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管他們了, 自己的事兒問清楚再說。
姜瓊燕望著高渠彌,走近舉起匕首放在他脖頸,臉上冷淡:“那個男奴是不是你指使的?”
高渠彌冷笑一聲:“肯定是祭常止做的啊。”
這也能扯到他?高渠彌如今性情大變, 跟之前仿若兩人。男奴之事是姜瓊燕心結。她毫不手軟, 匕首抵在高渠彌胸前:“他是你手下。趕路十幾天, 他一直都在。”
高渠彌哈哈一笑, 森然道:“狗嘛, 很容易反咬主人的。”
手下匕首入肉一寸,姜瓊燕臉上寒霜漸起:“到底是誰!”
“祭常止你聽過嗎?鄭國祭氏,追隨逃往的鄭國貴族, 男奴的事情是他做的。”高渠彌咬牙,“因爲你出了事, 倒黴的是我。”
姜瓊燕嫌棄的起身擦拭匕首:“你現在就像個瘋子, 希望不是隨便咬人。”
哈哈大笑一聲, 高渠彌猙獰道:“你在我手裡,我也不敢動你。但是我落到你們手中, 必死無疑。”
姜瓊燕輕笑一聲聳肩:“召忽不會隨便殺人。”
“所以這不好說。”姜瓊燕側頭,高琴躲在門外,想進來又不敢,“你想救他?”
高琴探出半張臉,搖搖頭。
“你進來吧, 跟他說說話。”
高琴躡手躡腳還沒邁開步子, “啊”的驚叫一聲被崔良拽開。
崔良臉色很不好看:“你是召兄的公子, 可不是我的。我的屋子, 你們不要隨便進。”
說得對, 她給忘了。姜瓊燕很以爲然的點頭:“高琴,回去。”
高琴霎時神色變得木然, 點點頭轉身。
錯身而過時,姜瓊燕輕聲問:“崔兄,打聽一下,祭常止身邊可有一個啞巴奴隸?”
崔良不耐的皺眉:“又怎麼了?”
姜瓊燕咬著嘴脣一瞬,突然就沒臉沒皮了,怒極反笑:“也沒什麼,我們有了夫妻之實。”
崔良刷的縮了一下胳膊,滿臉驚恐,那天他明明擋住了那個男奴!高渠彌半躺地上眼角抽搐。
不知怎麼,姜瓊燕看見對方這幅表情很開心,忍不住進一步調侃,話中譏諷:“所以拜託崔兄幫我找找他,我把他殺了才能找到更好的夫君對不對?”
崔良沉默的咽口唾沫,姜瓊燕心情頗好的拍拍他的肩膀,走回自己房間。
不多時腦中開始懊悔,崔良和召忽關係好的緊,這說給召忽聽,真是可怕。況且自己並不是在氣氛輕鬆的宿舍,自己是怎般豬腦子才說的出口啊!
姜瓊燕送飯時看到桌上刻寫的“去去就回”四個大字,幾乎氣的吐血。崔良心好大啊,面對高渠彌做這種事,這不是明擺著告訴他,你逃跑的機會來了?
況且高琴又是一個極不穩定的因素。姜瓊燕看高渠彌綁的結實,拉著高琴待在房內不再出門,生怕高琴知道崔良不在,生出心思。
崔良策馬奔向林中。幾番盤旋後找到了埋鍋做飯的兩人。兩人身邊不過五六侍衛,其中赫然有一個身材高大的奴隸。
崔良一眼就看中男奴,把劍豎給祭常止:“祭兄,此人你在哪得的?看著挺威猛啊,之前怎麼沒見過。”
當初召忽難以出面,央求他保護公子,他只以爲這男奴大膽,沒想到竟然還有這般門路。
祭常止接過自己的佩劍,遞過去交換的長劍:“嗯,是鄭國一箇中大夫的門奴,力大無窮。”
沒想到真是。崔良插劍土中:“祭兄什麼時間回衛?這曹國不安生。”
聽到崔良冰涼的話,祭常止猶豫,姬忽肅然道:“待召忽離開曹國我們便走。”
崔良用劍柄頂著頭:“他打算在曹國了了此事,短時間可能不會走。”
一時靜默。崔良和祭常止大眼瞪了一會,轉向男奴:“嘿,兄弟,我們過兩招吧?”
