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場上熱火朝天,三連戰(zhàn)士們在丁俊義的帶領下進行徒手格鬥訓練。丁俊義拎著馬鞭,來回巡視,不停地大聲吼叫:“注意,要虛實結合、示形於敵、尋找破綻、以奇制勝……”
孟剛不小心出了差錯,趕緊悄悄改回來,不料還是被丁俊義一眼看到了:“孟剛,動作不對!罰你往返跑一百次”
孟剛無奈,只得出列,在太陽底下大汗淋漓地跑往返跑,剛跑了幾十回合,一不小心崴了腳,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齜牙咧嘴。丁俊義罵道:“孟剛,混蛋!誰讓你坐下的?繼續(xù)跑”孟剛趕緊爬起來,咬著牙一聲不吭地繼續(xù)跑。
訓練持續(xù)進行了一上午,戰(zhàn)士們都累得氣喘吁吁,可丁俊義就是不允許歇息,大家敢怒而不敢言,強撐著堅持。幾名戰(zhàn)士實在受不住了,癱在地上不想起來,丁俊義上前揚鞭就是幾下,戰(zhàn)士們的臉上身上頓時被打出一道道滲血的鞭痕。孟剛火了,跳了出來:“奶奶個熊!你這是訓練還是體罰?”丁俊義瞪著孟剛:“混蛋!目無長官,再加一百次”孟剛牙關緊咬、拳頭緊攥,眼看衝突將起,正在這時,訓練場裡突然跑進一個小女孩兒,大喊著:“孟叔叔,孟叔叔……”
孟剛回頭一看,只見小女孩兩個小辮子一顛一抖的,正跌跌撞撞向他奔來,孟剛頓時欣喜地大喊起來:“草兒!草兒”說著快步迎上前,一把抱起草兒,“草兒,你怎麼會在這兒?快告訴叔叔”草兒調皮地揪著孟剛的黑胡茬,還沒開口,丁俊義兇神惡煞般吼了一聲:“混蛋!這是誰家的孩子?抱走”
草兒被嚇得張嘴大哭起來。孟剛正要發(fā)作,孟小環(huán)怒氣衝衝地跑過來:“你喊什麼喊!是我的孩子!嚇唬小孩子臉不紅嗎?”孟小環(huán)跟著草兒一路追進了操場,正聽到丁俊義大吼,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衝著丁俊義聲色俱厲地喊起來。丁俊義從沒被一個女人當衆(zhòng)罵過,一時間臉紅脖子粗,不知該如何是好。
戰(zhàn)士們看到這一幕都忍俊不禁,捂著嘴暗自偷笑。丁俊義大失顏面,氣急敗壞地衝著戰(zhàn)士們大吼:“看什麼看!立正!二十公里負重越野”
戰(zhàn)士們不敢說什麼,沮喪地轉身要跑。孟小環(huán)得理不讓人,阻攔道:“都給我站住!你這是體罰戰(zhàn)士,不準跑”丁俊義火了:“我是三連教官,這裡我負責”孟小環(huán)不甘示弱:“我是三連衛(wèi)生員!現(xiàn)在我正式通知你,所有戰(zhàn)士立即到衛(wèi)生隊檢查身體。”“你……”丁俊義氣得說不出話來。孟小環(huán)白了他一眼,對著戰(zhàn)士們喊:“還愣著幹什麼?執(zhí)行命令”
戰(zhàn)士們稍稍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一窩蜂似的撒丫子全跑了。孟小環(huán)一手牽著草兒,一手扶著一拐一拐的孟剛,慢慢往前走去,臨走還不忘回頭狠狠瞪了丁俊義一眼。訓練場一時間人影全無,只剩下丁俊義一個人站在當中央暴跳如雷。
戰(zhàn)士們跟著孟小環(huán)跑進衛(wèi)生隊,一直憋著的笑這才噴發(fā)出來。宋曉丹興奮地說:“小環(huán)姐,這回你可是幫我們出氣了,瞧把那個活閻王氣的,嗝嗝的。”大家鬨笑:“活該!也該有人氣氣這傢伙了。謝謝孟護士,孟護士真是巾幗英雄”孟小環(huán)一副義不容辭的樣子:“謝什麼謝,以後受了氣我?guī)湍銈兂鰵狻!?
