓊燕總算是懂得當初的違和感了。
初見時的國孟姬聲音英氣然態(tài)度溫婉,給人怪怪的感覺。她自己當時並不熟識國孟姬,被慶荷氣了一翻,正趕上給公子糾來個桃花遇。雖是事後後悔,卻也沒再和國孟姬有什麼交情。
“國孟姬怎麼在這?”姜瓊燕一個愣怔, 總算沒忘了人家的名字。
國孟姬拿拳頭錘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精神抖擻英姿颯爽, 完全似個男人:“齊國公子出遊, 怎麼能沒有內(nèi)侍?”
“哈?”姜瓊燕滿頭霧水。
打眼一看, 百步之外才有駐兵,“齊”字大旗擎在空中。百步之內(nèi), 只有自己一個孤零零的營帳。
怪不得風聲大。
國孟姬看姜瓊燕泥塑木雕般,臉色冷了一冷:“曹國挾持公子,我們大獲全勝。”
這句話剛剛說罷,姜瓊燕已經(jīng)快把眼珠子瞪出來,趕忙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都打了一仗了?自己是聾了麼?
國孟姬高深的凝視著公子複雜的面部變化,忍不住哼了一下笑出來:“燕妹妹真好哄,我這打趣的話也信。”
手指從耳邊滑落,姜瓊燕只覺臉頰跟著耳朵一下紅了起來。
國孟姬輕聲道:“其實我就是來送關(guān)文的,召夫子來得急,沒有攜帶,沒了文牒,你們沒有辦法證明身份。”
遠方旗聲烈烈。
國孟姬手下一揮,手勢簡準:“太子師有三千,公子師三百,可足否?”
三百甲士,大手筆啊。姜瓊燕讚歎的對國孟姬點頭。國孟姬自豪一笑:“我?guī)У募资浚^對是好兵。”
姜瓊燕眉毛一挑,聲音艱澀:“一直跟著我?”
“當然。”國孟姬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不然開回齊國?”
“不然,”姜瓊燕認真的點點頭,“開回去吧!”
國孟姬目光呆滯的收了收,扭過頭,厲聲道:“公子玩笑?”
姜瓊燕示弱的抿起嘴:“讓我?guī)е偌资浚刹痪褪抢速M嗎?”
“不,”國孟姬利落的點了一下頭,“我?guī)Ь托小!?
砸了一下腦門,姜瓊燕決定略過這個話題:“召忽呢?”
“昨夜開師,通了文簡。召忽隨曹君先行趕路,我在這裡等待燕妹妹。”國孟姬說到最後,微微一笑。
姜瓊燕勉強一笑:“太小題大做了,國孟姬辛苦了。”
昨夜得知姜瓊燕喜歡的是管夷吾,今天得知溫婉害羞的國孟姬是個英氣帶兵的武將,人生果然處處驚喜。
國孟姬甩手,不耐:“瓊燕這樣叫我,真是讓人傷心。”
這聲“瓊燕”聽在耳中可比燕妹妹親暱多了。姜瓊燕苦著臉:“國姐姐?”
國孟姬楷了一下姜瓊燕的鼻頭:“你個精靈的孬孩子,說好的只有咱倆時直呼名呢!”
孟姬不是她的名字!是了,孟仲叔季,只是因爲她是國姓家中第一個女孩子,對外的統(tǒng)稱。可是,國孟姬的閨中之名,自己現(xiàn)在肯定是不知道的哇,如何是好?
這時候看起來如此精明,當初那般害羞懦弱,一定是因爲公子糾!
姜瓊燕撇撇嘴,轉(zhuǎn)移話題:“我三哥知道你來護我嗎?”
國孟姬一下軟了氣勢,和盔甲並不相和:“當然了,君上會告訴他的。”
“誒,我三哥不是個好人選,你真的喜歡他?”姜瓊燕湊近國孟姬,不無遺憾的嘆息,彷彿看著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國孟姬把眼睛一瞪,沒了言語。
“對了,人都去哪了?”眼看她要變臉,姜瓊燕指了指空蕩蕩的營地。
“先行出發(fā)了,我們現(xiàn)在就去追趕,來得及。”國孟姬遠遠一眺,手指直指南方。
日光從東方灑下一片金色,浩浩蕩蕩的隊伍開始行進。
姜瓊燕見到召忽,原本高昂的神色突然萎靡。蘇容跟在召忽身後,臉色淡漠,射過來的眼光仿若君王睥睨臣子。
回頭看了一眼,召忽無奈的對公子搖搖頭。
國孟姬自己沉溺心儀之人時候不夠敏銳,此刻一眼就看出其中利害,她冷笑一聲:“召大夫,我?guī)Я巳偌资縼硭臀碾海煞袢霂そ唤樱俊?
