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把林阿真放出金陵,周錦煨心裡也不樂意,雖然是江南而不是北面,可林阿真素有神鬼之名,一出金陵就很難控制了。
“楊愛卿不必多說,林愛卿留於都內(nèi)與朕參詳戰(zhàn)報,你立即起啓?!敝苠\煨自已一拍定案。
“微臣遵詣。”楊鐵槍心裡沒底,站起身後退入了例位不再多言。
南北之事告了個段落,眼下的周錦煨甚爲滿意,巡看下面的諸臣,安下心頓也飢腸轆轆了,站起身道:“退朝吧?!?
“退……朝……”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一走,衆(zhòng)人緩緩?fù)ζ鹕?,目光不豫地齊望向站起的林阿真,緊繃的神精稍稍鬆馳,還好有他在,南面仍存生機阿真面相從容,提襟跨出殿檻,幽幽的眼目仰看偏移的日陽,嘴角若隱若現(xiàn)輕輕翹起,憫兒和阿藍終於來了,自皇上老爺子死後,他屢屢受措,這種窩囊廢的日子夠了,他林阿真只要出了金陵,馬上就龍翔九天,姓周的蠢豬想要得到他的幫助,抱著枕頭去做夢吧。
“看似水龍熄焰天,爲伊消除天下熱。用那三盡鞭竿,掃遍天下蒼狼。說笑的,一夕春風吹,中原復(fù)萬枝。真正是,雨澆不滅火,火愈焚骷骨??茨沁叄坪葡鯚燅R蹄急,白白骨堆聚成丘。愚笨的,國破家亡。聰慧的,荀且偷生。欠債的,連本帶利。欠命的,屍骨無存。”
閒步出了宮,阿真心情處地極度暢快裡,心裡吟著詩,高翹著嘴角,雙目粼粼泛著譏笑,周錦煨呀周錦煨,破屋敗瓦逢夜雨,溟冷飢鬼遇鍾馗,待如何?哈哈哈……
南下關(guān)隘,桂州。
轟隆隆動天震地聲自天亮起就響徹不停,堅固的桂州城上城下堆積著大量的巨石,巨石上面下面裡面外面摻雜無數(shù)血肉模糊屍體。連綿包圍城牆的投石車一架又一架重複輪轉(zhuǎn),大量的兵士搬石,安石,投石,海量的石頭猶如慧星撞上了地球,正在製造一出極其之慘的人間煉獄。
猛虎大將軍站於城上,額頭冷熱汗水交織,破喉的咆哮自天亮就沒停過,身邊的數(shù)名大將皆咬牙切齒盯瞪遠處那個坐於車榻上的段語嫣,兇狠的目光內(nèi)盛著仇恨及忌憚。
大理兵田前,鳳儀下的憫莉輕柔撫摸著渾圓肚子,堅韌的目光眺望幾乎被石頭填滿的護城河,耳聞眼見大量的夏周兵將被石頭砸中腦槳崩射,血液飛濺,似也不忍難受。
大元帥段奕平與六名大將騎護於左右,三個時辰過去了,日陽已近正空,除了前方重械兵馬吆喊忙碌外,望不到盡頭的巨大兵田一片鴉雀,十八萬兵馬手持著寒銳兵刃,等待最後的攻堅之戰(zhàn)。
坐了三個時晨,憫莉仰看被濃煙摭住的陰空,皺了皺眉站起身,轉(zhuǎn)眸段奕平詢問:“什麼時候了?”
所有人都處在心焚之中,段奕平聽到詢問,趕緊回答:“已是正午了,可以強攻了?!?
