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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四章 剎那芳華

樹林內(nèi)。

樹木長勢並不算高大,樹種也不算奇特,不過是長在沼澤中的大樹。腳下滿是泥濘,蒼雲(yún)見沼澤並不算是惡澤,澤水很是清涼,且不見有什麼地方深陷的泥淖。相比旁邊的冰原,這沼澤叢林實在是一塊福地。

蒼雲(yún)已經(jīng)見識了苦海獸島的詭異,絲毫不敢大意,在沼澤內(nèi)儘量尋找乾燥的土地行走,逼開水塘。走了半晌,蒼雲(yún)沒發(fā)現(xiàn)有什麼危機,更不見任何生物。

一陣嚶嚶的哭聲從遠方傳來,蒼雲(yún)寧神戒備,準備抵擋哭聲中的神識攻擊,聽了片刻,覺得那真的是有個女子在哭泣。蒼雲(yún)頗感奇怪,放出兩道探查符,確認確實是一年輕女子在抽泣,懷中還抱著一具年輕男子的屍體??茨欠?,當是阿拉真內(nèi)的成員。

女子傷心至極,只顧著看懷中的男子,對不遠處的兩道符文的光亮完全沒有察覺。

女子哭的蒼雲(yún)有些神傷,不由走到女子身旁。

女子面色蒼白,哭紅了雙眼,不失是個美女。

女子猛然發(fā)現(xiàn)身前有人,有些茫然的擡起頭,看到了蒼雲(yún)。一時失神後,女子眼神中充斥恐懼:“你,你是蒼天的,大龍頭。”牙齒輕輕相擊。

蒼雲(yún)點點頭:“不錯,正是蒼雲(yún)。你是阿拉真的魔?”

女子本想逃逸,剛剛微微起身,旋即跌倒,只顧抱緊懷中男子的屍身,點頭苦笑一聲道:“不錯,我是阿拉真的一個下魔,在準尊面前,只不過是個螻蟻,還用的逃跑嗎?”

蒼雲(yún)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女子撥了下長髮:“佳佳。”

蒼雲(yún)暗道這倒是個普通的名字,繼續(xù)問道:“這男子是你的**?”

女子神情大爲沒落,咬住了嘴脣:“不,不是。”

蒼雲(yún)微微皺眉:“那他是你的兄弟?或者是父親,孩子?”

佳佳搖搖頭:“不,都不是,他是我?guī)熜郑?,但他不是,不是我?*。”

蒼雲(yún)嘆口氣:“莫非你是單相思,你的師兄並未接受你?”

佳佳聞言不由放聲痛哭,死死抱住懷中的男子:“不,他,是,他心中仍有別的女子,他不中意我?!?

蒼雲(yún)一陣無奈:“這,死者已矣,他又並非你的**,你何必這樣放不開?!?

佳佳霍然擡頭:“不,我,我放不開?!?

蒼雲(yún)朗聲道:“誰?出來?!?

樹後,走出一個青年,眼角也帶著淚痕,看服飾也是阿拉真的魔。

佳佳一驚:“霍矛,你,你也逃過了嗎?!?

叫霍矛的青年木然的看了一眼蒼雲(yún),又看看佳佳,和佳佳的師兄,蒼雲(yún)發(fā)覺霍矛看佳佳時的眼神變得溫柔,暗中嘆口氣:“你叫霍矛?過來吧。我不傷你們?!?

霍矛立即快步走向佳佳,離著還有幾步遠的時候,腳步放緩,神情變得痛苦,低聲道:“佳佳,你,沒事吧?一定要節(jié)哀順變。”

佳佳只是低著頭,不說話。

霍矛擡起手,想過去摟住佳佳,終是沒有活動,站在原地,臉上心痛神情更甚。

“你和他們是什麼關係?同門?”蒼雲(yún)問道。

霍矛轉(zhuǎn)身,對蒼雲(yún)鞠躬道:“拜見蒼天大龍頭?!辈槐安豢?,續(xù)道:“我們都是阿拉真的下魔,並非同門,只是,我認識他們許久了?!?

蒼雲(yún)道:“阿拉真現(xiàn)在如何?”

霍矛眼中飄過一絲恐懼:“死了,都死了,兩位真主都死了?!?

蒼雲(yún)問道:“在哪一個島上?”

霍矛陰氣沉沉道:“在地獄,地獄,全是惡鬼和白骨,不斷的追殺我們,我們抵擋不過,只能跑,不斷的跑。我們真不該離開最開始的島。”

蒼雲(yún)知道從霍矛嘴裡也得不到什麼有用的信息,以霍矛的實力當時肯定只顧逃竄,能夠活下來可以說是個奇蹟。而霍矛答了蒼雲(yún)兩句後,全部心思又回到佳佳身上。

“佳佳,你師兄已經(jīng),我們將他埋葬了吧。”霍矛柔聲勸道。

佳佳堅決的搖搖頭:“不,我不要,我好不容易纔能這樣近的抱著他,抱著他?!?

霍矛突然熱血上涌,上前拉住佳佳的雙手,想要分開佳佳的雙臂,叫道:“他已經(jīng)死了,而且當初是他不接受你,你怎麼還要這樣對他!”

佳佳突然來了一股力氣,一把將霍矛推倒,霍矛頹然的坐到地上。蒼雲(yún)看的出霍矛和佳佳動用的力氣還不超過兩個凡人,不知是因爲逃難失去了力氣,還是由最心底,失去了氣力。

“你不懂,不懂?!奔鸭芽薜?,隨後聲音變得溫柔:“霍矛,我們不可能的,你,你走吧?!?

