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李凌邁步準備向著王鴻飛原來的房間走去，程路趕緊上前攔住，笑道：“師兄有所不知，王長老這些時日並沒有繼續執事殿的工作，而是待在執事殿最頂層中休養，那個房間已經給了其他執事使用了。”

李凌微愣，又一次發現門中的悄然變化，更不要說整個執事殿中，本來熟悉的面孔也變少了許多，大量新面孔讓他的那種陌生感再次出現，若不是程路出現，恐怕他的這種感覺更明顯。

只是經過了之前的爆發，此刻的他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轉身拾階上樓，很快便來到了最頂層。碩大的執事殿在此處一下收緊，再沒了下方的寬闊，反而更有利於治療。

李凌輕輕敲響房門，只是連敲三次，都沒有任何迴應，就在他以爲對方正在修煉時，大門悄然打開，露出一個簡單的洞府，王鴻飛的聲音從裡面悠悠傳來：“進來吧，我有些不方便。”

李凌也沒多想，快步走了進去，只是讓他大驚失色的是，坐在最靠裡的一間靜室中的，竟是一個滿頭白髮，皺紋密佈的蒼老身影，如果不是知道，這裡根本沒有其他人存在，李凌根本就不敢相信，當日風華正茂的師父，竟然會變成這般模樣。

要知道，當日他離開宗門的時候，還專門前來和他告別過，雖然當時已經有些跡象表明，師父的狀態並不算好，可他當時並沒有多想，本以爲是爲了讓四大山主成就元嬰，付出過多的緣故，沒想到，不過是不到半年，情況便已經惡化成這般模樣。

看著李凌震驚的模樣，王鴻飛略顯蒼老的聲音通過神識響起：“是不是嚇一跳，我也沒想到，竟然會變成這般模樣，還是小看了你拿回來的那個小鐘了。”臉上雖然極力作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可在李凌看來，卻只覺得苦澀。

看到李凌的神情，王鴻飛勉力擡起手，卻是一副枯乾模樣，笑著對他解釋道：“其實也很簡單，就是之前爲幾位師兄護法之時，爲了保證他們不沉浸在雷霆之意中無法擺脫，所以需要不斷的催動靜心鍾，將他們及時喚醒，本以爲不過就是消耗一些靈元，沒想到，竟然還有這樣的後遺癥。”

看到李凌急切的模樣，他笑著說道：“也沒什麼，就是連續月餘催動靜心鍾，將我的金丹徹底震碎，沒了這份修爲根基，自然就是這般模樣了，想來大限應該也快到了，若是你再晚上幾個月，恐怕就見不到我嘍。”

他言語輕鬆，李凌卻全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看著對方，雖然已經有所預期，可真正的聽到這話，他才真正的感覺天旋地轉。雖然自己和對方的師徒關係，並沒有其他師徒之間那般，可以綿延數百年，在無數歲月之中積累身後的感情。

可對於李凌來說，王鴻飛卻是一個在他的人生之中，佔據了極大影響力的人，如果說，當年自己能夠進入到雲雷峰，甚至是踏入修行界，都要有賴於鄒巖長老的提攜，那麼，之後能夠認同雲雷峰，甚至如此順利的進行提升，都藉助了王鴻飛的提攜。

看到其他相處融洽的師徒，李凌雖然從來沒有表現出來，卻也曾經幻想過，與王鴻飛這場師徒情，能夠天長地久，並且隨著自己實力的不斷提升，以及雲雷峰實力大漲的契機，這樣的機會也大幅提升。

對於自己也有了更多想法的李凌，對於未來的規劃之中，王鴻飛始終在其中，本以爲，即便是沒有同登巔峰，自己與他也有數百年師徒之緣，卻沒想到，轉眼之間，竟然會到了這等生離死別之際。

即便是此刻的李凌，面對絕大多數金丹修士，都已經有了傲視的資格，甚至隨著他修爲向著一個誰都說不清楚的方向前進，一般的境界劃分標準對他來說，都已經失去了作用，按照他自己的估計，此刻的自己，應該相當於一般的金丹中階，當然戰鬥力還要更強。

可即便是到了這等層次，面對王鴻飛這樣的情況，也同樣無可奈何，一來，他的修煉時間還是太短，大多數的時間，都是被外界逼迫著，不斷地提高著自己的戰鬥威力，對於如何救人，如何更好的使用自己的一身奇異能力，還是沒有太多研究。

更重要的是，金丹對於一個修士，怎樣重要的說法都不過分。它是一名修士二三百年修煉時光，凝聚起的力量的全部集合，一旦失去了它，便意味著自己多年修煉毀於一旦。

若只是這樣的話，其實也並不是沒有辦法補救，畢竟，對於這些金丹修士來言，每個人都是一時之選，驚才絕豔不足以形容他們的輝煌，更有著百折不撓、毫不退縮的勇氣和毅力，最重要的還是，金丹之中，蘊含著一個人全部的生機。