男奴面目醜惡,擡頭看人卻好似狠狠瞪著,崔良聳眉:“你怎麼不說話?”
“他是啞巴。”祭常止解釋。
男奴狠狠的目光投向崔良,張牙舞爪的似乎想要和祭常止說什麼,崔良知道,他想說他認識自己。握緊劍柄,崔良眸色沉了下來:“那就算了。祭兄,你們是不是不想高渠彌回國?”
姬忽看過來。崔良嬉笑:“不如我直接殺了他吧。”
祭常止搖頭:“他跟齊國結仇,有的受,再說他也沒多大能耐,爲何還要我們動手。”
“那你們還轉到曹國來?”
隨意聊了幾句,崔良看看天色,心事重重告辭而去。
姬忽擺弄著火堆,漫不經心道:“他知道了。”
沒錯,他那麼直的性格,根本掩飾不住。祭常止點頭:“可他是我好兄弟。”
看著眼前的石塊,姬忽冷笑:“他也是召忽好兄弟。”
祭常止深深的看著姬忽,不語,祭氏全族擁護的仍是你,希望你不會讓一切白費,哪怕爲此再犧牲一些東西。
還好崔良回來的尚早,無事情發生。姜瓊燕鬆口氣,猜也猜得到,直接問他是否去找了祭常止。
崔良平視一向看不慣她嬌滴滴的樣子,這次態度略有轉變,點點頭又搖搖頭。
“所以我沒說錯嘛。”姜瓊燕笑笑,“他們玩的挺大的。不過我說夫妻之實那個可是胡說的,你可千萬別記住。”
崔良心中煩亂,他也沒想到祭常止會做出這種骯髒的事情。
在呆的無聊之際,召忽終於趕回。咳嗽著進了門檻,正好看到的姜瓊燕急忙下樓看他。他臉色相當不好。
急忙倒杯水,姜瓊燕皺眉:“咳嗽一直沒好?沒拉成病吧?”
召忽捂著嘴勉強的笑,溫潤中夾雜著掙扎:“公子,出事了。”
“怎麼了?”姜瓊燕下意識捂住臉,一有事就害怕。
召忽輕咳兩聲,輕聲道:“我們,不能回齊國。”
不回齊國,那去哪?姜瓊燕皺眉:“出什麼事了?君父他?”
“不要多想,”召忽呵斥,“是國政之憂。”
崔良走下木梯來到兩人身旁:“召兄,用得著的地方儘管開口,一定助你。”
看著不常相見的遊俠有人,召忽苦笑:“此次辛苦崔良了。我們要去鄭國。”
姜瓊燕和崔良齊齊一怔。
“我們會放了高渠彌。齊國不再追究此事。”
姜瓊燕呼氣,這是不是親爹?
“他會帶我們去鄭國,好了,此事到此結束。”召忽面色晦暗,“我去休息一下。”
崔良忿忿的看著綁縛的高渠彌,很是不甘心。姜瓊燕拉住即將動手的崔良:“等召忽醒過來再說。”
事情並沒有回還餘地。召忽解釋說是此刻鄭國一團亂,若是牽連他們的大夫,將來出事會落下話柄,不如送他回鄭,以後可用正當名義再定他罪。
崔良抱著劍站在門外,看到姜瓊燕,便舉劍示意。
那劍,儼然已經不是前日所見,姜瓊燕環顧四周,隨著崔良撇入陋巷。
“什麼事?”姜瓊燕揚頭相問,摳著手指甲。
崔良一角踹開腳邊木箱,一個圓滾滾的東西滑出大遠,黑紅肉色的。
“啊——”姜瓊燕趕緊別開頭,“你搞什麼!”