霍矛頹然搖頭:“走?我不走,我不走?!?

佳佳輕輕將師兄的身子放到地上,坐到霍矛身邊,輕撫霍矛的臉龐:“對不起,我只能說對不起了?!?

霍矛想要握住佳佳的手,卻被佳佳輕輕避過。

“我無法喜歡你了?!奔鸭讶崧暤馈?

“我哪裡不如他?”霍矛問道。

“沒有,只是我心裡只有他?!奔鸭训?。

霍矛低頭不語。

蒼雲(yún)在一旁看得有些心酸。

一陣沉默。

一根樹枝從佳佳師兄身上冒出,迅速生長,佳佳師兄的身體被樹化。

佳佳驚叫一聲:“不,不要!”衝向師兄的屍體,那屍體已長出樹根,和地面密不可分,佳佳如何能夠再次將師兄抱起。

霍矛過去道,扶住佳佳肩膀:“佳佳,我,我不知道會如此?!?

佳佳悽苦的搖搖頭:“不,不是你的錯,是老天,即便死都不讓我留住他。你走吧?!?

霍矛道:“我不走,我留下陪你?!?

佳佳推了一把霍矛:“你不會懂的,不懂?!?

蒼雲(yún)對佳佳的動作看的清楚,在推開霍矛的同時,佳佳已在背後刺入一把匕首,直投心臟。蒼雲(yún)本想出手阻止,伸出去的手,畫到一半的符凝滯在半空。

可能這是佳佳最真正的解脫,是不是該任由其去,纔是最正確的選擇?

霍矛本還想勸解,驟然發(fā)現(xiàn)佳佳生機正在斷絕,哀嚎一聲,要衝過去,佳佳用最後的法力在身前凝成一道淡紫色屏障,霍矛撞到屏障上被擊退幾步,屏障很是脆弱,應聲破碎,由這一阻,佳佳香消玉殞,立即從腳下生出樹枝,在她師兄長成的樹旁邊,長成一棵新樹。樹身纖細,嬌弱。

霍矛渾身顫抖,手腳冰冷,蹣跚的走到佳佳形成的樹旁。

“讓您見笑了。”霍矛突然冷靜下來,歉意的對蒼雲(yún)笑笑。

蒼雲(yún)微微頷首:“你若闖過這一關,當可修爲大進?!?

霍矛悽然:“修爲?即便修爲通天,又能如何?能讓佳佳活過來嗎?”

蒼雲(yún)微一遲疑:“恐怕不能。修道者,怎能總被這些外界情感阻礙?!?

霍矛道:“若爲了修道,變得無情無義,那又有何意義?”

蒼雲(yún)想了想道:“你說的有道理,大概無情便是有情吧?!?

霍矛道:“這是一道疤痕,我心上的疤痕,我以後要永遠的帶著這疤痕活下去。我的道心,沒有這樣穩(wěn)固?!?

蒼雲(yún)回憶自己的過往:“誰不是傷痕累累的活著呢?但我們總要不斷前行,不是嗎?”

霍矛道:“那是你沒有我的傷深。蒼天的大龍頭,請往前走吧,請不要登上左邊的血紅之島,那是地獄?!?

蒼雲(yún)道:“你要留在這裡?”

霍矛背過身,不再說話。

蒼雲(yún)嘆息一聲,看著霍矛身上長出枝葉。

三棵樹,緊緊相鄰。

清風拂過,嘩嘩作響。

像是哭訴,像是哀歌。

樹葉有時會凝成一張臉的模樣,好似佳佳在看著她的師兄,而霍矛在看著佳佳。

“莫非,這裡所有的樹木,都是由屍體長成?”蒼雲(yún)環(huán)顧四周,本是恬靜的森林,變得鬼氣森森,蒼雲(yún)知道,這只不過是自己心裡的感覺罷了。

只有死物纔會長成樹,那些樹變成了最好的墓碑。

每一棵樹背後隱藏了多少故事,蒼雲(yún)不得而知。

阿拉真的三個下魔,和蒼雲(yún)從未有任何交集,地位更是天差地遠,但看到三個魔的墓碑,蒼雲(yún)不免心中充滿惆悵,在三棵樹前默默站了好一會,才轉(zhuǎn)身離開。

一剎那的時間,佳佳和霍矛展示了自己的情。

芳華永駐。

蒼雲(yún)不知道佳佳和霍矛的感情和決斷是否正確,也不知道自己遇到同樣的情形時,會有怎樣的決斷。

蒼雲(yún)只知道自己不會選擇死亡,因爲自己身上遠遠有比自己解脫更加重要的事。

這個世界還有許多的生命需要蒼雲(yún)。

每個人,總要揹負一些責任。

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有說走就走的旅行,說愛就義無反顧的感情。

這不是一種辯解,而是一種無奈。

各種各樣的羈絆纏繞在身,面對失去的愛情,只能笑笑的離開。

因爲有許多時候,許多事,我們無力解決,許多事情的發(fā)展,不是個人能夠左右。

當上天註定事件的發(fā)展走向,纔會發(fā)現(xiàn)我們的多麼的無力,多麼的無能。

掙扎,困惑,不甘,統(tǒng)統(tǒng)化作一句最後的離別話語。

即便日後再見,可還是曾經(jīng)的人們?

過了,便是過了。

好好珍惜。

蒼雲(yún)不知該如何表達,走向樹林外的一片石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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