這也和金丹形成的機制有很大的關係，爲了能夠形成金丹，以至於將其中的那一點最爲珍貴的生機孕育而出，從而真正的形成脫胎換骨，擺脫凡胎，融入天地之間的效果，不僅要將全身的修爲全都匯聚其中，從而爲生機的孕育，提供足夠的養分。

更重要的是，爲了保證其中孕育而出的，是真正屬於自己的，甚至需要自己的精氣神全部注入其中，也就是一般人所說的所謂靈魂，才能夠真正的形成屬於自己的元嬰存在。

在修真界中，其實對於靈魂相對於普通人的臆測，有著更加深刻的瞭解，對於金丹以下的修士，他們其實是沒有辦法真正的聚合三魂七魄的，這些都是一個整體，融入在身軀之中，同時藉助身軀進行養護。

這也是爲什麼，一旦死去，很少有人能夠保留下自己的靈魂，正是因爲這種沒有獨立存在的能力，所以纔會隨著肉身消散，只有一點靈光，最終融入到輪迴之中，甚至都不是六道輪迴，有著無數的選擇，只是對於那些釋教來說，能夠觀察到這六道，纔會專門拿出來說罷了。

只有那些成功改造自身，將自己開始初步的融入到天地之中，接受天地洗禮之後，才能夠真正的藉助天地之威，形成能夠獨立存在的靈魂結構，這也是爲什麼，元嬰境修士在失去肉身之後，可以進行奪舍，從而轉移自己的元嬰，也就是所謂的靈魂。

說到底，元嬰本身就是靈魂貯藏之地，它能夠提供靈魂生存之力，進而擺脫對於肉身的拘束，也正是這樣的機制，造成了此刻王鴻飛傷勢的回天乏術，實在是因爲一個人的精氣神，已經在之前徹底迸裂，再沒了恢復的機會。

要知道，這些精氣神，本就是和肉身有著奇妙關係的，之前在肉身之中自然你中有我，彼此不分，可隨著金丹的出現，兩者之間也還是能夠通過金丹連接肉身，等待初步脫離肉身拘束的元嬰境，甚至是有了靈魂依憑的元神境。

可在金丹境，在精氣神真正的形成靈魂的過程中，卻是最爲脆弱的，一旦金丹被毀，或是肉身遭戮，就會對即將孕育而出的靈魂造成毀滅性的打擊，一旦失去，再難迴轉，失去了靈魂的控制，肉身只能迅速衰敗凋零，甚至連記憶和思維都會受到極大的傷害。

這是一個人的根本消亡，即便是到了元嬰境，甚至是元神境，面對這種情況，恐怕也都沒有辦法，可對於李凌來說，這種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卻沒有任何辦法的痛苦，卻在這一瞬間，讓他真正的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命運無常。

轉眼間，他便想到了造成這一切的人，那成功突破至元嬰的四名山主，甚至是因此獲得極大體悟的掌門，正是爲了能夠讓他們突破，自己師父纔會遭遇現在這般情況，可他們爲什麼沒有出現在這裡？

雖然他內心深處也明白，這樣的情緒其實只是一種遷怒，是爲了擺脫自身的無力感而出現的反應，可還是面色陰沉的問道：“我的那幾位師伯爲什麼沒來看你？”

經歷豐富的王鴻飛又怎會不知道，李凌此刻的心理變化，只是無力的輕笑一聲，說道：“莫要在這裡做這等小兒姿態了，你怎知道他們沒來看我，在他們知道之後，便立刻看我了，而且還帶來了整個宗門的靈丹妙藥，只是面對這等情況，就算是他們，也沒有任何辦法。”

說到這裡，他幽幽說道：“又不是仙人，根本沒辦法憑空生物，就算是將天下珍奇都放在面前，又有什麼意義？不過是徒惹心煩而已，看不得他們的模樣，早被我趕走了。”

李凌腦中一直在不斷思考，想要解決這個問題，比如將其轉化成地靈或是器靈，又或者讓其服用萬載青元，保持身軀萬年不變，種種傳說之物，也不管能不能得到，紛紛在腦中翻滾，連番想到機會，到最後，卻都被失去靈魂這一條給擋住。

說起來，這些手段大部分都是爲了那些失去肉身，而靈魂存在的修士使用的，真正失去了靈魂之後，即便是在當年仙人存在的時代，都極難存活下來，即便是能夠活下來，往往也會失去身軀，進而失去記憶，到最後形成的這個一般模樣的人，到底還是不是當年的那人，歷來都有不小的爭議。

那還是要藉助仙人憑空生物的可怕境界，才能夠做到，更不要說，現在不要說仙人，就算是合體、大乘等大境界，早就已經不存凡塵，只有元嬰境縱橫，就算元神大成都會被接引上天的時代。

諸般思考之後，卻毫無結果，越發讓李凌心中難以承受，回來便擺出一副冷峻模樣的他，此刻也終於堅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臉色暗淡的低聲說道：“真的就沒有辦法了嗎？”