“是那個啞巴。”崔良目不轉睛的盯住姜瓊燕,“這仇我幫你報了。”
呵呵。姜瓊燕嗤笑一聲:“謝崔兄,只辦當事人,掩護背後黑手。我可不會欠你人情。”
崔良淡淡的:“不用,遊俠的生活,勝在自在。”
告別的話先說,姜瓊燕長嘆一聲:“所以崔兄是不打算告訴召忽,祭大公子在曹國了。”
還有眼前這個知情人,說不說不都是她的意思。崔良微微苦笑:“公子隨意。”
姜瓊燕轉回目光,崔良護著肌膚的高交領透著隱隱的紅色印漬。
“怎麼,你這是被壓著脖子威脅了?”姜瓊燕冷笑,“看來對方沒捨得下手。”
“他本性純良。”崔良認真的回答,“只不過一卷入國政之爭,總是逼不得已。”
“對。”姜瓊燕抱住手,“希望你也清醒一點,保住命纔是最重要的。”
回了隊伍,高琴已經跟隨高渠彌而去。和崔良告別,姜瓊燕同召忽鑽進溫暖的牛車,燃著火盆,悠悠遠去。
牛車四處透風。冷不防的寒風進來一縷,往往驚得姜瓊燕大動一下。
看著召忽一身米灰,比之旁人若雪若沙,顏色偏淡,雅緻的喝著滾燙的羊奶,姜瓊燕忽然覺得也不錯。
是君父親自下的命令,讓他們前往鄭國尋找一個女子。亮著大國公子身份,周遊尋覓,仗勢江湖的感覺。
姜瓊燕捂著熱奶打聽:“召忽,她是誰啊?”
召忽長睫顫動:“雍杏。雍氏是宋國大族。”
“那爲何要去鄭國?”姜瓊燕在桌上劃著字,努力理清關係。
“鄭國國夫人是雍氏。”
“嗯?”姜瓊燕眉毛亂顫,心中頂出一個個好奇八卦的小泡泡。
“雍杏失蹤已久,我並不知曉君上爲何讓我們去鄭國尋訪。”
姜瓊燕捂緊大衣:“盡力而爲嘛。一天天變暖了,行動方便的多。”
似乎想到什麼,召忽在身上摸索一翻,伸過來一隻手掌。
姜瓊燕俯身一探,看到一個玉佩靜靜躺在那隻寬大的手心中。玉質瑩潤,碧綠通透中透著冷意。重點是,那玉的形狀。
是一隻振翅的燕子。
瓊燕,玉燕。
突然想到那日的情景。召忽眼睛開闔之間正想抽回手掌,姜瓊燕拉住他的中指指尖,沒有放手,眼神繾綣的看著召忽,忽的一笑,輕輕拿指頭捻起玉燕:“我收下了。”
召忽握住拳頭,低頭看冒著濃濃熱氣的羊奶。
“召忽,你不覺得羊奶很羶氣嗎?”姜瓊燕嘖著皺眉
心中猶疑一下,召忽雙脣輕啓,語氣泛著愧意:“公子不喜歡?”
“還好。”姜瓊燕抿抿嘴,她吃嘴不挑,“召忽,我們去了鄭國自由嗎?”
召忽粲然一笑:“不涉朝政,自然自由。”
“君父到底是什麼意思啊?”姜瓊燕做賊般偷偷摸摸問,“難道那人是君父在外的夫人?”
召忽飲下一碗,忍住笑:“公子想知道?找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別嘲笑我,”姜瓊燕不置可否:“什麼人需要一國公子親自尋找啊?”
召忽神色淡然:“我想君上只是趁此機會,讓公子回不了齊國。”
“爲什麼?”姜瓊燕擡起眼皮,氣勢洶洶的叉腰,“君父什麼意思?保護我還是不想照顧我?”
召忽輕笑:“君上的意思,我並不清楚。公宮的事情,我沒有參與。”
“可拉倒吧,你照顧三哥無微不至。”姜瓊燕挑挑眉毛,詢問:“召忽,你覺得,下一任君主會是誰?”
召忽眼光飄出幾不可見的輕蔑,語氣恭謹:“自然是太子。”
姜瓊燕緊跟話語:“君主難道不是能者居之?”
“太子既然敢爲太子,難道不是能者?”召忽笑的毫不僞裝。
姜瓊燕無奈,面對召忽言語不忌:“你的表情告訴我,你根本不認爲太子是能者。”
“國之根本,在於穩定。”召忽掩下眸中笑意,“公子不該議論朝堂是非。”
“憑什麼?”姜瓊燕嘟囔一聲,“我就要非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