三百甲士,雖說不多,但非戰(zhàn)時,也算是數(shù)目可觀。聞言三百,周圍做雜之人紛紛側(cè)目。蘇容擡起臉頰,看到國孟姬正氣勢洶洶的望她。
姜瓊燕拉拉國孟姬,好奇她怎麼剛來就跟蘇容槓上了。自己是因爲蘇容說話噎人,此刻她可是一句話沒說。
遠遠望到“齊”字大旗,召忽神色略憂。
長案上兩人交接。召忽拒絕符節(jié),因爲並非出使。姜瓊燕在一邊看到毛筆,心中思慮,翻找出絲帕,寫下自己的名,摺好放在袖中。
國孟姬神色略冷,召忽面容清淡。姜瓊燕不知道兩人是否談攏,走上前指著外面詢問:“召忽,你原本說一日便到的路程,怎麼今天還沒見真章?”
外面衆(zhòng)人懶懶散散,一點不像面臨莊重場合的樣子。召忽嘆氣:“曹君看來勢要給鄭國難堪。”
“其實我們未到會盟約地,曹君等待鄭君相迎。”國孟姬瞭然情勢,一語中的。
眉毛一挑,姜瓊燕目光轉(zhuǎn)向若有所思的召忽,口中賭約未成,心中早已下注。
召忽收回視線,語氣不無疑慮:“國孟姬爲何帶兵前來?文牒之事,快馬而來便可,三百甲士入曹,若曹君相疑,如何是好?”
正好姜瓊燕心中也有此問。然而開口總覺是質(zhì)問。
“呵,召夫子可問住我了,君上決斷,我哪有什麼辯言?”國孟姬語氣輕佻,不欲回答。
心中一閃,姜瓊燕驀地想到,當初崔良催促召忽回齊,便說過國氏,言語之意,似是國氏與召忽有嫌隙。
國孟姬欲走,姜瓊燕隨之走到帳外,攔住她,把袖中之物塞給她,眨眨眼睛:“我們留個紀念啊,記得回贈。”
這法子穩(wěn)妥,騙過來國孟姬的名就好。
“你,跟我回營。”國孟姬一笑,指著姜瓊燕身後的蘇容。
姜瓊燕回頭一看,蘇容梗著脖子,背脊挺的板直,聽到命令,眉尖一蹙。
哎呀真是好姐妹,姜瓊燕喜上眉梢:“喜歡就帶走,我的婢女。”
“你的?”國孟姬眼睛一瞪。
“快帶走快帶走。”姜瓊燕擺手,當初她說的就是自己的婢女,真是不想看到她那高高在上的樣子,正開心,突然想到國孟姬是帶兵的,心中一咯噔,“喂,帶走歸帶走,可別折騰她。”
國孟姬撇嘴:“你的人我不動,齊軍紮在外圍,近的很,不放心和召子一起去看啊。”
赤-裸-裸的挑釁。
看到蘇容面色冰冷的跟著國孟姬遠去,姜瓊燕站在帳前許久,撫平自己放大的笑容,才重新走入。
召忽拿著姜瓊燕之前用過的毛筆把玩,神色溫柔,絲毫沒有察覺身邊人的走近,姜瓊燕摸著脖子上掛著的玉燕,既惆悵又隱忍。
一聲牛角號長鳴。
召忽如夢初醒,看到公子展顏一笑:“鄭國沉不住氣了。”
姜瓊燕不好意思的笑笑,捏著玉燕的指節(jié)發(fā)白,看著召忽的眼神發(fā)燙:“我也有點沉不住氣了。”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召忽帶公子出門一瞧,“鄭”字旗幟飄揚空中。君車立在陣前,兩兩相望。姜瓊燕受邀上前,發(fā)現(xiàn)曹君臉上滿是堆著的不悅笑意。對面君車上,一箇中年男子氣質(zhì)不俗,卻面有難色。
見到齊國公子,曹君立馬和顏悅色,向男子介紹:“鄭侯,齊國公子公子燕。”
兩廂做禮。姜瓊燕懵懂,召忽卻已經(jīng)懂得其中利害。此鄭侯乃鄭君弟弟,曹君等待鄭君相迎,卻看到低了一階的鄭侯,自然心中不暢快。
曹君心中惱火,不好做在面上。吩咐儀隊跟著鄭侯前去會盟之地。
此次行車,姜瓊燕緊跟君車,召忽耳語告知她其中情況。姜瓊燕眼睛一亮:“召忽是否覺得,會盟之地鄭君定在……?”
召忽搖頭。鄭國自傲舉國皆知。原以爲內(nèi)亂頻發(fā)會降低頭顱,此種作爲,定會吃苦。
“公子,蘇容試圖逃隊,被侍衛(wèi)抓了回來。”召忽解釋蘇容跟著他的緣由,“這個蘇容,身上也有不可說的事情。”
姜瓊燕嘴巴一撇:“逃走?那你有沒有問出,當初她是否真的說是我的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