大家連說帶笑,林奉天和周冰諫在門外就聽見了,兩人笑著走進門。林奉天一進門就說:“怎麼著,聽說有人把魔鬼教頭給收拾了?不簡單,不簡單啊!咱三連可真是藏龍臥虎出人才啊,我看看是哪位巾幗英雄啊?”孟小環(huán)不好意思地嗔怪道:“林大哥,你就別拿我開玩笑了。”
朱大生興奮地誇獎孟小環(huán):“三哥,你是不知道,孟護士可真厲害!那陣勢,愣把活閻王給震住了,我是服了。”說著還伸出他那隻粗得像蘿蔔的大拇指,“可給咱出了口惡氣”林奉天聽罷哈哈大笑:“瞧你們一個個的德行!一幫大老爺們兒讓人家一個姑娘家?guī)湍銈兂鰵猓€好意思說呢,丟不丟人啊?”大家都鬨笑起來:“不丟人”
草兒在一羣大人中間鑽來鑽去,一點也不怕生。林奉天一把抓住她,把她摟到懷裡,從口袋裡摸出幾塊糖:“草兒,草兒,看叔叔給你買的糖。”草兒接過糖,說了聲“謝謝林叔叔”,掙脫林奉天,轉身又跑了。戰(zhàn)士們爭著搶著抱草兒,屋子裡四處響著“草兒”的名字,三連一夥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從來沒有感受過如此的溫馨和愉快。
孟剛一雙眼睛追隨著草兒轉來轉去,一張嘴咧得盆大,只顧“嘿嘿”地笑。孟小環(huán)趁他沒注意,按在他腳腕上的手稍稍一用力,孟剛疼得“哎喲”叫了一聲,錯位的關節(jié)頓時復位了。孟小環(huán)得意地衝孟剛笑笑,孟剛這纔想起問她:“快跟我說說,草兒是怎麼回事?”孟小環(huán)眼睛看向草兒:“這孩子一直跟著團部衛(wèi)生隊的唐玉兒,前兩天唐護士在戰(zhàn)鬥中犧牲了,我看這孩子可憐,就自己帶著了。哎,哥,你怎麼認得這孩子的?”孟剛感嘆一聲:“說來話長”
孟剛看著跑來跑去的草兒感嘆:“你說緣分這東西真是怪啊,轉來轉去,草兒竟然又轉回三連了。”
從來沒人敢惹的魔鬼教練第一次在這麼多戰(zhàn)士面前顏面盡失,丁俊義當然不能輕易算了,他怒氣衝衝地闖進江崇義的屋子:“反啦,反啦!豈有此理,竟敢擾亂訓練、頂撞長官!江連長,我要求處分衛(wèi)生員孟小環(huán)。”江崇義站了起來,一反常態(tài)地沒有發(fā)火,反而勸丁俊義:“丁教官,消消氣,消消氣,我們坐下說。”
丁俊義不肯坐,站得筆直,只等著江崇義下處理決定,臉上怫然不悅。
江崇義只好說:“丁教官,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簡直是豈有此理!你放心,我一定會處分她,不像話!丁教官還有別的事嗎?”“沒啦!那我先走了。”丁俊義得到答覆,氣呼呼地走了。
王直幸災樂禍:“活該!誰讓他對弟兄們那麼狠!大哥,你怎麼處分孟小環(huán)?”江崇義滿不在乎地說:“處分什麼處分,哪有大男人和女人鬥氣的。”王直問:“你不是答應丁俊義要處分孟小環(huán)嗎?”江崇義詭笑:“答應歸答應,辦不辦又是另一回事。”王直也詭秘一笑:“嘿,我說大哥,孟小環(huán)給你喝什麼湯了,你這樣護著她?”江崇義拉下臉:“什麼湯!我是看在草兒的面子上。不然,別說是孟小環(huán)了,就是青梅我也照樣處分她”王直怪笑著撇撇嘴:“嘿,草兒這小丫頭,面子可真不校”