夏周的投石車既小又輕,載不動巨大的巖石,城墩上與護城河幾乎都被填滿了,今日她一定要拿下桂州。憫莉咬了咬脣,瞇起雙目看著前方堡壘上那位揮劍咆哮的周將,不想再等,擡起手掌前揮:“擂鼓攻城。”
“攻城……”段奕平喉嚨張開,氣勢如虹。
駐於四下的令旗手聽到命令,數(shù)十匹馬揮著軍令一路揚聲嘶吼:“擂鼓攻城,擂鼓……”
疲憊不堪的周軍傷亡慘重,揮汗如雨裡聽到遠處的敵軍聲嘶力竭吶喊攻城,人人的神經(jīng)頓崩的更是弓緊。
“弓箭手準備……”
“油火……”
猛虎大將軍見著佛頭軍壓上來了,嗓門都吼啞了,雙目向城下目不轉(zhuǎn)睛觀看,只見敵軍密密麻麻如蝗蟲洶涌而來,三個時辰堅守,面對佛頭軍強力的投石車,兵馬早就極疲,段語嫣好大的手筆,竟然瞬間就把所有的兵馬用盡,對面來勢洶洶的佛頭軍,桂州兇兆了。
“殺!”
“殺!”
等候三個時辰的大理軍聽到命令,霎時間蟻穴潰堤了,槓雲(yún)梯、巨木瘋狂往桂州洶涌衝鋒,當兩軍壘城相碰,剎那間風停煙浩,哀嚎遍起,血流成河,屍積如山,站於雲(yún)梯對掄長矛的兩國兵士麻木了,城上與城下矢射的箭雨無縫,皆殺紅了眼。
憫莉站於車上,雙脣抿成一條直線,前方立架的雲(yún)梯密密麻麻數(shù)也數(shù)不盡,兵士們?nèi)缑x般一波接一波往城牆上涌,砰砰砰的撞門聲伴著哀嚎悽慘大驟,鼻內(nèi)聞到的盡是硝煙內(nèi)那種燒肉噁心香味。
“上去,上去,努力爬上去?!蹦笾p拳,憫莉目光冷冽,暗中爲攻城的兵將們打氣,再轉(zhuǎn)過目光看著那六根不停撞門的巨木,閉了閉雙眼心道:“快破門,快……”
“砰砰砰……”
“砰砰砰……”
“報……”
“報……”
攻堅不到半個時辰,四下的馬足持令吶喊飛馳。
段奕平心裡正憋得慌,聽聞另兩門的馬足前來,心急欺身前吼:“西、南兩門如何了?”
“桂州西門已裂,特來稟報……”西面的馬足蹄步未駐,揚聲吆喝過後,調(diào)轉(zhuǎn)了馬頭又飛快的奔走。
閉眼的憫莉聽得西門已裂,雙目猛地張開,南面的快馬也抵達了,揚喉稟報:“南面已破……”
“好!”聽到西、南皆破了,段奕平大喜吆吼讚賞,雙目飛速掃看前方的城上,但見桂州城內(nèi)大火竄起,許多兵馬已爬上了城墩正與周軍拼殺,壓也壓不住興奮扭頭大吼:“破了,桂州破了?!?
憫莉看見了,目光看了看桂州城,看了看堅固的大門,上提的心落了地,不吭半言,不露半喜靜靜站於車上聽著四面馬足前來稟報戰(zhàn)況。
面對不荀笑言的公主,興奮之極的衆(zhòng)將皆奈下了心,靜靜觀看一波接一波爬上城的兵士,直到見著大門被打開,自已的兵馬已瘋狂向城內(nèi)涌了,再也忍不住大聲歡呼:“破了,城破了?!?
接連數(shù)聲的巨響,桂州東門終於布宣陣亡,看著兵馬涌入城池,憫莉臉蛋不由的也漾出些許微笑,揮手施令:“入城?!?
“入城……”段奕平巨大的嗓喉掩不住狂喜,顫抖拉開,僅剩的數(shù)千騎立即上前開路。
坐於車輛上,憫莉僵著脖頸不敢亂轉(zhuǎn)目光,四下的殘肢極爲噁心,具具血肉模糊的屍體讓人膽寒,車輛來到護城河前,所有人隔河向大門內(nèi)望,見著大量的兵士還在撕殺,伴著鏘鏘交刃聲吊橋很快放了下來,左右大先鋒先後出來迎接,大聲稟道:“城內(nèi)已清,公主放心?!?
聽到敵兵已清了,憫莉點了點頭,詢問道:“可擒到猛虎大將軍?”
“已逃。”說道,負責攻打南門的大將軍卟通跪地道:“臣無能,讓此將衝出包圍圈,請公主降罪?!?
逃走了呀?憫莉想了想,下了車輛走上吊橋,手指跪地的大將,“桂州只是南下首城,以後還有更烈的戰(zhàn)爭,千萬不可大意了,都隨我入城吧。”
“是!”所有將軍大喝迴應(yīng),鎧甲啷噹緊跟著公主,威武不凡魚慣往城內(nèi)邁入,讓猛虎大將軍逃了著實是氣惱,不過總算是打開南下的大門了。
夏周金陵。
“桂州丟失,廣南水師一敗再敗,荊南的龍營竟被大理連根拔起,現(xiàn)在大理兵已到了江南西路。”周錦煨拍桌怒吼,“才短短十餘日,大理軍竟來到了江南,楊鐵槍到底在幹什麼?”
御書房內(nèi)的衆(zhòng)吏們默然垂頭,大理輔國公主謀略皆勝一籌,手筆之大難於招架,楊國公雖然是虎將,但年事甚高,且打仗又不是一人之戰(zhàn),縱然再勇單槍如何抵禦千軍萬馬?
湯伊等人自聽到南昌失守,彭鑫湖丟失,瞬間更顯蒼老了,徐緩擡起白頭哀睇一眼皇上,卟通跪磕稟道:“皇上息怒,楊國公雖有萬夫難擋之勇,然戰(zhàn)場不是角鬥,退敵所依皆於謀而勝,我軍現(xiàn)無一人謀略能擬大理,荊湖、廣南兩局可見大理非同尋常吶!”
周錦煨揚了揚火眉,怒瞪湯伊道:“湯宰相是要朕讓林阿真去江南?”
除了他能擋段語嫣外,還能有誰?衆(zhòng)臣心裡默然,垂著頭顱不敢言語。湯伊輕窺皇上震怒龍顏,心有慼慼哀道:“皇上,林公子謀略與大理旗鼓相當,更因有神名在身,若他到江南掌兵,必定重震軍心,且他又早料大理之舉,定然對大理心明在腹、成竹在胸。”話落,雙掌趴地磕首高呼:“大理之軍,非林公子而不能退矣,懇請皇上三思!”
周錦煨極不願林阿真離開金陵,可江南已是迫在眉睫,猶豫道:“朕也知曉,可朕卻不甚放心?!?
都這個時候了,一直保持沉默的黃源再也忍不住了,掀襟跪稟:“皇上,十來日前林公子當?shù)顮懟噬现v略,當日他斷定遼狼必傾巢而出,排設(shè)下堅守之策。果然,隔日遼狼便來勢洶洶,所幸有林公子施策,直到現(xiàn)在,金遼連一兵半卒都越不過痿道與渭山啊。”
周錦煨下鄂繃的緊緊,怒瞪黃源道:“黃愛卿想讓林阿真掌兵權(quán)?”
聽到這句不吭不卑的詢問,黃源心頭顫跳,伏地磕頭哀道:“懇請皇上爲我八百年夏周著想?!?
周錦煨雙目著火,前思後想了一番,像是也無他路可走,手掌御桌下詣:“擬詣,著升林阿真爲平蠻大將軍,即刻起程到楊國公麾下效力?!?
衆(zhòng)臣聽到這個平蠻大將軍心裡皆哀,汾水之事厲厲在目,林阿真怕是不會盡心了,然聖詣已下,無法更改,所有人只得跪地高呼萬歲,慼慼不敢再多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