戰(zhàn)士們從衛(wèi)生隊出來,就到了吃飯時間,難得逃脫丁俊義的“酷刑”,大家都感覺像放了大假似的,個個興高采烈地徑直奔進食堂。
霍爺敲著鍋喊:“開飯啦,開飯啦”早已等不及的戰(zhàn)士們蜂擁而上,擠到前面的伸手就搶,擠不進去的敲盆敲碗地催促著。
“別擠啦,看你們一個個的,都是餓死鬼投胎”霍爺一邊盛飯一邊笑罵。只見馬金寶伸進一隻手來拿走了最後一個饅頭,霍爺急得直叫:“萬金油,還要不要臉啦?那饅頭是給草兒留的”馬金寶把饅頭放進碗裡:“廢話,我就是給草兒拿的。”
孟小環(huán)端著飯徑直坐到林奉天旁邊去:“林大哥,你還沒給我講打仗的事呢。給我講講,馮村戰(zhàn)役是怎麼回事?”草兒緊挨在孟小環(huán)身邊,乖乖地啃著饅頭,撲閃著大眼睛,盯著林奉天看。
林奉天正不知如何回答,只見王青梅走了進來。王青梅徑直走向後廚,路過林奉天身旁,故意看也不看他一眼。林奉天的眼神悄悄追尋著王青梅,旁邊的孟小環(huán)不解風情,還在一個勁兒地追問:“林大哥,你看什麼呢?趕緊講氨林奉天回過神來,掩飾著說:“沒看什麼,我剛纔講哪兒啦?”孟小環(huán)“撲哧”一下笑了:“你還沒講呢”林奉天一臉尷尬,趕緊從頭講起:“哦,是這樣,我們提前得到了情報,鬼子精銳部隊山田聯(lián)隊……”
被丁俊義拎著馬鞭鞭打著跑來回的時候,孟剛以爲這世上最大的幸福就是好好躺下睡一覺,可自從他崴了腳,天天被孟小環(huán)逼著在衛(wèi)生隊裡睡大覺,他反倒難受起來,才發(fā)覺老睡覺其實也是一件挺痛苦的事兒。
此時,孟剛一個人躺在病牀上,脖子伸得老長,從窗戶往外瞭望著,外面?zhèn)鱽砣B戰(zhàn)士們訓練的喊殺聲。孟剛終於忍不住起身,踮著腳往門口跳,剛跳兩下,不料腳下一崴,差點摔倒,腳腕疼得鑽心,孟剛只好鬱悶地躺回到病牀上罵:“奶奶個熊!快憋死俺了”話音剛盧門口一個嚴厲的聲音響起來:“不準講髒話”孟剛一怔,只見草兒捧著一把野花跑進來,嘟著嘴,嚴肅地說:“孟叔叔,以後不準講髒話。”
孟剛一把抱起草兒:“不講就不講!奶奶個……”最後一個字馬上要脫口而出的時候,硬是被生生地憋了回去,孟剛的一張臉都憋得黑裡透紅。
草兒爬到孟剛身上,把野花遞給他:“孟叔叔,我摘了野花給您。”孟剛接過野花,眼神裡充滿了溫柔:“謝謝草兒!孟叔叔給你編個好看的花環(huán)好不好?”草兒高興地拍著手:“好啊,好氨
王青梅追著草兒進了屋,正好看見平時粗手粗腳、大大咧咧的孟剛在費勁地編著花環(huán),王青梅“撲哧”一下笑了。
孟剛好不容易編好花環(huán),戴在草兒頭上。草兒興奮地跑了出去:“噢!孟叔叔給我編了花環(huán)……”
孟剛真想也像草兒這樣一蹦一跳地跑出去,可王青梅在一旁嚴密監(jiān)視著,孟剛只能重新躺下來,側耳聽著外面訓練場上的槍聲。
訓練場上響起“乒乒乓乓”的槍聲,子彈紛紛擊中靶子。
丁俊義卻仍然不滿意,黑著臉走過:“李鬆出列”李鬆向前邁出一大步:“是”丁俊義:“回答我,射擊要領是什麼?”李鬆大聲回答:“站好姿勢、平穩(wěn)握槍、瞄準目標、凝神靜氣”丁俊義吼:“那你喘什麼?”李鬆:“報告教官!不喘氣會憋死”戰(zhàn)士們“哄”地一聲被逗笑了。
丁俊義氣急敗壞:“混蛋!立正!每人罰做一百個俯臥撐!開始”李鬆站著沒動,其他人也跟著不動。丁俊義更生氣了,嘶吼道:“聽到沒有?每人一百個俯臥撐”大家還是站著不動。丁俊義明白過來,這是戰(zhàn)士們和自己較勁,狠狠地說道:“不做都不準吃飯”
丁俊義寸步不讓,戰(zhàn)士們的倔勁兒也都上來了,雙方均不肯讓步,大家僵持在一起。
就在這時,草兒戴著孟剛編的花環(huán)蹦蹦跳跳跑來:“丁叔叔!丁叔叔你看,孟剛叔叔給我編的花環(huán),好看嗎?”丁俊義目視前方,板著臉不說話。草兒不高興地看著丁俊義,突然冒出一句:“丁叔叔,你可真像土地廟裡的瘟神,嚇死人了”話音未落,戰(zhàn)士們“哄”地一聲又被草兒逗笑了。
草兒童言無忌,丁俊義也忍不住笑了,可他馬上拉下臉來,大聲訓道:“笑什麼笑!射擊成績如此之差,還有臉笑嗎?繼續(xù)訓練!馬金寶,你的握槍姿勢不對,需要改進,聽到沒有?還有劉金鎖,出槍速度太慢,作爲一名狙擊手,還不夠格”
劉金鎖陰陽怪氣地說道:“是啊丁教官,我劉金鎖是不咋地,倒是聽說丁教官是出了名的快槍手、神槍手,給咱露一手怎麼樣?讓弟兄們也見識見識。”馬金寶也不服氣,大著膽子說道:“光說不練,嚇唬誰呢”
丁俊義揹著手看著二人:“聽二位的意思這是要下戰(zhàn)書啊?”劉金鎖二人頓時來了勁兒,嘴上說不敢不敢,手上已經是蠢蠢欲動。丁俊義掃視大家:“行啊,還有誰不服?都站出來,今天咱就比一潮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大一會兒,就有十幾名槍法好的戰(zhàn)士依次站了出來。
丁俊義指了指樹林:“打靜止靶不算本事,咱今天打移動靶!看見沒?天上飛的老家賊,跟我來”說完,大步向樹林子走去。
大家告丁俊義走進樹林,丁俊義、馬金寶、劉金鎖站成一排,其他戰(zhàn)士都屏息靜氣地看著他們。
丁俊義問:“都準備好了嗎?”衆(zhòng)人點頭。丁俊義說:“好,每人三顆子彈,我數(shù)一二三。一、二、三”
戰(zhàn)士們聒噪起來,樹上的麻雀頓時驚慌飛起。丁俊義從裝彈到射擊一氣呵成,一陣砰砰聲響之後,天上的麻雀紛紛中彈落地。
丁俊義和劉金鎖、馬金寶三槍各自打下三個麻雀,打成了平手。其他人也比試了一回,成績也不弱。丁俊義終於看到三連戰(zhàn)士的潛力,臉上露出了讚許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